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场雨。
三人一猫沿着黄河御剑而行,在翻滚的浊浪面前显得无比渺小。
蒙蒙雾气中,江赴月眯起了眼,惊呼:“师尊,前头有个村子!”
孟清和撑着斗笠向前望去,风雨飘摇中果然有个村寨,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般岌岌可危。
顾远山蹙起了眉毛:“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村寨?”
此地荒郊野岭,离最近的镇子起码也有几百公里,还紧邻河道,遇上瓢泼大雨,堤岸摇摇欲坠,随时有决堤的风险,寻常百姓怎会在此地建村?
孟清和道:“去看看。”
离得近了,几人才发现寨子里种满了桃树,朵朵桃花在雨中显得格外狼狈。寨门口的石碑上赫然写着桃花寨三字。因着瓢泼大雨,家家庇护关门,点点烛光是荒郊野外唯一的温暖。
几人收剑进村,叩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
孟清和高声道:“老人家,途经此地,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等进门避避雨。”
老妇用浑浊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三人,佝偻着背做了个请的动作。
江赴月如释重负,雀跃地进了屋,游历一年,他们从上游行至中游,泰半都是宿在野外,啃得也是最难以下咽的馒头干粮,他还没到只喝花露水就能填饱肚子的修为,从小金窝银窝滚出来的,即便是突遭灭门之祸也没吃过什么苦头,还真不习惯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可孟清和、顾远山连同那只大胖猫都对这种苦日子接受良好,他也只得咬咬牙跟着坚持下来了。
昏暗的灯火下,老妇人端了四碗热乎乎的肉羹,孟清和连忙道谢,在袖中拿出一把碎银子递了过去。
老妇人笑着拒绝了,“不过举手之劳哪用得上银钱?”
孟清和坚决道:“瓢泼大雨、深夜打搅,您让我们进来已是雪中送炭,如今热情款待,叫我等越发不好意思了,”
老妇人板起了脸:“姑娘这样行事便是看轻老妇了,赶紧收回去。”
孟清和一愣,收了银两,连声道谢。
老妇笑呵呵地道:“相逢即是有缘,姑娘莫要客气了。”
顾远山对这老妇好感倍增,身处村寨却有侠义之风,心慈豪爽已是胜过多半玄门中人了。
他朗声道:“老人家,你们这寨子怎么建的离河道这么近,这一连下了好几日的暴雨,万一哪日河水冲了堤坝可如何是好?”
老妇含笑道:“几位有所不知,我们寨子得仙人庇护,不会有事的。”
孟清和问道:“莫非是附近的玄门世家?”
老妇人郑重地纠正道:“是仙人,我们寨子几次有恶鸟袭击,都是仙门帮我们赶跑的!”
孟清和欲言又止,老妇人口中的“仙人”泰半便是附近的玄门子弟,有责任心的玄门世家定期会为附近百姓除祟,庇佑一方,可再厉害的玄门弟子也比不过自然的伟力。
他们这些修习多年的修士、百姓口中的仙人之于山川江河不过是沧海一粟。
见老妇面上虔诚,孟清和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暗暗想着明日一早去四处探探,拜访一番附近的玄门,将情况如实相告,由这些百姓信任的“仙人”们牵头,引着百姓们在决堤之前撤出村寨,另寻一肥沃之地重新建村。
天色已晚,老妇为师徒三人腾出两间狭小简陋的卧房,才打着瞌睡去了侧间。
江赴月三两下吃完热气腾腾的肉羹,感慨道:“这位老人家人可真好。”
虽比苍云宗伙食差远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游历多日、身处孤村,能吃上一碗肉羹足以让他热泪盈眶了。
孟清和将那把未送出去的碎银子压到了枕头底下,顾远山笑道:“师尊,你这不是辜负了这位婆婆的侠义吗?”
孟清和道:“农家不易,家中只婆婆一人,可能一年也吃不了几次肉羹,农家人朴实善良,愿意拿出家中最好的东西来招待我们,不留下点银钱,我心里过意不去。”
江赴月红着脸看着面前的空碗,他......没考虑过这些。
孟清和摸了摸他的脑袋,“老人家热心招待,咱们做客人的大快朵颐,这才叫主宾尽欢呢。”
她将自己的那份肉羹在江赴月的空碗里倒了一半,“为师元婴修为,早已辟谷,我这碗你们分了吧。”
江赴月一愣,结巴道:“师尊,我......我饱了。”
辟谷又不是真成仙了,撑个十天半个月还好,再久那就是自虐了,这些日子,孟清和与他一般啃干粮,也是许久不食荤腥了。
正欲将剩下的倒给另一个徒弟,顾远山却眼疾手快的遮住了碗,叫道:“可别给我,我都吃饱了,你给了我也是便宜了那只胖猫!”
他一个渡劫期修士,哪能跟小小元婴抢食!
舔着碗边意犹未尽的白巽猛地抬头,摇着尾巴露出贪婪之态。
孟清和看得心头一软,将自己的碗递到了白巽面前,白巽立刻埋头苦干,顾远山阻止不及,泄愤似得揪着他的胖尾巴,咬牙切齿道:“都成猪了,还吃呢!”
孟清和拍掉他的手,道:“小白这些日子跟着我们吃了不少苦,也该犒劳犒劳他,况他一路上不乖不闹的,乖巧的叫人心疼。”
顾远山见胖猫飞速吃完了半碗肉羹,摇头晃脑得嘚瑟,无奈提醒道:“师尊,他是灵宠,平日里灵丹妙药你也没少喂他,他怎么就吃苦了,倒是师尊你,瘦了好些。”
孟清和这人似乎生来就没有那么多世俗的**,苦行僧也能做得甘之若饴,但对大胖猫却格外喜欢,时不时就想摸摸,奈何白巽高冷,十次躲九次,就这她也不恼。
江赴月不是无情无义的胖猫,将肉羹推给孟清和:“师尊,我真吃不下了。”
孟清和哭笑不得,不过是碗肉羹,她什么没吃过。
“你若不吃,又要便宜小白了。”
白巽窜得飞快,盯着江赴月的碗眼冒绿光。
江赴月叫道:“我才不给他呢!”
这下孟清和是真有点愧疚了,道:“那就赶紧吃。”
她自小就是这么过来的,跟着马小钰在荒郊野岭、高山密林里穿行,困了饿了就坚持坚持,坚持不住就以天为地以地为床,在合着冷水啃点干粮,对付对付。
马小钰说,游历就是苦修,这点苦都吃不了便不是修仙的苗子。
她理所应当地将师尊的每一句话奉为圭臬,如今却是有些犹豫了。
她的两个徒弟一个赛一个的优秀,似乎......不需要吃苦也能成材。
她许诺道:“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等到了镇上,我们订上一家酒楼,好好休息休息。”
江赴月乐得喜形于色,与胖猫击了击掌,孟清和看得会心一笑。
这样安宁的日子,真叫人从心底里快活。
顾远山却问道:“当初师尊与师祖也是这般游历吗?”
孟清和道:“是啊,师尊会带着我一路御剑,不错过任何一条支流,灵气不够了,便买一匹快马翻山越岭......你们师祖性格坚毅、心无杂念一心求道,我远远不及。”
顾远山心道,你们师徒俩归根到底就不是一路人,孟清和只是性子恬淡了些,马小钰根本就是毫无人性,她不需要交际、不需要同门甚至不需要情绪。
说话间,一只小白鸽径直从窗外飞了进来,它自暴雨中翱翔,已被淋成了落汤鸡,却依旧固执地冲着孟清和咕咕叫。
孟清和眼睛一亮,“你们师姐来信了。”
她用灵力给小白鸽烘干了身子,从它脚下拿下信筒,细细看了起来。
顾远山对似笑非笑地对着还在孜孜不倦舔碗沿的白巽道:“同为灵兽,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白巽翻了个白眼,拽了拽顾远山的袖子,从桌上跳到地上,用灵力在地上写了一排小字。
此地或有妖界大能坐镇!
顾远山定睛一望,心中一惊,闭起双眼,分出一缕神识在寨中巡视,果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而诡谲的灵力。
能被白虎认可的神兽屈指可数,不知这位道行不浅的妖修想干什么。
他冥思苦想之际,孟清和已读完了信,叹息道:“你们陆师伯到底还是要成亲了。”
顾远山从突如其来的谜团中抽离出来,调侃道:“是哪位佳人呢?徐师姑还是薛大小姐。”
孟清和嗔道:“轻浮!”
“最终还是薛家大姑娘。你们徐师姑也出宗游历了。”
这场大戏历时一年终是落幕了。
顾远山笑道:“正常正常,徐师姑怎得斗得过陆师伯。”
大闹一场的徐妙香到底还是被陆晏平唬住了,二人吵过之后,陆晏平上演了一出“幡然悔悟”,他派门下弟子日夜不息去追回提亲的长老,成功稳住了暴怒的徐妙香,当然,那弟子到底还是没追上提亲大部队,这门婚事到底定了下来。
此后,陆晏平又是一番失魂落魄,一度将陆晏平吃得死死的。
徐妙香为情所困只感叹自己与陆晏平有缘无分,但她门下的弟子倒也有几个聪明的,私下去套了云潇峰弟子的话,徐妙香这才知道,陆晏平所谓追回长老,只是演给她看的假把戏,当即要与陆晏平决裂,二人又是一阵纠缠,如今才彻底一刀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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