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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浮城惊变

归家的“机械鸾车”内,气氛沉闷得如同一块被浸湿的黑丝绒。

车厢四壁镶嵌着柔和的自发光晶石,将陆景行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温润的玉色轮廓。然而,他那双往日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此刻却紧锁着,凝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煤气灯染成暖橘色的黄铜管道,一言不发。

沉默,有时候比最激烈的争吵更令人窒息。

云织夏安静地坐着,那身流光溢彩的“光织羽”礼服,此刻像是借来的一袭华美的枷锁,让她浑身不自在。她能感觉到陆景行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杂着后怕、不解与一丝责备的复杂情绪。

终于,当鸾车平稳地滑过一座横跨城区深渊的蒸汽悬索桥时,陆景行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疲惫。

“织夏,你今晚……太冲动了。”

他没有看她,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那个萧浪,是来自烬海的疯狗,你与疯狗争辩,无论输赢,最终都只会惹上一身腥臊。他那种人,不懂礼义廉耻,不敬天地君亲,只信奉最原始的暴力。你当众折辱他,固然解气,可也彻底将他得罪了。”

云织夏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她没有反驳,只是轻声问:“景行哥哥,在你看来,我当时应该怎么做?忍气吞声,任他羞辱,然后像所有名媛淑女那样,躲在你身后,等待你用那些他根本听不懂的道理,为我寻回颜面吗?”

“不然呢?”陆景行终于转过头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是自古的道理。隐忍与退让,有时候并非懦弱,而是保全自身的智慧。天都的秩序,就像一台精密的钟表,每一个人、每一个家族,都是其中一枚各司其职的齿轮。而萧浪,他是一颗被强行砸进来的石子,你越是与他碰撞,钟表的损伤便越是严重。”

他的话语,一如既往地温和、理性,充满了旧式贵族独有的、那种以“大局为重”的逻辑。

可在云织夏听来,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

她抬起眼,清澈的眸子倒映着他英俊却毫无波澜的面容。“景行哥哥,如果天都的秩序,需要靠牺牲一个女子的尊严来维持,那这样的秩序,是不是本身就已经锈迹斑斑,不堪一击了?”

陆景行被她问得一窒,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不是让你牺牲,我是让你变通。今日之事,我自会通过家族向执政团施压,让他们在能源分配的谈判上,给萧浪足够的教训。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正道’,而不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正道……”云织夏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唇边泛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自嘲。

她忽然觉得,自己与陆景行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深渊。他在深渊的这一头,守护着他那座由诗书、礼教与家族荣耀构筑的、完美无瑕的空中楼阁;而她,却已经看到了深渊对岸,那头恶狼眼中,闪烁着的、足以将这一切都焚烧殆尽的野火。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当萧浪说出那句“你那双漂亮的手,不该沾染这些虚伪的香槟”时,她内心深处,竟有一丝隐秘的、被说中的战栗。

她厌恶他,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穿了她这身名媛躯壳之下,那颗属于“工匠”的、渴望创造与掌控的、充满力量的心的人。

这份认知,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鸾车缓缓停在了云机监的大门前。陆景行见她脸色苍白,神情落寞,终究还是心软了。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她微凉的指尖握入掌心:“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天塌不下来,有陆家在,便没人能动云家。那个萧浪,不过是癣疥之疾,翻不起大浪。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切都会和往常一样。”

云织夏抬眸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安抚,心中那份不安,却未能消减分毫。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她目送着陆景行的鸾车消失在街道尽头,转身,走进了那座熟悉得如同自己身体一部分的、由钢铁与齿轮构成的家。

然而,她和陆景行都不知道。

当命运的巨轮开始转动时,它碾碎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癣疥之疾,而恰恰是那些,自以为固若金汤的、所谓“寻常”。

第二日,天光大亮,一夜无眠的云织夏,却并未感到丝毫疲惫。

昨夜宴会上的不快,似乎被她遗忘在了脑后。她换上惯穿的工装,将自己重新投入到那个由数据、图纸和精密零件构成的、逻辑分明的世界里。

偌大的云府,安静而有序。父亲云崇,云机监的现任总监,早已去了执政团的例会。他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学者型天才,毕生都奉献给了这座浮空城的维护与改良,对政治与权谋,则带着一种技术人员特有的天真与迟钝。

弟弟云知非的房间里,传来了那只机械夜莺清脆的鸣叫。

云织夏走进去,看到十岁的少年正半倚在床头,脸色因常年体弱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伸出瘦削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停在他枕边的、那只栩栩如生的机械鸟,脸上满是纯粹的欢喜。

“姐姐!”看到她进来,知非的眼睛更亮了,“你看,‘小翠’它会唱十八支曲子呢!而且每一支都不一样!它比故事书里真正的夜莺还要聪明!”

“喜欢吗?”云织夏走到床边坐下,温柔地为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喜欢!太喜欢了!”云知非用力点头,随即又有些苦恼地皱起小脸,“就是……它唱的曲子虽然好听,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

“嗯……”知非偏着头,认真地想了想,“少了点‘魂儿’。书上说,真正的鸟儿,它们的叫声是有喜怒哀乐的。‘小翠’唱得太完美了,每一个音都分毫不差,就像……就像姐姐你的图纸一样,找不到半点瑕疵。可也因为这样,才觉得假。”

童言无忌,却一语中的。

云织夏的心,被轻轻触动了。

是啊,她追求极致的精准,追求毫无瑕疵的完美,却忽略了,生命本身,恰恰是因为那些无法被计算的“瑕疵”——那些即兴的、偶然的、充满了情感的“变数”,才显得真实而动人。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只机械夜莺,一个全新的、更大胆的构想,在脑海中缓缓形成。或许,她可以尝试植入一套更复杂的“情感模拟”算法,让它的鸣叫,可以根据周围环境的温度、湿度、甚至声音的分贝,产生细微的、不可预测的变化……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窗外,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那不是云机监护卫队巡逻时,那种富有韵律的、整齐划一的步伐。那声音,更像是某种重型军用机械,沉重、冰冷,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悍然闯入了这片属于学者的宁静之地。

云织夏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立刻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只一眼,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只见庭院中,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身穿黑色合金重甲的士兵。那些士兵,并非天都城防军,而是执政团直属的、最精锐的“黑甲卫”。他们每一个都装备着威力巨大的蒸□□,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金属面罩,如同一尊尊冰冷的杀戮雕像,将整座云府,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执政团首席大将军,也是七大世家中、与陆家向来不睦的“天权李家”的家主——李赫。他一身戎装,面容冷峻,手中握着一卷闪烁着法令光芒的金色卷轴。

“姐姐,怎么了?”云知非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有些害怕地问道。

“没事,知非别怕,”云织夏立刻回过身,脸上强行挤出一丝镇定的微笑,“可能是执政团有什么紧急的机械故障,需要父亲处理。你乖乖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她安抚地拍了拍弟弟的手,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当她走到庭院时,恰好看到父亲云崇,在两名黑甲卫的“护送”下,从主屋中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总监制服,面容平静,只是眼神深处,透着一丝深深的困惑与疲惫。

“父亲!”云织夏快步上前。

“织夏,你出来做什么?回去!”云崇看到她,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李赫将军,”云织夏没有听从父亲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位面无表情的大将军,不卑不亢地问道,“不知黑甲卫如此兴师动众,闯入云机监,所为何事?”

李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没有回答,而是展开了手中的金色卷轴,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宣判的语调,高声念道:

“奉天都七人执政团联合决议:云机监总监云崇,罔顾天都安危,以权谋私,盗卖浮空城核心稳定系统‘四象仪’之关键图纸,与烬海叛军私相授受,意图颠覆天都!”

“经查,证据确凿,罪不容诛!即刻起,剥夺云崇一切职务与爵位,收押天牢,三日后,于‘问罪台’公开处决!”

“云府上下,皆为同谋,所有财产、图纸、工坊,一律查封充公!所有家眷,贬为‘罪民’,逐出云机监!”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云织夏的耳膜上,砸得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叛国?盗卖图纸?

这怎么可能!

父亲一生心血,都系于这座浮空城之上,他爱天都,甚至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不!这不是真的!你们凭什么说我父亲叛国?证据呢?”云织夏失声尖叫,一贯的冷静与理智,在这一刻,被这荒谬绝伦的指控,冲击得支离破碎。

“证据?”李赫冷笑一声,对身旁的副官使了个眼色。

那副官立刻上前一步,将一只金属箱子,“砰”的一声,扔在了地上。箱子打开,里面是几卷绘制精美的图纸,以及一本……账册。

云织夏的目光,瞬间被那本账册吸引了。她认得,那是烬海最大的地下钱庄“四海通”特有的、用烬兽皮制作的账册!而图纸上,那独特的、用微缩齿轮作为防伪标记的绘图手法,分明是……

是萧浪的军队才会使用的东西!

这是一个圈套!一个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天衣无缝的致命陷阱!

他们利用了昨夜的冲突,利用了萧浪那人尽皆知的、对自己的“兴趣”,伪造了这样一份足以以假乱真的“证据”!目的,就是要将云家,连根拔起!

“不……这不是父亲画的!”云织夏冲上前,想要去争辩,却被两名黑甲卫粗暴地拦住。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恐惧,而变得尖锐发颤:“这些图纸是伪造的!上面的参数是错的!按照这上面的结构,‘四象仪’根本不可能稳定运行,它会直接过载烧毁!这是陷害!是赤-裸-裸的陷害!”

作为云崇最得意的弟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四象仪”的复杂结构。她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图纸中的致命错误。

然而,李赫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他厉喝一声,眼中杀机毕露,“云崇,你还有何话可说?”

云崇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些所谓的“证据”一眼。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女儿,那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无尽的痛楚与……悔恨。

他不是后悔自己被冤枉,而是后悔,自己的天真与不问世事,最终,却连累了自己最珍爱的一双儿女。

“父亲……”云织夏泪流满面,绝望地看着他。

“织夏,听着!”

就在黑甲卫上前、要将他押走的那一瞬间,云崇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出声。他的声音,不再是学者的温和,而是一种濒死雄狮般的、充满了力量的咆哮:

“保护好‘天枢仪’!不要相信任何一张留存的图纸!真正的核心……真正的钥匙……在……在夜莺的歌声里!”

话音未落,一名黑甲卫便用枪托,狠狠砸在了他的后心。云崇闷哼一声,身体软了下去,被两名士兵,如拖死狗一般,拖向了门外。

“父亲——!”

云织夏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想要追上去,却被士兵死死按在地上。冰冷的石板,硌得她脸颊生疼,可再疼,也比不上此刻心中那份被活生生剜去的、撕心裂肺的剧痛。

天枢仪……夜莺的歌声……

父亲最后的话语,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脑海。

混乱,开始了。

更多的黑甲卫,如潮水般涌入云府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粗暴地踹开一扇扇房门,将那些珍贵的书籍、精密的模型、以及凝聚着父女两代人心血的图纸,都像垃圾一样,扔了出来,堆在庭院中央。

哭喊声,求饶声,金属的撞击声,以及器物被砸碎的清脆声响,交织成一首毁灭的交响曲。

云织夏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那个曾经充满了智慧与秩序的、如同圣殿般的世界,在短短几分钟内,被一群野蛮人,彻底摧毁,化为一片狼藉的废墟。

那些曾经对他们笑脸相迎的仆从,此刻都远远地躲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冷漠。那些平日里与父亲称兄道弟的云机监同僚们,则纷纷闭门不出,仿佛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与他们无关的闹剧。

世态炎凉,人心之恶,在这一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姐姐!”

一声惊恐的哭喊,让她浑身一震。

她挣扎着抬头,看到弟弟云知非,不知何时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正被两名黑甲卫揪着衣领,粗暴地从台阶上拖拽下来。他怀中,还死死抱着那只机械夜莺。

“放开我弟弟!”云织夏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猛地挣脱了压制,疯了一般地冲了过去,将知非紧紧护在自己怀里。

“滚开!”一名士兵不耐烦地举起枪托,就要向她砸来。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陆景行终于赶到了。

他拨开人群,冲了进来,看到庭院中的惨状,以及被士兵用枪指着的云织夏姐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李赫将军!这是怎么回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他冲到李赫面前,急切地说道。

李赫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误会?陆公子,这可是执政团的联合决议,证据确凿,难道你璇玑陆家,是想公然违抗执政团的命令,包庇叛国贼吗?”

一顶巨大的帽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扣了下来。

陆景行的呼吸,猛地一窒。他看着李赫那张写满了“公事公办”的冷酷面容,再看看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黑甲卫,他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他璇玑陆家的名头,在此刻,根本毫无用处。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的苍白。

他走到云织夏身边,看着她那张沾满灰尘、布满泪痕的脸,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歉疚:“织夏……我……我来晚了……”

云织夏抬起头,看着他。

看着这个她曾经以为,可以像天神一样,为她遮蔽一切风雨的男人。此刻,他就站在这里,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却和周围那些冷漠的看客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彻底碎掉了。

是信任,是依赖,也是……那个属于少女时代的、不切实际的幻梦。

“奉执政团令,罪民云织夏、云知非,即刻逐出云机监,永世不得踏入!”

李赫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宣判声,再次响起。

两名黑甲卫上前,像拎小鸡一样,将云织夏和云知非架了起来,粗暴地向外拖去。

云织夏没有再挣扎。

她只是死死地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弟弟,任由那些人将她们拖过庭院,拖过那扇曾经象征着荣耀与地位的、冰冷的黄铜大门。

当她们被狠狠地、扔在云机监外的白玉石板街道上时,身后的大门,在一阵沉重的机扩声中,轰然关闭,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内,是她经营了十九年的、温暖的家。

门外,是天都冰冷的、未知的、充满了敌意的陌生世界。

云织夏缓缓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爬了起来。她拍了拍弟弟身上的灰尘,又为自己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她的动作,很慢,很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她抬起头,望向那座曾经属于她的、宏伟的建筑。

她的目光,越过高墙,仿佛看到了那个被查封的工坊,看到了父亲被押走时决绝的背影,看到了陆景行那张充满了无力与歉疚的脸,也看到了……昨夜,那头恶狼眼中,那抹充满了玩味与残忍的笑意。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脑海中,串联成了一条清晰而血腥的线。

一场巨大的阴谋,将她的世界,彻底颠覆。

她,云织夏,从天都最璀璨的明珠,云机监未来的继承人,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变得一无所有。

不。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正用惊恐的、全然依赖的目光望着她的弟弟。又摸了摸袖中,那只冰冷的、安静下来的机械夜莺。

她并非,一无所有。

她还有仇恨。

还有……希望。

凛冽的寒风,吹过空旷的街道,卷起她散乱的、沾满尘土的发丝。云织夏牵起弟弟冰冷的小手,迎着无数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一步一步,向着这座浮空城最底层、最阴暗的“锈铁区”走去。

她的背影,依旧纤细,却挺得笔直,如一杆宁折不弯的、淬了寒光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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