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默默关注起邵正平开始,唐雪就很喜欢上学的日子。
周六在咖啡馆不欢而散后,回到家里,唐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却难堪到抬不起头。
不想去上学了。
不敢再面对邵老师了。
眼见天越来越黑,她心里的恐惧不断加深,明天就要上学了,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就因为这点事,唐雪一整晚都没能睡好觉。
第二天。
唐雪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出现在潘野面前。
潘野笑着打趣道:“晚上跟鬼打仗了呀?”
唐雪闷头推着车,今天风有点大,她又没吃早饭,一阵风刮过来,她差点连车带人一起被风吹走了。
“干嘛这么说?”
潘野扶了她一把,继续打趣,“因为你的眼睛像是被鬼抡了两拳啊。”
唐雪郁闷地点了点头,“就当是吧。”
潘野把手里喝到空空的牛奶盒子扔到对面的垃圾桶里,小跑着追上唐雪。
“这两天,我给你发微信,你都回得好敷衍,你忙什么呢?”
唐雪:“学习了。”
潘野把被风吹起来的帽子压回去,“糖糖,努力学习是好事,但你可不能再熬夜这么狠了,身体该累垮了。”
过了一阵,唐雪才愣愣地点头。
那天经过邵正平一番开导,潘野已经想开了不少。
她不明白,邵正平愿意花时间开导她,为什么不愿意花时间开导唐雪呢?
都是她的学生,不是应该一视同仁吗?
潘野想不通。
于是来到学校之后,她没有跟唐雪一起进教室,而是站在数学组门口等邵正平。
“邵老师!”
潘野朝正上三楼的邵正平招手。
邵正平看了她一眼,表情微有不悦,把车钥匙放到随手拿着的包里,站到她面前说:“如果你想跟我说唐雪的事,那你回去吧。”
一句话就让潘野哑口无言。
好冷漠,潘野倒吸一口凉气,跟在邵正平身后进了办公室,“邵老师,你吃早饭了吗?”
邵正平:“吃了。”
潘野:“那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邵正平靠坐在办公桌上,伸手拽住潘野的衣袖,“潘野,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别以为我跟你有点熟,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胡作非为。”
潘野嘀咕道:“凶什么凶。”
邵正平伸手朝门外一指,“要么,现在立刻给我出去。要么,一万字检讨。你自己选。”
潘野毫不犹豫道:“我选后者。”
邵正平叹了口气,摘下眼镜,边擦边说:“行,你说吧。”
潘野脑子很活,嘴巴很快,更何况这话她是憋了一早上,语速自然是快得让邵正平都停下擦眼镜的动作。
“邵老师,是你亲口说过的,要公平公正对待每一位学生,但我现在要控诉你的行为,我觉得你并没有把这件事践行得很好。我情绪不好了,你会找我谈心,还有其他同学,你都会找,唯独唐雪,她也会经常情绪不好,你却一次都没有找过她,你这何尝不是一种差别对待呢?”
邵正平沉默不语,双手扶着眼镜两端,慢慢把眼镜戴上,没有弄乱一根头发丝。
潘野说着说着,倒是把自己说明白了。
表面来看,邵正平差别对待的是她,但她自己也说了,邵正平也会开导其他同学。
因此,被忽略,被差别对待的唐雪,其实才是邵正平心里唯一特殊的那一个。
潘野脸皱成一团,希望邵正平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邵正平又开始擦两天没有擦,落了一层薄灰的办公桌,轻声说:“我不找她,才是真正为了她好。”
潘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再说,邵正平怕是要真生气了,她识趣地转身走了。
邵正平在她身后说:“一万字检讨,周五之前交给我。”
潘野:“知道了。”
-
今天唐雪是值日生,她在跟另一位值日生一起去倒教室里的垃圾桶时,看到潘野和邵正平一起进了办公室,没敢多看,低头就走了。
唐雪回到教室之后,潘野已经回来了。
唐雪没有多问什么。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月中了,再有不到两周,就要月考了,这是高二第一次重要考试,她只有先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才有资格去谈其它。
自习课过半,邵正平来了。
唐雪没有抬头,没有偷看,她更深地低下头,想起那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就羞耻得整张脸都红了。
脸上的汗一滴一滴地落,她擦了一把,课桌上的英语书被她弄得黏黏糊糊,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勇气直视邵正平一眼了。
临早自习下课十分钟前,照例是晨会时间。
邵正平站起来,敲了两声黑板,同学们便自觉抬起头,板板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等待她说话。
邵正平环视教室一周,严肃道:“李东阳,抬头。”
李东阳惶恐地坐好。
其他几位不抬头的同学,纷纷放下手里的笔,坐姿一个更比一个标准,生怕下一个被点名批评的,就是他们。
整个教室的同学们都抬着头,除了唐雪。
邵正平的视线直接过滤掉头快要埋在课桌上的唐雪,双手撑在讲桌上,说:“上周同学们表现得还不错,这周继续保持。今天的晨会,我主要强调以下两件事,第一,是关于月底的考试,这次的考试很重要,考试结束后,学校将要组织本学期第一次家长会……”
听着邵正平讲话的声音,唐雪心里酸酸痛痛的,被忽略也挺好的,反正她也不太想直面邵正平了。
就这样做个小透明吧。
她已经做了四年小透明,早就习惯了。
就当这段日子,只是做了一场美丽的梦,梦醒了而已。
如果刚才邵正平喊了她的名字,她会红着脸抬头,然后更羞愧,更无地自容,现在这样,真的挺好。
唐雪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满脸的汗水,在心里给自己狠狠加了把油,把头抬起来的一瞬间,她看着侃侃而谈的邵正平,一视同仁的严厉眼神从她和大家身上扫过时,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也许那天那件事,就是给她敲了一次警钟。
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站在邵正平面前无声质问,是一种冒犯。
那些天被甜蜜的错觉蒙蔽,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是例外,何尝不是对兢兢业业的邵正平的另一种冒犯。
其实还是很难过,像站在下不大的雨里,浑身都湿漉漉的,好在衣服没有淋透,即使没有谁为她及时递来一把伞,她也可以坚持。
再多坚持一会儿,可以的。
但这个过程,比她想象的,痛苦多了。
数学课上。
邵正平提问的时候,为了省时间,通常都会点一个人,然后从前到后,从左到右,有规律地提问。
前桌刚坐下,唐雪已经做好接下来要轮到她的准备了。
但邵正平突然就不提问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还是吗?
难道这就是无理冒犯的惩罚吗?
唐雪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即将到来的月考上,考出一个好成绩,才是对邵正平最有诚意的道歉。
数学课结束,邵正平收拾好教案离开。
唐雪远远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满心都是化解不开的惆怅,她握住胸前那枚邵正平亲手写下的胸牌,依恋地攥了又攥,最后,像收回那道不该望过去的眼神一样,她把那枚胸牌摘下来了。
反反复复盯着看了很久,她不舍地把它小心翼翼地收进课桌最深的地方,在没有取得理想的成绩之前,她想,她会收起心底所有的妄想。
-
整整两周,唐雪都没有听过邵正平点她的名字,偶尔在走廊,或者学校里其它地方偶遇,她都会主动避开,没有多冒犯地靠近邵正平半步。
与此同时,每天晚上,她开始熬夜到更晚,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她发现真的没有精力再想其它的事了。
明天就是月考的日子,唐雪得抓紧最后所剩不多的时间,再多做两道题。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她照旧没有去食堂吃午饭,而是坐在座位上,为了攻克一道物理难题,连教室里什么时候进来一个陌生男同学,都没有注意到。
那男生是高三的学哥,叫迟小帅,是高二重点班数学老师的儿子,和邵正平在同一个办公室。
面前晃过一个人影,唐雪还以为是潘野,头也不抬地说:“潘野,我真不饿,不吃了。”
迟小帅结结巴巴地开口:“学妹,我看你这几天中午都没去食堂吃饭,就给你送点吃的。”
说着,他把手里的面包和牛奶放到唐雪桌角。
唐雪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你是?”
迟小帅被唐雪盯着,更紧张了,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了,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攥着左手手腕。
“唐同学,我叫迟小帅,是高三的,你还记得我吗?”
唐雪摇头。
迟小帅抓耳挠腮想着该作何解释时,和邵正平并肩而行的周洲在走到敞开的教室门口时,拉着邵正平往后退了一步。
周洲满眼八卦,怼了下邵正平的胳膊,“呦,这不是迟老师的儿子吗,他这是想干什么?”
邵正平手指无意识收紧,眼底掀起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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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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