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砚趴在客厅的竹床上,膝盖窝处长了两个毒疖子,他不能下地,也没办法起床,只能从早上趴到晚上,直到父母从地里忙完回来。
竹床旁放了一缸白水,还有两张饼,这就是他一天的伙食。
家门外的知了一直叫着不停,想着暑假作业还剩下两本没写完,程启砚挣扎起身,却不小心挤压到膝盖窝的毒疖子,溶血流了出来,他又爬回床上了。
算了,反正读完这个高二他就要辍学了,作业写不写的好像又没那么重要了。
“牛牛哥哥。”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家门口响起,躺在脚边的大黄狗兴奋的起身,门口的赵嘉儿端着一个花边搪瓷盆走了进来。
“牛牛哥哥,你还没有吃饭吧?”赵嘉儿看着眼前清瘦黝黑的男孩,他身上的短袖还是自己哥哥的。
赵嘉儿一家是前几年搬到乡下的,嘉儿的爷爷是县城里高中老师,听说年轻的时候参加过鸭绿江战役,前几年因为在战争中受过的伤复发了,提前申请了退养,带着一家老小在这里买了块地,和程启砚一家做起了邻居。
程启砚兄弟姐妹一共五人,家里的房子还是泥巴木梁的,家里是附近村里算得上穷的,要不是嘉儿一家买了程启砚家的地,程启砚早就辍学去外面打工了。
牛牛正是程启砚的小名,原本他上户口的名字是准备叫程牛牛,好在上户口前程赖子,也就是程启砚的父亲来问了赵保国,嘉儿的爷爷上户口的流程,顺道让赵保国重新给取了名字。
但是赵嘉儿一直都叫习惯了,程启砚也喜欢赵嘉儿这样叫自己。
此刻的程启砚趴在客厅的竹床上,客厅只有一张床,一个四方桌,还有零零散散放在地上的玉米或稻谷。
看见趴在床上的程启砚,赵嘉儿不生分的从一旁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他的身旁,“奶奶说叔叔阿姨得晚上才能回来给你做饭,就让我以后中午给你送。”赵嘉儿看了一眼趴着的程启砚,又看了一眼他的伤口,用手驱散了盘旋在附近的苍蝇,“牛牛哥哥,你这个不用上药么?”
程启砚看着眼前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脸色泛红,窘迫感压在他的心头。
在大部分农村小孩鼻子前还挂着两条小黄龙的时候,赵嘉儿像电视里的洋娃娃,就这样出现了在程启砚的生活中。
嘉儿每天都很干净,不爱和他们一起去爬树,也不爱玩泥巴,即使这样也不会让他们觉得有疏离感,因为她会蹲在一旁认真的看着他们玩,甚至还会出一些创意,让原本的游戏更有趣。
“没事嘉儿,等晚上我妈回来就会给我上药的。”程启砚脸侧在一旁,没有看着嘉儿,“我妈给我做了饭,你以后别给我送了,外面太晒了,我……我怕你中暑。”
“哦?”赵嘉儿看着程启砚的伤口,语气里带着一些疑惑,因为那不像上过药的感觉,“爷爷说我太娇气了,让我和我哥哥多和你和娜娜姐姐学习,还说等你家收水稻的让我和哥哥一起去呢!”
“你怎么可以去收!”程启砚听到赵嘉儿的话回头看着赵嘉儿,只看赵嘉儿上身穿着一件娃娃领的条纹衫,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白色亚麻裤,“你….你现在要复习高一知识了,听说你考到一中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
嘉儿拿着碗里的勺子拌了拌碗里的饭,让热气散的快些,“爷爷说我和哥哥五谷不分,只会读死书,所以让我们多实践和学习,也不会耽误学习的。”说着就往程启砚嘴旁送了一勺饭。
程启砚被嘉儿的举动给惊住了,心跳好像快了几百拍一样,“我…..我自….自己可以。”
“那我扶你起来吧?”赵嘉儿把碗放在一旁,准备去扶程启砚,只见程启砚一咬牙,脸色煞的一下白了,然后坐了起来。
“哥哥被大妈接去上海了,不过爷爷说收稻子前就能回来。”嘉儿俯下身子摸着躺在脚边的大黄狗,“爷爷说田里有蛇,是真的么牛牛哥哥?”
不知道是低头太久,还是想到田里的蛇,赵嘉儿抬头的时候,脸上也泛起了一点白色,“我说要穿雨鞋去,爷爷不同意,我…..”
“没事的嘉儿,到时候我保护你!”程启砚停止了扒饭的动作,看着自己的膝盖,“也会保护赵毅的,到时候你们都跟着我就行了。”
赵嘉儿抬头看了一眼程启砚,突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牛牛哥哥…..血。”然后指着程启砚的小腿。
嘉儿着急忙慌的跑回家里把赵保国叫了过来。
赵保国看完后,二话不说就背上了程启砚,好在赵嘉儿家里有个带棚的摩托三轮车,“你爸妈还没有带你去看吗?”
戴秋兰满眼心疼的看着趴在车斗里的程启砚,“牛牛疼不疼?”
毒疖子完全被挤爆开了,里面的毒素全部都流了出来,黄的绿的还有红的。
“奶奶,不疼。”程启砚看着一旁把头埋进戴秋兰的膝盖的赵嘉儿。
应该很恶心,很吓人吧?程启砚心里非常难受,胸口压抑的喘不过气,自己所有的窘境都出现在了嘉儿的眼前。
赵保国和戴秋兰都是职工,有医保,程启砚这个也不算很严重,拿了药,也开了点滴消炎。
江西七月中旬的气温好像要把一切水分都给吸干,好在诊所里面有空调。
窗外的知了好像在唱催眠曲,赵保国和戴秋兰想着刚好来了县城,就想着去菜市场买点水果什么的去看看自己在县城的两个女儿和她们的孩子。
赵嘉儿不愿意去,因为奶奶肯定会带着她去赵建设家里,赵建设是赵嘉儿的父亲,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的家庭,还有了新的女儿,新的儿子。
弟弟妹妹其实很不待见赵嘉儿,赵嘉儿也不喜欢她们。
在一个中学遇到的情况下,嘉儿的妹妹赵思雯都不会叫赵嘉儿姐姐。
嘉儿是从出生那天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了,赵思雯只比自己小五六个月。
赵思浩更是家里霸王的存在。
赵保国和戴秋兰都知道,不过,老人家总觉得是自己儿子的孩子,总想着毕竟是一个父亲。
赵嘉儿说自己好困,就趴在诊所打点滴的椅子扶手上闭上了眼睛。
赵保国和戴秋兰只能自己去看望嘉儿的父亲和姑姑们了。
不知不觉中,赵嘉儿真的睡着了。
程启砚看着趴在一旁的赵嘉儿,浓密纤细的睫毛在光亮下投下阴影。
空调的风吹动着她的发梢,一缕一缕撩动着程启砚的心。
白皙的脸上带着丝丝粉色,这是十四岁的赵嘉儿。
他发誓,赵嘉儿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没有之一,比任何明星都好看,都亮眼。
他忍不住一直看着趴在手边的人儿,直到眼泪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过完这个暑假,他就没办法坐上赵爷爷的三轮车和嘉儿一起去读书了。
程娜,也就是自己的二妹,比嘉儿大两岁,但是和嘉儿同级,她也考上了一中。
家里的钱没办法同时供两个高中生了,作为哥哥,他只能选择辍学,程娜辍学的后果就是结婚生子,程娜也才十六岁,他是男的没关系,他已经联系好了在上海的同村。
不过他还要呆完暑假,一是他的腿还没有好,二是家人不同意程启砚辍学。
程娜现在已经被安排相亲了。
他忘不了程娜在厨房灶台后抱着大黄狗哭的样子。
“哥哥,我不想这么早结婚,我还想读书。”程娜看着出现在身后的程启砚。
程启砚拍着程娜的背,许诺道一定会让她读完高中,考上大学的话也一定会供她读完大学。
“牛牛哥哥?很疼么?”嘉儿看着泪眼朦胧的程启砚,应该很疼吧,她看着医生用剪刀剪开程启砚的毒疖子,然后把那些东西清理干净的。
“没….没有,不疼!”程启砚擦了擦眼睛,把脸侧在一旁。
“钱到时候我会还给爷爷的。”程启砚开口道,“谢谢嘉儿陪我。”
“不用还。”嘉儿压低了声音道,“我爷爷医疗卡里很多钱,你花了,我爷爷就不会抓中药给我吃了。”
“啊?你生病了么?”程启砚紧张的看着赵嘉儿,“哪里不舒服?”
赵嘉儿听到程启砚的关心,也不由得脸红了,“秘密。奶奶说不能跟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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