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所谓的茅山大师折腾出了一大堆法器,有铜镜,有金印,见过的没见过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同为茅山术士,陈玄同并不怕这些,嗤之以鼻,纯纯故弄玄虚。
阿尸兴致勃勃,也在旁笑话。
直到那个茅山大师忽然抽出了一张黄幡,在半空中猎猎挥舞了几下,阿尸突然间脑袋剧痛无比,竟丧失了行动能力,僵硬的牙齿格格打战。
陈玄同顿时轻呼了声。
“不好,是‘摄魂幡’。”他收起了刚才的玩世不恭,骇然色变。
“阿尸,你怎么样了?”
摄魂幡是一种道家法器,极其厉害,专门克制妖邪鬼煞。
这东西陈玄同也有,因为功能过于强大,一直没拿出来对付阿尸和僵尸家族。此时茅山道士不知轻重地祭了出来,能不引得阿尸头晕脑眩。
“我们得快走!”
他快速拍了拍阿尸的背,推了好几次,阿尸依旧无法起身。
【我的头……要裂开了。】
她的牙齿如两扇无法合拢的铁门,格格打战,看上去痛苦极了,本就青白的死人脸愈加青白变幻。
他急躁又慌张,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用道袍遮住了她,以遮挡摄魂幡射来的大部分威力。
她依旧如身处于腊月寒冬之中,全身控制不住哆嗦,秋天失去色泽的枯木,行将油尽灯枯。
陈玄同只好不停拍着她的脸,耳边殷切地呼唤,嗓子不知不觉也哑了。
敢伤害他的阿尸……他莫名升腾起一股怒气,阿尸他的尸宠,是他的,他都没有舍得动她一根毫毛,这不知哪儿来的臭道士竟然敢用摄魂幡伤害她。
“阿尸,你再坚持坚持,我很快就能救你。”
陈玄同脱下自己的黄色道袍,径直盖在了她身上。
虽然阿尸是至邪之物,他的阳刚道袍也会给她造成一定的伤害。不过和臭道士的摄魂幡传来的能量比起来,这点伤害微不足道。
两者取其轻,反正都是伤害,只能先用自己的道袍为她遮掩一部分业力。
阿尸瑟瑟:【我是不是要死了?】
陈玄同嗓子如绷紧的弹簧,连连低声安慰她:“不会,不会,你本来就是死的,是不能死第二次的。”
僵尸哪里有死呢?僵尸早就已经死了。
阿尸迷离:【那我是不是要活了?】
在僵尸的眼中,活等同于死。
陈玄同哭笑不得,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笑她的傻:“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轻轻松松就活了?你坚持住,将来我给你还阳。”
阿尸愈加朦胧,显然有点招架不住远处摄魂幡传来的威力,吃力地重复着那个陌生的词:【还阳……是什么?】
这个词确实有点超出僵尸的认知范围了,陈玄同暂时还无法和她解释。
事实上,他不想将她收进宝葫芦里练尸丹了,他想反过来用宝葫芦里的剩余能量帮他还阳。
“还阳就是像我一样,正常活着,变成正常人类,不再做僵尸了。”
“你做人类时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吧……?你也可以作为人活着。”
为了不让她睡过去,陈玄同忍不住逗她。虽然她现在是干瘪青紫的面皮,僵阴的四肢,但隐约还是能看出她活着时的风姿。
阿尸沉沉昏昏【唔】了声,便沉入梦乡,任凭陈玄同呼唤无济于事。
陈玄同心想这下可糟了,难道要把阿尸抛在这里自己逃命?
他以前或许做得出来,现在他绝对不能,阿尸已经像他的家人一样,成为为他生命中的重要部分。
况且这次阿尸是被他连累的,官兵要抓的对象是他。
他宁可自己被官兵抓回去砍头,也不能将阿尸丢在这里。
竹篓里小狗感应到了什么,也开始添乱汪汪叫。
陈玄同赶紧捂住它的嘴,此刻旺旺叫直接暴露了躲藏位置,被那茅山大师和官兵们发现,他就没法救阿尸了。
小狗乖乖闭嘴,滴溜着两只大眼睛,怜悯看向倒地不起的阿尸。
陈玄同于千头万绪中努力保持镇定,他从前在山上学艺时,师父曾千次百次教导过他遇事不慌是第一准则。
遇事一旦慌了,等同于失去自己所有获胜筹码,团团乱麻,任敌人处置。
阿尸并非无可救药。
要想要冷静,要镇定,要用自己的思维对抗暴力。
看来要再次逃亡,只有先打破了那茅山道士手中的破烂黄幡。
陈玄同含恨从山缝中盯向那物。
官兵们等茅山大师做法,警惕守在四周,盯着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时而不耐烦,问那茅山大师究竟何时才能算出姓陈那道士的精确方位?将他抓出来。
茅山大师总说快了快了。
陈玄同从地上捡起坚硬的树杈,用牛皮制作成了一个简易的弹弓。
石子上膛,还远远对着不远处茅山大师手里的黄幡,“砰”射了过去。
兔起鹘落之际,石子精准打在摄魂幡的上,折为两半。
官兵和茅山大师皆猝不及防,不知道飞来石子是哪里的。
“一定是他臭道士,快抓那臭道士,他出现了!”
可刚才石子飞来得实在太快,众人没有看清是哪个方位。
陈玄同收了弹弓,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出一丝声音。
摄魂幡折断,阿尸的头晕疼痛症状立刻减轻,从地上爬起来。
她也明白,这次是道士救了自己。
他用手比划:能走吗?
阿尸缓了缓,点点头。
陈玄同遂指了指小路。
遮蔽他们的山石并不算很高,只有半人高,若站起来恐怕会被那群官兵发现。他们只好半趴着,从草地和石子间爬过,尽量不发出半点声音。
不远处,茅山大师的摄魂幡被不知哪来的奇怪石子折断,官兵正口口声声指责他招摇撞骗,两方面红耳赤,争得不可开交,暂时没注意到悄然的他们。
彻底爬开了摄魂幡控制的范围,阿尸才感觉头上的疼痛完全消失。
她不禁凝视在她前面爬的陈玄同,这道士平时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想到也有如此窘迫的时候。
看来可以好好笑话他一番,转念一想,他沦落至此是为了救她,她反过来笑话他好像不太地道。
除了他和家人外,再没有掏心掏肺生死不弃对她好的人了。
阿尸内心深处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石头裂开了缝隙,产生了本不属于僵尸的感觉。
这种感觉无法言说,令她很难受,却又很享受。好像天崩地裂,某种死去的东西忽然活了过来。
她想起方才道士说的——“你也可以作为人活着。”
一人一尸一狗前后井然有序,悄然爬开了官兵所能触及到的危险范围,来到了一处山谷中。
陈玄同将阿尸扶起,替她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和草根,狠狠啐了口:“今日可真狼狈,把一辈子的狼狈都吃尽了,看来从此以后再不会狼狈了。”
他依旧那么自信。
阿尸乜着他,想说些刻薄的话打击他的积极性,转念一想,何必总和他对着干呢?
他人还行,在危机时候没抛下自己,还贴心给自己披上了道袍。
【刚才你没有受伤吧?】
她象征性地问。
其实她知道他没有受伤。
陈玄同对于她这样的随口一问却甚是惊喜,眼睛里亮亮的,仿佛充满了星星:“你关心我呀?”
阿尸:【没有。】
他固执地将这问候归到关心的范畴,“你放心,我机灵得很,打不过就跑,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阿尸:【我本来也没不放心。】
他们以前并没有觉得官兵有多厉害,不过是一群人间不会法术的草包。随便施展点法术就混过去了。
没想到这些官兵奉上头的命令,像阴魂一样缠着他们,尾随身后,束手束脚,可不太好弄。
官兵们都是阎老爷的手下,那个阎老爷嚣张跋扈,恶贯满盈,陈玄同那日闯进他家庭院,无意撞破了他的秘密,他绝对追到天涯海角,不会轻纵。
阿尸听得此话,沉默良久:【那个阎妄,当真有这么大的权利,无法无天,他是人间的皇帝不成?】
陈玄同摇摇头苦笑道:“不是皇帝,是地头蛇。虽不是皇帝,胜似皇帝。”
他怀疑阿尸一家被灭门是阎妄做的,虽然他手里并没有证据。
有证据又怎么样?阎妄是朝廷命官,身边有官兵贴身保护,即便知道了是他害了阿尸一家,也无法复仇。
阿尸头脑比较单纯,暂时没想到复仇那一步。
她只是觉得以后如果这些官兵总像老鼠一样出没,死死纠缠,这很恼火。
【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陈玄同道:“有,砍树从根儿上砍,擒贼先擒王。彻底将阎家打倒,就不会再有这些小狗纠缠。”
阿尸沉沉【哦】了声。
这看上去是个很远大的目标。
但如果不实现远大的目标,陈玄同恐怕终有一日会被官兵捉回去砍头。
放在以前,阿尸当然乐意见他被抓走。可现在,陈玄同与她共患难,又救过了她。
从道义的层面讲,她不太忍心。
她想她干脆帮道士打倒阎家算了,还清了这点恩情,两人再无瓜葛,她也好早早回归僵尸家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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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共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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