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车水马龙。
小乐蹲在车旁边，开着车门放着广播里的摇滚乐。
办公楼早没人了，也不知道他家赵总忙啥呢，还不出来。
他一边随着音乐不着调地哼着，一边大口吃着烧烤，等着等着，竟远远看见赵东衍，居然抱着个人从黑沉沉的办公楼里出来了。
他眯了眯那双小眼睛，才凭那双瘦瘦长长的小腿认出是许真。
也是，除了他，还能有谁被赵总折腾成这样？
小乐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把烧烤连袋子填进了附近的垃圾箱。
抹了抹嘴上的油，他手忙脚乱拉开后车门。
许真小心翼翼地转头，远远看见小乐，就瑟缩着想要下来自己走。
但很快就被赵东衍摸了摸脊背，安抚说没事。
他也便只好乖乖呆着，不敢跟小乐对视，只能像鸵鸟埋沙一样用赵东衍宽阔的胸膛挡着自己泛红的脸。
小乐哪敢多看，恨不得自戳双目，忙忙活活就开车去了。
只是在心里感叹着，这都给人玩成啥样了，连自己走都不会了……赵总今天兴致高成这样？
他好像还从来没有这样过吧？
许真往鸡丝凉面里搁啥了？
他不敢再细想，屁滚尿流坐进驾驶位，等两人坐进后排，便忙不迭地发动了车子。
“赵总，那您今晚的饭局……”
他实在不知道该把车往哪开。
“推了吧，回家。”
答案不出所料，小乐一眼后视镜都不敢看，连忙开上回家的路。
后排座上，时不时传来轻吻的声音，低低的哄慰，以及两人交织的轻声细语。
许真的声音还带着鼻音，像受了不少委屈，而赵东衍听起来深沉温柔，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他……
*
夜里。
许真眼尾的那一抹红刚刚褪色，换上了略带懒意的湿润。
刚来的时候，他有些不适应空调，总觉得家里比外面凉太多了，现在才终于开始觉得舒适起来。
因为这样的温度，特别适合相拥而眠。
他往赵东衍怀里靠了靠，手心贴在他的胸膛上，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让他心头熨帖起来。
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从跟着赵东衍来到北宁的那天起，自己一直都有点怕他。
他以为在这些位高权重的大老板眼里，自己就像一只任其践踏的小虫子，就算锦衣玉食，都是要用很大的代价换的。
即便是赵东衍这样温柔的人，他对他始终还是有隐隐的不安。
他一边害怕会被随意而**地对待，一边又默认那会是自己的命运。
可今天他才明白，他大概是把赵东衍想得太坏了。
他并不是冷血动物，他也是人，能明白他的心情，也愿意照顾。
后知后觉的安全感，逐渐包裹了许真敏感的心脏，在他的怀抱里，终于感觉到一种如有实质的安宁。
“看着我做什么？”感觉到有亮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赵东衍低低地问。
许真微微笑了，移开了视线：“没什么。”
赵东衍感觉，现在的许真，才终于像是学会了放松。
小猫在他的面前，翻身露出了白白的肚子。
他心中愉悦，声音也温柔起来：“我过几天要去欧洲出差，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略带茫然。
赵东衍以为他是不懂有什么可以要的，想了想，便给他介绍：“嗯……欧洲有好看的衣服，手表，鞋子，包，还有首饰……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
虽然知道自己这会儿过的就是手心朝上的日子，但许真还是有些赧然。
他还不太适应接受馈赠，第一反应，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不用给我买什么了。”他小声说，又意识到，赵东衍可能是在想为今天的事补偿自己。
那他更受不起。
他很擅长原谅，而且说到底，他觉得赵东衍怎么玩自己都是应该的，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为什么？”赵东衍却不理解。
他向来只见过不停地问自己要的，还从来没见过给了还要推脱的。
那轻颤的睫毛下的神色明明清澈见底，却让他感觉看不透。
其实，赵东衍一直很喜欢看到自己给钱之后，男孩子露出兴高采烈的神色。
在小心翼翼地许愿、期待后，得偿所愿便会让人欣喜若狂，眼神里闪烁着包不住的火焰和春风。
无穷无尽的欲/望会让人永远不足，永远踊跃。
可是许真的眼中没有那些火焰，却只有如水的清澈见底。
“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他的声音闷闷的，显得过于天真。
赵东衍都被逗笑了：“我给你什么了？”
他说的是那些钱？那能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许真还一分钱都没装进自己口袋，他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得到。
“那我给你留点钱吧，过几天我不在，正好让小乐带你去逛逛商场。”赵东衍轻轻将他揽在怀里。
许真抬着眼睛看他，又垂了下去，听话地没有再推拒，点了点头。
赵东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好像已经在心里合理化了他这样的反应——他是个小地方来的老实孩子，北宁的花花世界，他还没见识过。
就像一个没去过糖果店的孩童，自然不知道自己想要巧克力还是太妃糖。
等他一一尝过了，那些渴求一样会像春雨发芽一样生长出来。
有机会，先带他去见见世面吧。
这么想想，赵东衍又觉得许真可怜——太懂事、太老实的孩子，一向是会让人格外心疼的。
去欧洲的航班在一个早上。
许真帮他一起收拾了行李，学着怎么叠衣服和装行李箱，然后跟小乐一起去送机。
首都机场熙熙攘攘。
几个同行的下属也到了，许真不方便下车，就隔着车窗跟赵东衍道别。
“要是想起来有什么想要的，就给我打电话。”
赵东衍把在国外酒店的号码写给许真，告诉他怎么算时差，又把跟接线员要说的英文帮他写好。
“会不会念？”他摸了一把许真的头。
上面的语句不复杂，赵东衍给他写的都是最简单的用词，许真认真看了看，高兴地点点头：“会。”
赵东衍也笑了，还是又亲口教了他两遍，特意说得很慢。
许真跟着念，他口音不太好，但意思能说明白，很流畅。
“怎么这么聪明？”赵东衍显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学会，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俯身捏了捏他的耳朵。
“我英语最差了。”许真脸红起来，腼腆地笑了。
赵东衍“嗯？”了一声，听他这么说，好奇起来，“英语最差，那什么最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到关于自己学习的事，许真觉得实在没必要再提这些，但还是说了：“我……我物理还可以。”
赵东衍意外地抬了抬眉毛。
“我要是……”许真抿了抿嘴唇，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换了，“我要是想你了，也能打电话吗？”
国际长途肯定很贵，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提前问一下比较好。
赵东衍笑了，俯下身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当然可以。”
许真小心地看着周围，幸好，没有人看见。
他脸颊泛红，笑着道了一路顺风，扒着车窗，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小乐拖着行李，送到安检口，赵东衍交代了几句工作的事。
末了，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了声“对了”。
“怎么了赵总？”
“你去帮我查查，许真以前在那个歌厅干的时候，在我之后还跟过什么人。”
小乐啊了一声，大惊失色：“您……该不会是想把他们都挨个找出来，统统做掉吧？”
赵东衍一向从来不好奇这些的，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
“去！”赵东衍嗤之以鼻，“少胡说八道，查出来打电话告诉我。”
“哦哦……好嘞。”
那不难，小乐愣愣地答应着。
他家赵总最近真是越来越神经兮兮的了，他默默下定决心，看来以后一定要跟许真多多搞好关系了，这小家伙，可真不简单。
从机场出来，时间还很早。
小乐先按照赵东衍的吩咐，带着许真办了一张银行卡，然后，就带着他直奔商场去了。
许真在这种地方一律是会头晕的，高大冰凉又华丽的商场里，每件东西都贵得吓人。
但小乐夸张地帮他取了厚厚一沓现金。
“看见没有，赵总可吩咐了，这些你今天都得花完了，不花完不准让我送你回家。”
他用粗短的手指握着那叠扎眼的票子，往许真怀里推。
许真不得不双手捧着那些钱，脸都红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暴发户土包子似的……不过其实，那感觉好像也很不错。
小乐冲他挤着眼睛：“怎么样，幸福吗？”
那些钱有些重量，握在手里格外有实感，再没感觉的人，捧着也会心热。
许真抿着嘴唇，笑着点了点头。
他怕被小偷盯上，连忙把钱放进包里，看小乐像是有点羡慕的样子，便索性说：“小乐哥，你想要什么，要不我先帮你买……”
“哎，不行，要让赵总知道我吃回扣，非扒了我皮不可，这钱只能给你花。”
就算赵东衍不管他，让他花许真的钱，他也不落忍。
一想到那天晚上车上的情景，小乐就觉得许真这小孩摊上他家赵总，真是有得被折腾了，实在不容易的……
许真笑笑，这下彻底迷茫起来了。
到底该买些什么呢，真是甜蜜的烦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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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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