然而,道长话锋一转:“然我五水教派,源远流长,包罗万象。武功固然重要,医、毒、蛊、卜,亦是大道不可或缺之组成部分。如今教中,精于医蛊之道者渐稀。”他的目光落在已然停下脚步、背对擂台的三水身上,“这位苗族少主,于医蛊之术一途颇有天赋,正是我教所需。”
他顿了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做出了决定:“故此,本届弟子,我破格同收二人。云敛为首席弟子,习我武学真传。三水,你便随我修习医蛊之术吧。”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什么?同时收两个?”
“这……这不合规矩啊!历来不是只收一人的吗?”
“我就说嘛,那苗族少主来历不凡,果然是有内情的!”
“呸,什么内定不公平!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还不如人家有个好出身!”
“唉,算了算了,本来也轮不上我们,道长爱收谁收谁吧。”
“就是,云敛公子那是实至名归,至于这位……嘿,说不定道长另有用意呢。”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大多集中在三水身上。那些“内定”、“不公”、“凭出身”的字眼,像一把把钝刀子,割得三水体无完肤。
她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需要这个机会,无比需要。为了这个目标,她可以忍受失败,可以潜伏暗处,如今机会以这样一种充满争议和屈辱的方式落在眼前,她更不能放弃。所有的恶评,她都必須咬牙咽下。
就在这时,云敛却走了过来。
他步履从容,神情温和,对着三水拱手一礼,声音清朗,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三水姑娘,方才擂台之上,情势所迫,若有失礼冒犯之处,云敛在此赔罪,还望姑娘海涵,切勿挂怀。”
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诚恳,配上他那张俊雅出尘的脸和刚刚展现的绝对实力,瞬间赢得了大片好感。
“看看,这就是气度!”
“云敛公子真是谦谦君子,赢了还不忘照顾对手颜面。”
“比起某些靠关系进来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周围的议论风向顿时转变,几乎一边倒地赞扬云敛的“容人之量”和“仙风道骨”。
而三水,则被无声地置於了对立面,成了一个需要被宽容、被怜悯,甚至是因为“关系”而挤占了名额的既得利益者。
三水看著眼前这位风光霁月的云公子,看着他轻易就将自己置于道德高地,而她却要承受所有的不堪。
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但她知道,她不能反驳,不能辩解,甚至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她用力掐著自己的手心,用疼痛维持著最后的理智和镇定,低下头,避开云敛那看似真诚实则让她如芒在背的目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云公子言重了,擂台比试,各凭本事,何来冒犯之说。”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那些议论和眼前的道歉都与她无关。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是何等的翻江倒海。为了父亲,为了族人,这点屈辱,她必须忍受。
五水道长对台下的纷扰恍若未闻,仿佛刚才那个颠覆规则的决定并非出自他口。他站起身,拂尘一甩,对身旁的首席弟子淡淡道:“带他们二人安置吧。”说罢,竟是不再理会众人,径自转身,背负著双手,施施然离去了,留下一广场神色各异的人们。
云敛再次对三水温和地点了点头,这才随著首席弟子走向一侧,接受著众人钦佩目光的洗礼。
三水则默默跟在后面,感觉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如同针扎一般。
她抬起头,望著五水道长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这条路,比她想象中更加艰难,但总算,是踏出了第一步。
潜伏的计划已无必要,但另一种形式的“潜伏”——在这充满非议和审视的环境中隐藏真实目的,获取解药——才刚刚开始。
山风掠过广场,吹拂起她紫色的衣袂,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与冰凉。她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压住,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留在五水山,接近五水道长,不惜一切代价。
章予将信纸反复读了几遍,心中五味杂陈。若说三水能顺利入选,她早有预料。可信中所写的人与事,却总让她放心不下。她正要将信纸收起,却见无尘跨入门来,随手抛来一小卷用皮筋捆住的纸。
“你的第二封信,”无尘边说边在床上躺下,闭目养神,“我也没看。”
章予收好三水的信,展开那卷纸。上面只有一行字:“听闻山下异动,愿遣阿言助一臂之力。”
阿言?上次在饭店遇见的那个小女孩?
她不觉将信的内容念出声来。无尘闻言也露出讶色:“这是殷子夜的信?”
见章予点头,他起身伸手,“这一大早就不安宁。自我来子夜山,还没过过这样的日子。”他抱怨着,却又主动领路,“走吧,山门口来人了。小鬼说是一个小孩和一位红衣女子,想必是阿言和接她的那人。”
二人行至山门,果然见两人等候在此。那正费力拆着长长包裹的小女孩,不是阿言还能是谁。章予欣喜地迎上前打招呼,阿言见是她与无尘,也咧开嘴笑得灿烂。
这时章予才看清,那包裹里竟是一柄长枪。她正暗自猜测,又见那红衣女子立在阿言身后三步之遥,一袭红衣在山风中纹丝不动。
她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自带一股飒爽之气,虽静立不语,周身却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度。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都格外眷恋这片夺目的红。
那红衣女子开口问道:“子夜在吗?”
无尘一改往日嬉笑的模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如实相告:“子夜姐想必去山下摆摊了,那信也是我和小予收到的。不瞒说,我和小予出不了这山门,万城主还是亲自去找子夜姐比较好。”
章予正在一边傻傻地点头附和,忽然反应过来:“万城主?你是枪仙万辞?”她一时惊讶,礼也忘了行,客套话也没说。她看见无尘低头乐,悄悄伸手掐他:“你认识,上次见到也不告诉我。”无尘一撇嘴,眨眨眼睛,意思分明是“那你也没问啊”。
好在成功的人或许总是大度,万辞笑笑:“正是,我早听子夜说过,她收了个天赋异禀的徒弟,上次见到没有好好认识,你便是章予罢。”章予补上礼数,恭敬道:“徒弟不才,有幸得师父赏识,跟着师父在山上练功。”
万辞见章予如此恭敬,笑出声来,她拉过拿着长枪的阿言,笑道:“我可是听你师父说过,你不是这么谦虚的人,说是要名震四海,登天成神呢。”章予被揭穿,一时窘迫。“这样很好,”万辞又说,章予抬头看她,她不看章予,像是自言自语,“年轻人就要有这样的志气,才算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这大概是一句感慨,却也像她随口一说,说完这话,她便推一推阿言,阿言直接穿过殷子夜设下的屏障,懵懵懂懂地进来。
章予看见无尘做了个类似于停止的手势,应该是周围的鬼跃跃欲试。
万辞道:“你们先陪阿言玩一会儿,怎么样都行,我去找殷子夜。”她仰一仰头,算是暂别,飞身一跃,便不见踪影。
章予、无尘还有阿言,或许还有山门边的鬼们,都一时无言。
有人说不了话,有人说话章予听不见,有人,比如章予和无尘,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倒是那阿言,用长枪在地上写:阿言困,睡觉。
那长枪高出她近乎一半,她握得却很稳,写字之时也丝毫不抖。此处都是石地,她用枪写字,愣是在石头上划出很明显的痕迹。
她如此厉害,上次章予竟丝毫未察觉。想必她应该是万辞的徒弟,果然名师出高徒,小小年纪,修为功法应该远远在章予之上。
章予正思索,脑袋被狠狠一击,一看无尘已经拉上阿言的手。“干嘛呢?回去了。”无尘说,“就你不困,我和阿言可是要好好睡觉。”他的怨气真是绵绵无期。
阿言在一旁,睁着大眼睛看看无尘,看看章予,举起另一只手握住的枪,意思应该是另一只手有东西,不能牵章予了。章予想怼无尘的心思一下子全消了,摸摸她的头,说没关系。无尘带着阿言直接回去,章予运功紧随其后。
走到一半章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做慈母之心又从何处来,她明明就只比那阿言大几岁而已。
也不知万辞和殷子夜如何说的,章予正躺在床上思考如何进一步精进功法,见殷子夜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无尘、万辞和阿言,合着最后来叫她。
章予急忙从床上起来,衣服好像还没理顺,带子缠在一起,一时手忙脚乱,更解不开,还是阿言过来上手来帮她捋带子。
这边捋着,那边听殷子夜说:“小辞知道上次小予被袭击的事情,特别让阿言过来帮忙,说是报你们俩上次带阿言过来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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