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冬夜,西西里岛的海岸线在月光下蜿蜒,暮色吞没了远处的第勒尼安海。深蓝的海浪裹着凛冽的咸风,一次次撞击在礁石上,溅起的飞沫在黑幕中闪烁。
倾盆大雪如同被扯碎的棉花无声飘落,覆盖巴勒莫海边小镇的石板路,酒馆门口的街灯晕着暖黄。
欧路文是在一阵潮湿中醒来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视野出奇地低矮,如同整个世界拔高了好几倍。眼前是破旧纸箱的边缘,旁边是雪地和一个被翻倒的垃圾桶,残羹冷炙的馊味几乎让他窒息。
欧路文摇了摇脑袋,刺骨寒意令他无意识想收紧外套,却只摸到一身厚实的毛发。他愣住了,双眼逐渐瞪圆,低头——
两只黑黑的、毛茸茸的爪背,翻过来是粉粉的肉垫。
“我没死?”
他发出的却是一声软软的“喵”,沉入海里的记忆在脑海回放。
四脚朝地的欧路文连滚带爬从纸箱里跌出来,踉跄着冲到不远处的小喷泉。残存的泉水并未完全冻结,倒映出一轮涟漪的月亮,以及……
一只长毛黑猫,约莫八个月大,一双异瞳在昏暗中自带微光,左眼是深海的蓝,右眼是琥珀的黄。
什么情况?
欧路文的脑子嗡地一声,彻底死机。
扑翅声轻响,一只白鸽落在了喷泉边上,豆大的黑眼睛盯着欧路文,口吐人言:“感觉怎么样?新身体还适应吗?”
欧路文发出惊愕的喵呜:“鸽子说话了?”
“我是你的向导系统,暂时附在这个载体上。”白鸽的机械音平静得像在播天气预报,“欧路文,原世界的你在这里旅游时不幸溺水身亡,鉴于你生前功德圆满,特批你在平行世界转生。”
冰冷的雪片落在小黑猫粉嫩的鼻尖,激得欧路文一哆嗦,他刚想提问,又听白鸽接着道:“不过穿越过程中出了点小差错,和某个吸血鬼世界短暂交织,所以如你所见,你现在是一只吸血鬼黑猫。”
吸血鬼和猫,这两个物种有半毛钱关系么?合着我是个串串。
欧路文用舌头舔了舔牙齿,果然有四颗异常尖锐的猫牙硌着舌尖。况且他能清晰感知到,背后长而密实的毛发层叠下,有一对小小的的蝙蝠翅膀,不展翅压根看不出来。
至此,欧路文原有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他缓了许久,喵喵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吧?”
“是的。”
“我能回国吗?”虽然回国没啥亲人朋友,说不定连时间线也变了,但那可是家乡啊。
“能,不过得靠自己。”
“拜托,我是一只猫诶!更何况还是只吸血鬼、猫。”
“办法总比困难多。”
简单来说就是自求多福呗!
欧路文无言以对,他颤巍巍道:“我这眼睛,不会是因为我死之前戴着美瞳导致的吧?”
“数据读取显示,确有关联。”白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小脑袋,“对了,你需要定期吸血维持生命。”
扑棱身上雪的欧路文一怔,“虽然意大利语我主修过能翻译,勉强混个本地猫,但是吸血我真做不到啊!我连鸡都没杀过。”
“理论上,动物的血可以。”白鸽抖了抖头顶的雪,贴心建议:“或者刚死不久的尸体血也行,就是得趁新鲜……”
“停停停!”欧路文听得胃里翻江倒海,举起猫爪堵住白鸽的喙,“我晓得了。”
这时,一阵压抑沉重的踏雪声打断了一猫一鸟的对话。
欧路文警觉地竖起猫耳,循声望去。只见酒馆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五个背影,穿得花里胡哨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枪?”欧路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盯着那伙人换好子弹又把枪放回口袋,“那些是什么人?”
“多洛萨家族,本地有名的黑手党,首领是迪文托勒·多洛萨。”
“黑、黑手党?!”欧路文的两只猫耳朵竖得直冲天。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个平行世界的黑手党并未消退,反而盛行。”白鸽的语气轻松得像在介绍旅游景点,“安啦,他们早已金盆洗手,现在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很友善的。”
眨眼间,那群人达成了某种共识,猛然推开酒馆的木门,鱼贯而入。
白鸽见欧路文满脸质疑,便带着小黑猫飞上窗户偷看。
酒馆内灯光昏黄,早有一帮黑衣人坐阵。与门口那群人的紧绷不同,这些人姿态从容,甚至称得上优雅,胸前别着白色的悼念花,无一例外。只是安静坐在这里,却散发着一种无形又庞大的气压。
欧路文的好奇心盖过恐惧,他扒着窗台,小心翼翼地弹出半个毛脑袋朝里望去——
中央的主位上坐着一位年轻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剪裁精良的西装大衣,赤金短发衬得他肤色冷白。美如皎月的面容配上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眼波流转间似笑非笑,透着冰锥般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没等欧路文看够,男人忽然抬眸看过来,把欧路文吓得不轻,猛地低头,徒留一双颤抖的猫耳露在外面。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并没有过多在意,而是把目光转向走进来的人。多洛萨家族缓缓就坐,双方暗潮涌动。
“那位年轻教父是弗克斯·菲德利塔。”白鸽在黑猫的耳边解说,“菲德利塔是当地最有权势的家族,没有之一。”
“诶?他旁边坐着的妇人好像是个亚洲面孔。”
“佩尔雅是华侨,现任教父的母亲。前任教父于三天前过世,死亡原因尚未得知,他们都在服丧期。”
“哇塞,老乡啊!”欧路文看那位慈眉善目的妇人亲切许多,接着话锋一转,“不对,我怎么感觉你说的未知死亡原因有点黑暗呢?”
白鸽一时语塞,立即转移话题:“为了补偿穿越小故障,总部决定给你一个特异功能……”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猛地炸响!
酒馆的玻璃窗应声而碎!鲜血和洁白的羽毛在欧路文眼前炸开,子弹穿过白鸽的胸膛,飞溅的玻璃碎片划过欧路文脸颊的猫毛,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刺痛。
……
我的说明书被打死了?
“喵嗷——!!!”
巨大的恐慌让欧路文弓背炸毛,他的瞳孔尖锐地竖起,下一刻,那冰冷的死亡枪口已然对准自己。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欧路文一口叼住失去生命体征的白鸽,后腿用力一蹬,慌忙地从窗台跃下。子弹擦着尾巴尖飞过,打在路灯上,击碎了仅剩的暖意。
欧路文一路狂奔扎进漆黑的小巷停下,冷风灌满他的口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鸽子毛。
他在心中疯狂咆哮:这特么叫友善?!
欧路文把白鸽轻轻放下,还没等他咽下喉咙里的腥气,白鸽的尸体逐渐化作数据,随着点点蓝光融入雪中消散,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
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残留在舌尖的羽毛,又无比真实地提醒欧路文这一切都不是幻觉。难以言喻的悲愤攥紧他的心脏,还没来得及问系统的名字,他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没了。
“喵……”哽咽的呜声从嗓子眼挤出。
欧路文转身,望着灯火通明的建筑,他要回去,哪怕只是一只猫,他也要想办法……报仇!
酒馆内,气氛比窗外的冬夜还冰。
“亲爱的朋友们,请原谅我的迟到。”迪文托勒收枪,摊开双手,脸上毫无歉意,“窗户上那两只小畜生吵死了,现在清净了。”
是个人都能听得出这拙劣借口下的公然挑衅。索伊洛纳·菲德利塔的肌肉绷紧,古铜色的手摸向腰侧,怒不可遏的他正要拔枪。主位上的弗克斯甚至没有转头,只是眼尾的余光静静扫了过来。
这眼神宛如西伯利亚的寒风,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绝对的权威和压制。
索伊洛纳的动作硬生生定住,手臂的青筋暴起,他咬紧后槽牙,最终只是重重哼了一声,从牙缝里挤话:“把你们叫过来,是为了港口那批红酒。”
迪文托勒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弗克斯,答非所问:“老教父被暗杀、大哥以利赛失踪,我还以为至少是索伊洛纳这个二哥上位。怎么会是你这个毛头小子当教父?菲德利塔家族是没人了吗?”
他讥讽着,提高了音量:“多洛萨家族宣布,终止与你们的一切合作!”
索伊洛纳的拳头攥得咯吱响。弗克斯却忽然笑了,唇角弯起极其漂亮的弧度,狐狸眼微眯,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添了几分幽深难测的寒意。
菲德利塔家族的顾问贝福罗斯特推了推金丝眼镜,温文尔雅地接话,语气却不容置疑:“可以。但你们仍需将三艘船上的货,原封不动亲自送来。”
“货?”迪文托勒装模作样地左看右看,耸肩嘲弄道:“什么货?我怎么没看到船上有货,那分明是艘空船啊哈哈!”
话音刚落,电光石火之间——
“砰砰砰!”
……
“合作愉快。”
一道充满磁性的嗓音悠然响起,低沉又悦耳,却让在爬墙的欧路文莫名感到毛骨悚然。
没有白鸽助力,欧路文生疏地展开翅膀,耗尽力气飞上破碎窗台,他趴在冰冷的窗沿,艰难地向酒馆内部望去,然而里面的场景让他浑身血液近乎凝固。
只见迪文托勒的三名心腹额头上赫然多了个狰狞的血洞,他们惊愕的表情永远定格。尸体身下汇聚成一大片黏腻的、不断扩大的暗红色血泊,倒映着酒馆顶部摇晃的灯光,诡异又恐怖。
惊魂未定的迪文托勒跌坐在地上,不停地点头求饶命,怀里蜷缩着他的夫人。仅剩的两人脸色苍白,染了一身血。
弗克斯接过佩尔雅递来的白手帕,他的眼帘微垂,神情专注地擦拭着手中那支过热的银色枪口,仿若只是不小心弄脏了玩具。
欧路文僵在窗台,异色的猫瞳缩成针尖。
简直是个美丽又优雅的恶魔——这是欧路文对弗克斯的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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