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村民后,雪祭宥和刀髓玉飞鸽传书向梵冥带去了关于“蚀心蛊”的重要情报,等待梵冥作进一步安排。
当晚,二人在月州附近的客栈住下。刀髓玉没有感到救人成功的喜悦,而是清晰认识到,若非雪祭宥在地牢中阻拦,自己的冲动性格很可能已酿成大祸。
更让她焦躁的是,即使刻苦训练,自身功力进展依旧缓慢,刀法招式也远远不如清雅阁的师兄师姐们。花想女那句“朽木”的评价,仿佛再次在耳边响起。
客栈屋顶风景大好,星河低垂,万籁俱寂。
刀髓玉睡不着,于是悄悄爬到屋瓦上,一屁/股坐下,望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发呆。
轻微的脚步声自她身后响起。
刀髓玉警惕地回头,横起手中短刀,看清来者是何人后,才稍稍放松。
只见雪祭宥一身月白锦袍,站在星辉下,显得长身玉立、贵气无双。
“师兄,你还没睡?”刀髓玉有些诧异。
“巧了,你不也还没休息。”雪祭宥走到她身边并排坐下,语气轻松平常。
刀髓玉收起短刀:“我一直睡不着,心里太多事情了。”
雪祭宥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在地牢里拦住你,没让你动手,抱歉。”
刀髓玉没想到他会为此事道歉,连忙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师兄,该道歉的人是我。我太冲动了,没有衡量清楚危险性就想出手,也请师兄你不要介怀。”
她说得很是诚恳,眼神清澈,没有半分赌气或虚伪。
雪祭宥看着她在星光下显得格外亮晶晶的眼眸,心中某处微微一动。
他见过刀髓玉倔强不屈的样子,见过她杀伐果断的样子,也见过她此刻坦诚认错的样子——
在江湖上来来往往,他已经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愈发觉得像她这样的性情中人最可贵。
刀髓玉意识到雪祭宥在盯着她看,顿觉气氛在一时之间有些不对劲。她陷入沉默,唯有夜风拂过树叶在空气里沙沙作响。
雪祭宥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刀髓玉没有接,疑惑地看着他。
雪祭宥打开锦囊,解释道:“里面是一块千年寒玉。你练功心急,容易气息浮躁,将这块寒玉握在掌心有助于平息体内波动。”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随手给出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刀髓玉倏地想起了他已有婚约,想起了古御行描述的那个菡萏般纯净无瑕的女孩慕容醒。
“多谢师兄好意,但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刀髓玉起身后退半步,礼节性微微躬身,语气颇为疏离:“毕竟师兄已有婚约在身,我还是保持距离为好。总是收礼物,人情难还。”
雪祭宥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看着刀髓玉低垂的眼睫和紧抿的唇线,一股莫名的、细微的落寞,密密麻麻渗入雪祭宥心间。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女人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甚至可谓不留情面。
也是,他有什么立场频频对她示好呢?
他的正妻毫无疑问将是慕容醒,那么,难道要纳刀髓玉为妾?不,刀髓玉这般向往江湖和自由,做小妾无疑是对她的羞辱。
这些道理,雪祭宥都能想明白。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无法自控地想要接近刀髓玉这个人,想要再多了解她一点点。
雪祭宥将锦囊重新纳入袖中,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是慵懒笑笑:“好吧,随你咯。”
刀髓玉感谢地向他点头。
“夜深了,早些休息,小心着凉。”雪祭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翻身而下,离开这片屋顶。
刀髓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对着星空使劲甩了甩脑袋,似乎要把一切繁杂思绪都彻底抛开。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拒绝得如此直白,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该与雪祭宥有超出同门之外的牵扯。但不能忽视的是……她如今珍爱的名字和武器,都是雪祭宥给的。
*
另一边,梵冥在收到情报后,迅速作出了部署。他立即派遣清雅阁其他弟子赶往月州支援,并决定本次任务由雪祭宥带队、邺白罂协助带队,刀髓玉、古御行、庄义、花想女听从领队指挥行动。
几名弟子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耽误,不出三日便抵达月州客栈。
“累死本小姐了,”花想女一到客栈,就忍不住抱怨:“月州的气候也太差了,又湿又热,到处都是瘴气!”
花想女与邺白罂、刀髓玉同住一间房,一进屋就让店小二打满了热水,供她沐浴用。
邺白罂则坐在窗边,就着一盏油灯,细细地擦拭着她那柄从不离身的佩剑。剑锋折射着幽微灯火,泛起清冷凛然的光泽。
听到开门动静,邺白罂抬起头,目光落在刀髓玉汗湿的衣衫和疲惫的脸上。
“又去加练了?”邺白罂的声音和她本人一样温柔。
“嗯。”刀髓玉有些泄气地低低应了一声,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解开发带,任由长发披散下来。
她出神地盯着邺白罂行云流水的擦剑动作。邺白罂那专注而沉静的姿态,与她方才练功的焦躁形成了鲜明对比。
“师姐,”刀髓玉忍不住开口,十分迷茫地请教:“你……一开始练剑的时候,会着急吗?”
邺白罂擦剑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她一下,复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语气平淡如水:“当然急过。”
刀髓玉还以为,邺白罂这样性子稳重从容的人,天生就不会着急和茫然。
邺白罂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娓娓道:“我出身剑客名门,邺家的流风回雪剑在江湖上也曾显赫一时。”
刀髓玉静静听着。
“可惜,家族到我这一代,没有男丁。”邺白罂的情绪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刀髓玉却从话中听出了一丝沉重意味:“复兴家门、重振声威的责任,便落在了我肩上。从小,我便被要求比旁人努力十倍、百倍。不能哭,不能喊累,不能有任何懈怠,因为我是邺家唯一的希望。”
邺白罂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剑脊:“我也曾像你一样急于求成,恨不得一夜之间就能领悟所有剑招精髓,打败所有对手,让邺家的名声再次响彻江湖。可越是着急,我练剑的招式就越是滞涩,迟迟无法突破瓶颈。”
“那,后来呢?”刀髓玉追问。
“后来?”邺白罂笑了笑,像是自嘲:“后来我差点走火入魔而丧命,幸好及时拜入师门,是师傅点醒了我。”
“师傅说——剑道如水,心急则沸,心静则明。”邺白罂望着刀髓玉,好似看到曾经那个无措的自己:“放下包袱,不再执着于成功这个世俗目的,只有纯粹地去感受剑法,才能柳暗花明突破瓶颈。”
邺白罂收起拭剑的软布,将剑归鞘,发出清脆声响。她这番话,如同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地流入刀髓玉焦灼的心田。
“多谢师姐。”刀髓玉由衷谢道。
邺白罂微微一笑,正欲再说什么,花想女已经沐浴完、换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了。
花想女一边用干布绞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不耐烦地说道:“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探讨什么剑道心境?不嫌累么。”
她对镜梳发,一贯理所当然的调子:“要我说啊,习武这事儿,跟穿衣吃饭一样,只要你自己不纠结,其实习武本身没有什么宏大的意义。我爹把我送到清雅阁习武,可不是为了让我练成什么绝世高手,去江湖上打打杀杀成天玩命。”
“那是为了什么?”刀髓玉好奇。
花想女对着镜子左右端详自己的脸蛋,继续说道:“习武,一是强身健体,不易生病;二是关键时刻能自保,不至于任人欺凌;三嘛……”
她拖长调子,眼波流转:“当然是为了师兄才来清雅阁咯,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通过朝夕相处,师兄总有一天会被我打动。我爹也说了,女儿家最重要的还是找个好归宿。”
花想女所说的师兄,指的正是雪祭宥。
她这番轻松的言论,与邺白罂背负家族使命的沉重、刀髓玉渴望证明自己的野心截然不同。但刀髓玉转念一想,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观念有其存在的道理。
这时,门外传来庄义的声音:“大师姐、两位师妹,现在方便一起商议行动计划么?”
“方便。”花想女高高兴兴应道。
三个师姐妹简单收拾了一下,很快来到雪祭宥他们的房间。
雪祭宥见人已到齐,也不客套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他在桌上摊开了一张更为详尽的、自制的月州分坛地形图,指尖点向地图核心处:“炼药室位于分坛地下深处,守卫森严,且有机关。那些村民被分开关押在地牢和靠近炼药室的预备间……”
“咱们怎么打配合?”古御行摩拳擦掌地插话,眼中战意盎然。
雪祭宥目光扫过众人:“我已有一策。分坛西南角杂物堆放处,守卫相对松懈,且连接有一条废弃的排水暗道,可容人潜入,只是环境颇为艰苦…”
“我来!”庄义自告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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