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璇用极低的成本中断了谣言的传播，一整周她的回头率都百分之百，早操结束时，总有从走廊经过的人装作不经意地往里头瞥，想要看清“沛沛”何许人。
凭借高辨识度的发色，秋璇总是被目光精准捕捉。
这些目光大多还是善意的，不善意的，待她对视上，也就变成了善意的。
刚开学不久，作业还是太少了，校园墙上还时不时冒出粉红帖子，高一一班江楚淮的出现频率太高，已然成为“新晋流量”。
但一中本质上还是个学习氛围浓厚的重点高中，随着学习任务加重，校园墙也渐渐被学习类、求助类、吐槽类帖子冲刷覆盖。
国庆假期结束后，全校迎来第一次月考。
秋璇戴着耳机，对着成绩单撑腮发呆。
林夕乔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在冥想。”秋璇身体、目光不动，只一张嘴在手掌间开合。
林夕乔：？
秋璇：“我的肉身与我的成绩需要课题分离。”
林夕乔小声：“秋璇，课题分离是这样用的吗？”
秋璇：“不知道，我觉得是。”
林夕乔好奇：“那有用吗？”
秋璇仰天叹息，自暴自弃趴下了：“不知道，我先试试，有用的话给我妈用。”
林夕乔：……
正忧伤，隔壁组挪过来一道臃肿的身影，在秋璇书桌旁停下了，忽然语气熟稔地问：“吴秋璇，月考家长会是你爸来还是你妈来啊？”
冥想的柔和光线以及清新空气都被破坏了，秋璇烦躁抬头，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和这人说过话。
这么自来熟的吗？
在她的“你是……”冒出来之前，林夕乔瞥过脸低声提醒：“那谁，富哥。”
哦，是宿舍里聊过的，“富哥”王铠麟，有点家底，凡尔赛第一名。
秋璇：“你问这个，是要算人头请全班同学和家长吃饭吗？”
身边听到的同学忍不住低笑。
王铠麟却不觉有异，心态良好，堆着笑意道：“可以是可以，但我最近买了双联名球鞋我爸把我卡停了，就两万多块，也不贵啊就把我卡停了，真的好小气，对了，我爸和你爸是同事来着，你爸如果来的话，咱们两家一起吃饭啊？”
秋璇向下抿唇，眼皮缓缓往上掀，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再说了，她爸？哪个爸？
“你怎么知道我爸谁啊？”
王铠麟：“你爸不是泽享集团的吴总吗？我在你入学表看到过。”
哦，假爸啊，那没事了。
秋璇还没什么反应呢，闻风而动的苏柳君已经凑上前来，神态夸张地谄媚道：“泽享耶，我就说，璇姐，我唯一的姐，果然不一般。”
秋璇叹息。
这世上的“总”多了去了，她记得假爸应该属于高管类的“总”，不是企业所有人，但也听说泽享集团家大业大，高管是毋庸置疑的人中龙凤，她不清楚，反正也没有继承权。
“他不来，没空。”秋璇言简意赅。
富哥端起了短剧霸总社交腔：“那真是太可惜了，我爸还说有个项目想聊一聊。”
谁家同事在家长会聊项目？
秋璇驴唇不对马嘴：“过几年该叫老爷子了吧？”
憋笑失败的声响此起彼伏。
这死动静。
王铠麟这下反应过来被嘲讽了，低骂一声“无语”，踩着限量版联名鞋走了。
毫无攻击力。
周六的家长会当然是王莲华女士出席。
她是从南理过来的，需要三个小时车程，然而她是最早到的。
家长会还没开始，王女士面色凝重地看着成绩单，与周围家长和讲台上的老师并无交流。
大概是没脸了。
走廊外，学生们都还没走，探头探脑悄悄观察。
“你妈妈和你好像。”苏柳君忽然对秋璇道。
秋璇：“那不然呢？”
苏柳君：“不止长相，我说动作神态，和你刚拿成绩单那天一模一样。”
秋璇：“是吗？”
林夕乔肯定道：“真的，不过你像超脱了，阿姨还是心有挂碍的。”
心有挂碍的王女士似是有感应似的，扭头朝秋璇释放了复杂眼波：气愤、羞耻、质疑，恨铁不成钢。
秋璇拉着几位室友赶紧蹲了下去，躲避这种物理攻击。
正准备挪动离开，就瞧见两尊肉盾挡住了去路。
抬头，冤家路窄，正是王铠麟，边上站着的大块头应该是他的父亲。
不知道王铠麟说了什么，男人忽然热情起来，伸手就要拉秋璇起来：“这就是吴总家的秋璇吧？”
秋璇侧身避开，自己站了起来，客气疏离地点了个头，没等人再开口说话，她已经拉着室友往花圃方向去了。
长辈威严受损，王父讪讪收回手，却也没有发作，只盯着秋璇座位上坐着的女人，凝眉思索道：“但是吴总的太太好像不是这位啊？”
王铠麟：“前妻？”
王父摇头：“吴总没离过婚，伉俪情深。”
-
母亲是可怕了点，但做了这么多年对抗路母女，秋璇自有自己的应对办法，并且，她还有些小小谋算要着落在王女士身上。
于是，家长会结束后，她少见地主动凑上去接受批评。
上了高中，王莲华的语料库也与时俱进：“我以为初三你这么努力学习是彻底改变了，看看现在又是垫底，你以为高中和初中一样吗，现在要是放纵，高三你头悬梁锥刺股都跟不上！别说重点大学了，你这成绩专科都够呛！”
“你再看看你这头发，初中黄头发蓝眼珠子好歹的还是个美国人，现在你这是要做阿凡达是不是？”
“你都十六岁了，法律意义上都要承担刑事责任了，要对自己的学习负责，对未来负责知不知道？”
“今天就把这头发给我染了！”
秋璇瞥一眼教室窗户，自己的发根长出了一点黑发，确实影响观感，她点头同意，询问道：“那染绿色行吗，我有点喜欢。”
“你！”王莲华气不打一出来，彻底语塞。
秋璇鼓着腮帮子，四处乱瞥，见好就收。
王莲华卷起那碍眼的成绩单，指着周围，怒不可遏：“你看看你的同学们，哪个是你这种打扮？”
秋璇：“所以你一眼就看见我了，不是吗？”
王莲华梗住。
对峙良久，她率先走在前头，过了会儿，察觉人没跟上，又转头喊道：“走啊，不去吃饭在这喝西北风？”
秋璇挑挑眉，蹦过去勾上母亲的手臂，纠正道：“东洲是亚热带季风气候，现在秋季，刮西南风。”
王莲华“哼”一声：“学那么点全怼你妈身上了。”
“嘿嘿，我地理还不错，你没看吗？”
“还行，到时候选科可以选选地理。”
“再看吧，我想看看江楚淮选什么，”秋璇状似无意道：“对了妈，江楚淮也在一中，他在尖子班，楚阿姨今天应该也来开家长会了吧？”
“倒是没联系。”
“那要不要联系看看啊，楚阿姨以前还说要江楚淮给我补课呢？”
王莲华顿住脚步，表情严肃：“你想补习找机构就行，干嘛麻烦别人？”
秋璇：“机构的老登讲题你能听得进去？同学之间互相讲题，对双方都是巩固啊。”
“还互相，真瞧得起自己。”
“那不是熟悉嘛，都不用适应，楚阿姨怎么就答应？”
“那时候还小，怎么都行，现在，”王莲华上下打量自家女儿，虽有几分不像话，也已亭亭，“不方便了，你是女孩子，更要知道保持距离。”
秋璇转瞬就明白过来了：“王女士，你当你女儿是天仙人见人爱呢？”
还保持距离？这么多年她走哪跟哪，他正眼瞧过她吗？
王莲华：“嚯，你也知道啊，那你这醉翁之意还怎么实现？”
秋璇心碎，把手从母亲臂弯抽离，气呼呼快步往前走。
王莲华摇头叹息，嘴角又忍不住轻微上扬，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手机在包里震动，她停下脚步找手机，瞥到来电显示“楚慧”，眉梢跳了跳，接起。
“楚慧啊，好久不见。”
对方语气里笑意盈盈：“好久不见王主任，才听湛湛说小璇也考上一中了？恭喜啊，我就说小璇这孩子聪明，稍微努力就不得了。”
王莲华嘴角抽噎：“不省心啊，到了一中不还是垫底，都羞臊来参加这家长会。”
楚慧声音十年如一日的温柔：“孩子刚来还没适应，给她一点时间，你来开家长会，着急回南理吗？好不容易碰上，有没有时间坐下吃个饭？”
这自然不好拒绝，王莲华许久没见楚慧，于是应了下来，可一抬眼自家女儿已经不见踪迹。
“那咱们东南门见吧？”电话那头，楚慧道。
“我们也往东南门走呢，就是这会儿秋璇不知道钻哪儿去了。”王莲华真是无奈极了。
楚慧：“估计只是走在你前头了，我们就在东南门呢，给留神着些就行。”
“好好好，麻烦你们了，这孩子……”
挂断电话，王莲华快步寻过去。
-
秋璇蹲在墙根边饶有兴致地围观狸花猫和橘猫打架。
橘猫体格大，声儿也响，可没多久就败给了看似纤长瘦弱的狸花，落荒而逃之前，还被咬穿了尾巴。
真是猝不及防，秋璇都来不及插手，就看到橘猫夹着尾巴往矮树丛里钻，草地上分明沾染了血迹。
她扒开杂草也跟着钻了进去。
-
楚慧挂断电话后吩咐：“秋璇往门口过来了，留神叫叫她。”
话音未落，江楚淮目光投向某处：“看到了。”
楚慧张望：“哪儿呢？”她怎么没看见？
江楚淮没解释，走到墙根边，稍稍低头，视线往里探。
这时候王莲华也赶过来了，与楚慧相互寒暄了几句，而后循着江楚淮的视线望去——
“这江湖混不下去了吧？你以后就跟着我，吃香喝辣估计不行，但姐还是有点小钱养你的。”
随着声音靠近，矮树丛里钻出了一头蓝毛，怀里抱着蔫菜的橘猫，脸上、腿上沾了几处泥巴，头顶上全是枯树枝。
王莲华、楚慧、江楚淮：……
重新恢复站立行走的秋璇：……
楚慧：[让我康康]
王莲华：[摊手]
江楚淮：[托腮]
秋璇：[裂开]
“被男神看到乞丐装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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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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