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阴雨天。
接连而来的雨水为整座城市套上了一张由雾气织成的网,亮着昏暗灯光的高楼林立在茫茫暗色里,长街之上,星星点点的红色灯光像是某种末日游戏里的警报器。
高架上像是下饺子一样堵满了车,操着外地口音的司机大叔已经开始骂脏话。
后座上,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伸出纤长的手指按向太阳穴,看着前面一片又一片的红色尾灯,脑袋隐隐开始犯痛。
偏偏娄向文的电话就是这样不分场合地打了过来,电话那边是男人一向乱七八糟的腔调:“呦,陈少爷,终于肯接电话了~上个月突然回国咋不跟哥几个说一声。要不是小月月说漏嘴了,我还以为某人现在正在大洋彼岸裸泳呢?”
“……”忽略他不明所以的用词,男人蹙着眉头低声回复:“老爷子过生才回来的,最近有点忙,改天请你们吃饭。”
酒吧里人声嘈杂,娄向文闻言无奈地笑了笑,拿起吧台上的酒抿了一口:“是吗?可我听小月月说,你是在葵市落的地,怎么?陈少爷对黎城的机场过敏?”
“……有话直说。”男人冷淡道。
“我没话呀,只是很好奇而已。”娄向文向来不吃激将法,他朝吧台边的女人打了个招呼,转身往楼上走去。
“我只是想起某人当初说要在国外待到九十岁再回来,觉得这人的承诺不太可信,担心后面请客没着落罢了。”
出租车里,陈知聿听着对面人的冷嘲热讽,手指不自觉地就转了转无名指上戴着的素圈戒指。
他垂下眼睫,冷声回复对面人:“饭我会请的,去葵市是因为老爷子的病有更好的治疗方案,我去找主治医生确认。”
“行行行,那我就等着了。”知道某人是个犟种,娄向文也懒得继续捉弄,嬉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听筒对面,陈知聿熄了屏,侧着脑袋看向窗外连绵的雨幕,脸上的神色不算太好。
司机或许是堵车堵久已经麻木了,干脆和后座的男人唠起嗑来:“帅哥,刚哈听你打电话,你老家也在葵市?”
生涩不清晰的普通话里夹杂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可陈知聿却一字不差地听明白了。
他无奈地闭了闭眼:
“没有,我老家就在这。”
“噢噢。”司机大叔应和两声,前面的拥堵此刻终于开始松动,他一边发动车辆一边继续追问:“那你到葵市去过吧?怎么样?我们那是不是好玩的很……”
不知道是不是顺着大叔的话想起了什么,陈知聿的眼眸淡淡地亮了亮,他浅笑着回答:“还可以,挺好玩的。”
大叔豪爽地笑了几声,见陈知聿态度温和,便继续不分场合地施展他的热情:“你有对象吧,有对象带你对象过去玩更好玩!我跟你说啊,就到那个湖边上,租自行车骑一下午,既能锻炼身体,还能看风景,可惬意了……”
可充满诗情画意的场景描绘却并没有延续后座男人刚刚的好脸色,一时的好情绪像是短暂地拥抱了他,转瞬便又剥离了出去。
陈知聿听着大叔的话,眸光越来越暗。
刚巧后车突兀的鸣笛声打断了大叔的滔滔不绝,他着急忙慌地用脏话问候强行别上来的汽车司机。
等大叔回过神来想要跟陈知聿继续进行“友好沟通”时,后座的男人早已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
打车的终点是黎大。
陈知聿来这里拜访父亲读书时的好友,顺便帮忙拿份文件。
这个地方他之前来过很多次,所以即使眼下过去了好几年,即使校区经历过好几轮翻修,他也还是依然能够轻车熟路、一步不差地走到理学院的大门。
束学名下楼时看到的就是站在屋檐下发呆的高个男人,以及旁边围绕着的,眼冒金星的年轻小姑娘们。
和他爸一模一样,也张了一张蛊惑人心的脸。
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上前拍了拍陈知聿的肩膀。
“等很久了吗知聿?”
“没有,刚到。”
把文件交付给面前的人,束学名浅笑着打开了话茬:“说起来,上次见你小子还是十八岁的时候,现在都二十五了,这几年在国外怎么样?”
陈知聿接过文件看了几眼:“挺好的,阿姨身体呢?换了药之后有好一点吗?”
“你阿姨那是几十年的老毛病了,一时半会也很难说,只能后面找医生再看看。”
陈知聿心下了然,点了点脑袋。
“你等会开车回去吗?”又聊了一些他父亲的事,等到傍晚,束学名看着外面涌过来的乌云,语气不免多了几分担心。
陈知聿订了车,但一直没来得及去提,只能摇摇头说等会先打车回去。”
束学名一听便皱起了眉头:“何必呢,我送你,刚好喊你阿姨一起吃个晚饭。”
陈知聿没有拒绝,主要是父母本身就有交待过让他记得抽时间请叔叔阿姨吃饭,眼下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那你之后还去国外吗?”餐桌上,阿姨主动问起。
他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不去了,工作在这边。”
束学名闻言笑了笑:“挺好的,以后就可以多陪陪家人了。”
陈知聿坐在对面跟着勾了勾唇,眼神里却平白多了几分怅惘。
暴雨最终没有落下来,窗外只有阴沉的天色。
见晚餐快要用完,陈知聿先行一步去服务台结了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餐桌旁多了一个笑意盈盈的年轻男人。
不等他走到,那人就提前离开了。
束学名见他回来,浅笑着给他介绍:“我之前带过的学生,也在这边吃饭,刚过来打了个招呼。”
陈知聿点点头,并未多关注这件事。
餐厅另一边,文扬匆匆忙忙回到座位上,一边轻手捋衣服上的褶皱,一边无奈地冲对面女人倒了个歉:“不好意思,刚看到老师了,过去打了个招呼。”
“没关系。”留着齐肩短发的女人笑了笑,圆圆的眼睛里倒映着桌上闪烁的光亮:“菜单上我已经点了一部分了,你看一看还有没有要加的。”
“好,我再看看。”
垂眸看菜单的间隙,文扬的眼睛在女人脸上停留了片刻。介绍的人虽然之前有给他看过照片,但很明显的,眼前的女人并不上相,真人比照片要好看的多。
时锦察觉到了对面人的视线,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文扬的耳垂微微泛红,他连忙摇了摇头,浅笑着解释到:“没有,只是觉得你比照片上漂亮很多。”
虽然从小就被人夸长相,但面前男人直白的夸奖方式还是让时锦短暂愣了一下。尴尬地转了转眼珠,她最后选择勾起嘴角浅浅笑了笑。
“谢谢。”
“你也长得很帅。”
“真的吗?”
女人犹豫的几秒已经给了答案。
文扬闻言立刻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做出一个自嘲的表情:“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回答。”
时锦瞧见,连忙出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长得挺好看的。”
文扬看着女人严肃的面部表情,原本还有些挫败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他垂头笑了笑:“没事,只是一个玩笑话而已,不要太放在心上。”
在此之前,时锦只见过文扬一面,在妈妈的手机里。
这个人肯定是好看的。
只是,在文扬问她的那一瞬间,她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高一下学期,学校论坛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谁是庆北校草”的投票选拔。
前两名的票数咬的很紧,一个是高二的学长,叫谢毓,时锦没见过,但从选送的照片来看,走的是高冷男神那一挂的,确实很帅,最后也是以微弱的差距获得了第一名。
至于第二名,是陈知聿。
但陈知聿对这种事一向是不怎么关心,那时候的他,连学校都不怎么来。
后来再提起这件事,是在恋爱之后,陈知聿突然心血来潮地开始关心她当时投给了谁。即使时锦已经多次告诉他自己当时投的就是他,但这人还是非要登上论坛看,直到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才安心。
知道结果的陈知聿高兴了很久,每天晚上抱着她的时候都要自恋地说一句:“冻冻,原来你这么早就喜欢我了,怪不得每次都躲着我走,原来是害羞……”
当时的时锦很无语,也很想告诉他,其实那时候她对他的感情,是讨厌,才不是喜欢。
但……每一次说话时看到他眼下因为折返来回导致睡眠不足的青色,她都会心软。
也不算自欺欺人,毕竟当时的她是真的觉得陈知聿很帅。
即使她每天在日记里诅咒他一百次。
用完餐,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变黑,时锦婉拒了文扬送她回家的邀请,并且把餐费AA发给了对面的男人。
“分得这么清楚?”文扬轻轻挑了挑眉。
时锦抿了抿唇:“我习惯这样。”
“行。”文扬没多问,只点了点头:“后面有时间再一起吃饭。”
女人没应声,只低头看了看手机:“我车要到了,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文扬看着她低下来的侧脸,轻轻勾了勾唇,半晌无奈地笑了笑:“好,那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时锦点头应下。
文扬走后,她低头看向手机软件,快车显示还有一分钟抵达。
雨水带来了降温的信号,九月份的黎城夜晚,刮过的风已经开始带上寒气。
时锦今天出门有点着急,就没带外套,身上只穿了一件绿色短袖加卡其色长裤,白嫩的两条胳膊暴露在外面迎接冷风的磋磨。
双手环抱安抚了一下冰凉的皮肤,她无意识抬起脑袋看向街对面,灯火通明的酒店大楼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个男人正站在街角看着她。
时锦有些许的近视,今天又没带眼镜,所以只能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庞。
但不知为何,她平白地感觉有些心慌。
快车终于到了,时锦连忙钻进车里,汽车拐弯经过街角时,她再次望向那个地方,却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看错了,她想。
路边停着的黑色奥迪里,娄向文看着坐进驾驶座的男人铁青的脸色,疑惑地挑了挑眉:“你咋了,我辛辛苦苦帮你把车开过来,你这脸黑的,可以去当包公了。”
陈知聿:“……我给你打电话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娄向文:“大哥,晚高峰知不知道?我能这个点给你开过来已经很牛了!”
“你不一直自诩是秋名山车神吗?”
“车神也不能在市中心飙车呀!给你抓进去就老实了!”
不知道是不是娄向文的错觉,陈知聿现在的状态很像是当初被人甩的状态,火气重得要死见人就怼,嘴巴跟机关枪一样突突个不停。
“不会是耽误你泡妞了吧?”顺着这个猜想,娄向文追问下去。
陈知聿眉头紧蹙,并未回答,只甩给他一记冷眼:“你可以回去了。”
娄向文顿时笑得前俯后仰,也不在意没请吃饭的事情了,一边笑一边不忘记开口嘲讽驾驶座上的男人:“让我猜猜,这个女人是不是姓时?是不是今年25岁?是不是……”
“你想让我踹你下去吗?”
陈知聿淡淡问,脸色这下真跟包公一样了。
下本写这个《醒来甚是爱你》文案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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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浮月读高中时,曾经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这段感情像是藏在海里的一滴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也无任何人察觉。
直到后来,她和他领了证。
考虑到对面人对她并无几分感情,陈浮月谨慎地保持着安全距离,从未有过逾矩。
可同住一个屋檐下总有意外发生,几次同床共枕后的清晨,她都会发现自己是在对方怀里醒来。
“我们以后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又一个晨间,陈浮月思虑良久开了口。
谢毓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轻声问她原因。
她低下脑袋,斟酌着语气开口:“……你以后可能会有喜欢的人,我们这样不太好。”
她抿了抿唇,半晌抬头,谢毓眸中漆黑似有深潭,沉默许久,他最终接受了她的提议。
可第二日,陈浮月迷迷糊糊醒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还是谢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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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证那天,谢毓少有的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一张坐在秋千上模糊不清的背影。
后来陈浮月才知道,那个背影是她。
在她无人在意默默暗恋的日子里,她想要的太阳早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双向暗恋/温柔×闷骚/1v1,sc,he
文案存于2025.03.1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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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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