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并不知道陆之离是什么时候出门的,总之翌日一早,他就把柴挑了回来,又提了水桶,飞奔到山下挑水,将水缸注满后,见廊檐外堆了些柴禾,操起柴刀来劈了,还顺手堆到柴房里,码得规规矩矩如一座小山;干完以上活计,他又补了补屋顶,下来后,将院落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陆凝看呆了眼,今天老柴还没吩咐活计呢,怎么哥这么勤快。他一向不是只要没人吩咐,就躲起来练功么?
疑惑道,“哥,你不去练功么?”
陆之离闻言,擦了擦汗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道,“哥下午去练。”
陆凝不解其意,又道,“那你休息会儿吧。”
“不用,我要赶紧扫完,待会儿就去山上挖地了。”陆之离加紧挥舞起扫把来,他扫地的时候,左跳右蹦,似乎在琢磨练剑时的身法。
陆凝便拿了块汗巾过来,叫道,“哥。”
“怎么?”
“给你擦汗。”陆凝扬起小脸,天真可爱地看着他。
陆之离将扫帚扔到一边,将他抱起来,说道,“你给哥擦。”一边划他痒痒,笑得陆凝挣扎起来,“别闹!哈哈!!给你擦,给你擦,我给你擦!别划我痒痒肉!哈哈......”
陆凝用汗巾在他脸上胡乱擦了一把,额头被亲了一口后就被放下来了,陆之离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不用管哥了,哥不累,去玩吧。”顿了顿,又补充道,“待会儿老柴叫我,你就说我活儿都干完了。”
“嗯!”陆凝点了点头,便跑走了。今天洗衣老嬷嬷要去林子里摘蘑菇,他也要跟去,找一些好点的叶子来吹。
陆之离扫完了地,揣上两个冷馒头便往山上跑了,他要趁早将菜地垦完,以便冷秋霜叫他时他能随时脱身。
果然,晌午时分,他刚刚将地垦完,正准备掏出馒头来对付肚子,闻得呼呼风响,一男一女御剑赶到。
陆之离抬头看去,果然是他们两个。虽然他对贺知成有些敌意,但一双眼睛只落在冷秋霜身上,不看便不碍眼。
冷秋霜低头一看,说道,“你在干什么呢?”
陆之离仰头大声道,“我刚刚在垦地,现在已经干完了,咱们今天对剑么?”
冷秋霜看了看贺知成,面有狡黠之意,说道,“陆师弟,我听说深山里面有一个好玩的地方,今天准备跟大师兄一起去看看,你要一起去么?”
闻言,陆之离面有犹疑之色,问道,“深山?”
“对!”冷秋霜说道,“......我们去去就回,你若肯跟我们一块儿,就走吧!”说完,她见陆之离一脸的为难神色,突然想起了什么,遗憾道,“你不会飞行?”
陆之离局促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破鞋,内心升起一股深深的窘迫感。
贺知成道,“陆师弟,你不会御风飞行也没关系,我带你。”
“不用,”陆之离一口拒绝,看了看冷秋霜,说道,“我跑得快,可以追上你们,走吧。”
冷秋霜狐疑地盯着他,说道,“真的吗?那儿很远,我们的速度很快的。”
“真的,我可以追上你们。”
贺知成还欲再劝,冷秋霜脱口而出,“那行吧,你可不要跟丢了。”话罢,抛出剑来,御风而去。
贺知成还未说话,陆之离已经迈开双腿,箭一般蹿入林中,跟了过去。他无奈摇了摇头,只得甩出剑来,追赶冷秋霜去也。
路行一半,跨过了两条穿山大河,远离了金门山所辖地域。贺知成回头看了看,只见林木涛涛,群山环抱,被茂密林丛遮掩的地方,不是深沟便是悬崖,哪里有人走的路呢?他不禁担心起陆之离来,追上冷秋霜,说道,“师妹,咱们等一等。”
“等什么?”冷秋霜住了脚,停在一丛树冠上。
“等等陆师弟,这里没有路,他肯定行走得艰难。”
冷秋霜皱了皱眉,心中不快,正欲答应之时,突然看见林中惊起了一片飞鸟,错落的枝桠之中,隐隐出现一个少年疾奔的身影。
她不禁惊了一跳,说道,“那不是来了吗?”拉起贺知成就急行而去,说道,“咱们可别被他追上了。”
贺知成不解,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被他追上。”
陆之离本来耐力惊人,加上已有了几分根基,紧紧盯着前面的两道剑影,一路踏叶狂奔,将鞋都跑烂了一只,他索性将另一只也脱下来,捆在一起搭在肩上,运气疾行。
冷秋霜与贺知成二人一溜烟便又翻过了一座山,待陆之离加速追去时,竟然再也没看见他们的踪影,一时间不知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遂蹿上一个崖头,站在上面,气喘吁吁地四处远眺。
猛然间,只见东南方向有两个影子,脚已被划得鲜血直流,他却感受不到痛似的,忙撒腿追去。他说了能赶上就是能赶上,绝不叫人看轻了他!
待他跑远了,冷秋霜与贺知成才从一棵树下走出来。
贺知成不解道,“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原来刚才陆之离看到的两个影子,是冷秋霜用随手携带的小镜映射出的幻影。她将陆之离骗走后,才拉着贺知成,说道,“走咯,这下只有我们两个了,咱们好好玩耍去。”
贺知成皱眉,撇开手,说道,“那陆之离呢?你不想他跟来,一开始就不应该叫他,现在又算怎样一回事?”
冷秋霜忙道,“谁叫他逞强了?出发时你明明说了愿意带他,他却臭着一副脸,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我就是给他个教训......那幻影将他引到南边去后,会将他带回来的。咱们走吧。”
说着,生拉硬拽,撒娇卖萌,将贺知成弄得一点脾气也发做不了了。两人便撇下陆之离,往那地方玩耍去了。
直到天色将黑,陆之离还迟迟没来。贺知成才坐不住了,问道,“师妹,这都要天黑了,他怎么还没来?
这里风景秀美,野花野果甚多,冷秋霜玩得不亦乐乎,早将他忘到天边去了,此刻想起,忙道,“我也不知道啊,糟了......肯定是幻影消失了......”
两人忙去寻找,然而这么大个山,到哪儿去找人呢?搜寻无果,不免惴惴不安。
冷秋霜看看山头升起的月亮,说道,“他不会是被野兽抓去了吧?来的路上,我看见熊还有老虎......”
贺知成比她沉着许多,说道,“他身手不错,应该不会落于野兽之口。”
冷秋霜笑了笑,说道,“师兄,也许他找不着我们,已经自行回去了,咱们回去看看,若没有的话,只好告诉我爹,让他派金雀去找了。”
这儿离金门山少说也有几百里,况且山路何等难走。偏离了方向,也不知道陆之离还找得到回去的路不。但眼下只有这个法子了,他们两个只好御剑回到金门山。
到观中时,天已尽黑。却不见陆之离人影,一打听,观中人说从没见他回来。
这时候冷秋霜只是些微有些不安,说道,“师兄,也许他还在路上呢,待会儿就回来了。”
贺知成却等不得这么多了,他直接找到冷云鹤,将今日的事情悉数告知。
冷云鹤闻言,面色冷峻,叫来老柴,说道,“把所有金雀派出去。”
老柴便吹了吹叶子,召唤来一只小鸟,嘱托道,“去吧,把你的兄弟姐妹都叫醒,把那孩子找到。”
金雀轻逸地飞出观内,往黑悠悠的深山行去,只闻一片叽叽喳喳之声,无数金雀从林中飞起,直扑山内。
冷云鹤独坐上首,老柴则佝偻着坐在下面,足足等了半夜。贺知成与冷秋霜也不敢睡,守在静心室内,等待金雀回禀。到了午夜时,金雀飞回,在老柴耳边叽叽叫了两声。
冷云鹤忙问,“找到了么?”
半晌后,老柴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到处都没有......”
“那他能去哪儿?!”冷云鹤霍地站了起来,面上显出罕见的焦急之色,“就没有金雀找不到的人,他能去哪儿?!”
贺知成第一次见冷云鹤发怒,言辞中似乎很是在意陆之离的安危,不禁略微惊异。
老柴叹了口气,这意味着,陆之离多半凶多吉少了。
冷秋霜微微颤抖,问道,“爹,他不会......”
冷云鹤狠狠地瞥了她一眼,背着手,气急败坏道,“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账!”说完,又道,“再找,也许他不在山内,把金雀派到外面去找。”
于是,金雀又一次发动起来,往山外寻去。
静心室内传来冷云鹤的怒骂声,以及冷秋霜的哭声,声声句句,传进了廊庑下的小屋子里。
屋内,陆凝的灯还点着。他独自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树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贺知成推门进去,温声唤道,“凝儿。”
陆凝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小脸上的无助和孤凄之色,令贺知成愧疚万分。他走了进去,坐在床边,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陆凝没有回答他,小手捏着叶子,眼睛盯着脚下。
贺知成安慰道,“早点睡吧,睡醒了,你哥就回来了。”
除了刚到金门山时,因不熟悉地形,陆之离会很晚才回来,但这一两年来,他再也没有晚归过。天黑之前,一定会把所有活儿都干完,回来后和陆凝一起吃晚饭,给他编草蚂蚱,逗他玩儿......
可今天这么晚了,他都没有回来,一种深深的恐惧萦绕在陆凝心头,挥之不去。
贺知成见这个小家伙陷入了沉默,问道,“凝儿,你害怕吗?”
良久后,陆凝抽噎了一声,点了点头。
贺知成见他可怜又可爱,说道,“不要害怕,师父会找到他的。”顿了顿,又揪了揪他的小脸蛋,说道,“以前是个小爱哭鬼,现在可勇敢多了。”
陆凝摇了摇头,低下头去,红了眼眶。他一直觉得今天他哥就不正常,早早地干完所有的活,还抱着他亲热了一会儿......好像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贺知成最后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把他平安带回来......师父说要召集几位师叔亲自去山里找他,我也要一起去,你放心好了,他一定没事的。”
陆凝一句话也没说,只顾低着头,摸着树叶。等贺知成走了很久后,他才无声地流下一滴泪来。几只鸟儿飞到窗户上停着,睁着绿豆似的小眼睛看着他,陆凝忙将眼泪擦干了。他记得,鸟儿会告状的,要是自己哭的话就该挨嘴巴了。
当东边天色微明时,又一波金雀回来了,同样没有带回任何消息。至此,冷云鹤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召集金门山子弟入山搜寻。
冷秋霜被狠狠地责骂了一顿,又被关进了忏哭宫面壁思过。她也哭了一晚上,偷偷跑来安慰她的,只有安博文、十八和赵连明等人。
安博文说道,“师妹,我亲自到山下去,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点心,多少吃点吧,别饿坏了。”
冷秋霜哪有心情吃那个,将糕点捡起来,狠狠地掰断后全砸在刻有门规的墙上。
安博文任她发泄,叹了口气,劝慰道,“师妹,别伤心了,那小子臭命一条,死了就死了,难不成师父还会为了一个乞丐的命,跟他的千金过不去?”
“住口!出去!”
用尽伤人的话去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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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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