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尸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道士软硬不吃,手里又有对付僵尸家族的秘密武器,爹爹妈妈哥哥们没法来救她。
她要取得道士的完全相信,就得先付出一些令道士动容的行为。
道士这颗冰冷的心究竟怎样才能动容?只有他动容了,她才能有机会一口狠狠咬在他脖颈上,回到她正常的僵尸家园。
首先要搞清楚,他养尸宠的目的是什么。
戏弄她?他估计没有那个闲情逸致,跟她一只小僵尸耗。
将她炼成尸丹吗?应该也不是,起码现在不是。宝葫芦就在他手里,他迟迟没有动手,说明他还渴望着别的。
或许,道士只是想让她陪陪他罢了。
因为阿尸发现道士坚硬的外壳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他看似游戏人间,却在不经意的时刻露出不为人知的凄凉和落寞,好像风中的落叶,枯黄的颜色,随风飘走。
但这瞬间稍纵即逝,他很快又会恢复那副坚硬外壳、玩世不恭的样子。
顺着这个思路,阿尸开始主动陪陈玄同解闷儿。
白天她本该睡觉的,人类却在夜晚睡觉。所以她强撑着困意,在白天陪陈玄同聊天。聊天的内容也很和谐,不再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了。
陈玄同很诧异,为阿尸的改变感到欣喜,却又夹杂着一丝不为人知的警惕——阿尸看似胆小却很聪明。
“小僵尸,你不想回到你父母身边去了吗?”
他怀着几分试探。
阿尸当然想,但想也没用,陈玄同不会让她回去的。所以干脆不想,等到她一口将他咬死之后,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就没人管了。
【我觉得陪着你挺好的。】
她说出这句话,忽然一阵恶心,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虚伪了。
陈玄同听了,却很高兴。
阿尸很纳闷儿,凭道士的聪明,为何连这么简单的谎言都看不清。不过不管为什么,他肯信就是好的。
他不无疑惑:“阿尸,你这变化真的有点突然。”
曾几何时,她还要死要活的非要回去,在森林里迷路也在所不惜,甚至直接和他大打出手。
她趁热打铁,说了几句表明忠心的话:【以前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人尸也可以和平相处的。像现在这样你伴着我,我伴着你不是很好吗?】
陈玄同听了,有些道理。
僵尸家族并没有放弃救阿尸。
他们徘徊在这座山岭的附近,夜晚时常发出一些尸嚎,毛骨悚然,想引起阿尸的共鸣。
他们想直接冲上山来再与陈玄同大战一场,夺回阿尸,哪怕有僵尸伤亡。
阿尸不想打动干戈,巧妙用尸嚎回应了他们,告诉他们现在自己过得很好,不用再担心。
陈玄同懂得尸语,知道阿尸没有说谎,她真的死心塌地跟着自己了。
他为阿尸的转变感到高兴,又在这高兴之中隐隐埋着一层阴影。
阿尸是怎么忽然间想通的?她会不会一面讨好着自己,一面还在策划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他不想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可这只小小僵尸足智多谋,他也不能太过大意,须知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只能一边享受着僵尸带来的温柔,一边防备着她的什么小动作。
那群徘徊在山脚下,随时蠢蠢欲动的僵尸家族,他也不能放松警惕。
群尸环伺。
他想到了这四个字。
内忧外患,内有群尸窥伺,外有阎老爷的官兵对他穷追不舍,他现在可真是左支右绌,到处被通缉。
他自嘲的笑了笑,这处境是他自己造成的。
搁常人,心里可能承受不住。
但他常年漂泊江湖,早就过惯了一个人刀尖舔血的日子。
阿尸和陈玄同二人夜晚躺在同一间竹床上,作息规律却完全颠倒,同床异梦,各自怀着各自的鬼胎。
比的就是谁更技高一筹。
陈玄同负责阿尸的饮食起居,阿尸负责抚慰陈玄同的心灵。
一人一尸分工明确,俨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守着自己各自的职责。
那日陈玄同弄了些田鼠和蘑菇正在地上挑拣,阿尸忽然一蹦一跳过来,坚硬的爪子握到了他血肉之躯的肩膀上。
陈玄同下意识一颤,还以为她要攻击自己,没想到阿尸只是学着人类的模样,“贴心”给他肩膀按摩。
虽然按摩的滋味比不按摩还难受,陈玄同不愿拂逆阿尸这难得的好意,忍痛接受,嘴里还夸阿尸按摩得到位。
……确实到位。
快按摩出血了。
阿尸洋洋自得,信了陈玄同的,真以为自己技法高超。
解开陈玄同的衣裳,发现他肩膀被自己的爪子硌出血了。
她疑惑片刻,还以为这是人类在接受按摩时的正常现象,就像他们会在阳光下会出汗一样。
出汗越多,还越健康。
陈玄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自认为是鼓励式教育,对于阿尸对人类的错误认知并没有纠正,嘴里只有感谢。
他想,阿尸应该是在试探着和他亲近。
如果他一开始就表现得凶巴巴的,连阿尸主动按摩的好心意都不接受,恐怕会把阿尸吓跑。
以后,她再也不会接近自己。
即便她的爪子将自己按摩得出血,也没什么,毕竟会结痂痊愈的。
“小僵尸,谢谢你。”
他表达了谢意,肯定了她的好心,不过也委婉推辞说按摩会让她很累,他不需要,以后他自己来就好。
阿尸:【不用谢。】
确实不用谢。陈玄同不知道阿尸是来陪伴他的,还是来折磨他的。
他得承认,虽阿尸经常做一些荒谬的事,他还是不想放阿尸走。
因为有阿尸的存在,孤独凄清的山洞里多了一丝“尸”情味。
一人一尸开始煮蘑菇汤。
陈玄同原来很讨厌蘑菇的气味,因为阿诗喜欢吃,他渐渐也接受了,并且觉得吃这东西好像有几分滋味。
阿尸也在潜移默化,她喜欢生吃蘑菇,而陈玄同的人类习惯总喜欢把蘑菇烹饪熟。
她以前很讨厌把蘑菇做成汤,由于陈玄同高超的烹饪技巧,她渐渐也觉得喝这东西还能接受。
彼此在相互影响着。
阿尸熟练捡来了一些干柴,陈玄同生火煮汤。
阿尸躲得远远的,她始终怕火。
陈玄同知晓,便贴心将蘑菇汤煮好,才叫阿尸过来享用。
陈玄同还捉来了一些老鼠,用来给阿尸补充营养。
他窃以为这东西十分恶心,奈何阿尸以前说过想喝老鼠血。
没想到阿尸拒绝了,放跑了老鼠。其实有蘑菇就可以,她喜欢吃素,家里的那些长辈才喜欢吃老鼠。
提到僵尸家族,陈玄同的眼光无意间暗了暗。僵尸全家都是被灭门的,这等惨烈的真相恐怕阿尸一个在幽冥世界的小僵尸永远无法理解的。
他很快转移话题,“不吃老鼠好,老鼠脏兮兮的,以后也不要吃了。”
阿尸:【你有洁癖。】
陈玄同承认自己确实有一点洁癖,不严重。
阿尸纳闷,他有洁癖为什么还和自己这尸体待在一起,明明自己比老鼠脏多了。
或许他一开始抓她的目的真的只是炼药而已,后来觉得她好玩,才勉强留下的。
一人一尸,酒足饭饱。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样的小农生活也被他们狠狠体验了一把。
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再度如石子投入湖中,溅起巨大的涟漪。
这次不是僵尸家族袭击,而是官兵。
官兵终于找到了这处隐蔽的山洞,要把陈玄同抓回去绳之以法。
那是日他闯入阎老爷的家中,正好窥见了阎老爷肮脏的秘密,后者是不会留他的性命在人间的。
阿尸看陈玄同一点没有焦急的样子,而官兵马上要上山来了。
【你胸有成竹了吗?】
陈玄同不敢说胸有成竹
官兵既然已经堵上门儿来,他和阿尸现在再逃也没无济于事,和官兵撞个正着。
所以,这次只能施展法术了。
陈玄同仿照那日在棺材铺,再次剪了个纸人。将纸人折叠,顿时幻化成两个。两个再折叠,变成四个。四个再折叠,变成八个,乃至于无数个。
他将自己的食指戳破,血点睛在纸人的眼上,纸人仿佛有了生命,能够独立行走站立。
陈玄同将纸人儿放了出去,那些纸人活脱脱长出了陈玄同的模样,宛如千万个幻影。
“去吧。”
他命令道。
阿尸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当真是神乎其技,居然有这等高超的法术。
看来爹爹妈妈他们还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事情肯定会越来越棘手。
外面传来了官兵们惊慌失措,如潮水般的声音。
“闹鬼啦!”
“天呐,闹鬼了!”
“怎么这么多逃犯!”
……
荒山野岭的,那些官兵看到这么多陈玄同,震恐是难以言喻的。
阿尸悄悄扒着山洞石壁,往外面望——那副景象当真称得上诡异。
许多陈玄同正在围攻着官兵,官兵们屁滚尿流丢兵弃甲跑下山去,那狼狈劲儿就别提了。
阿尸不禁噗嗤一笑,真滑稽,真好玩儿。
这等奇异的景象,是她原来蜗居乱葬岗永远无法见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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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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