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肖安已经装殓好。兰氏母子三人跪在临时布置出来的灵堂里。
萧锦珮乖顺的去兰氏身边跪下。
兰氏小声的问她:“身体如何,可还有大碍?”
“阿娘放心,大伯说我已无大碍!”萧锦珮答道。
萧锦珮猜测,她的风寒,早就被系统治好了。她醒来后,除了觉得饿,并没有哪里不适。
“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要有数。要是感觉不适,就回屋躺会儿,你阿爹不会怪你的。”兰氏还是不放心的嘱咐。
前两日,女儿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她都以为,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阿娘……”萧锦珮看着兰氏,欲言又止。
“何事?”
“大伯说……说……”萧锦珮装作害怕,不敢说下去的样子。
“你大伯说什么了?你这孩子,怎么说到关键处就不说了!”兰氏着急。
萧锦珮还是装作不敢说,兰氏催促好几次,她才仿佛被催得没办法,下定决心似的说:“大伯说,爹爹的药里有……有毒~”
说到最后,她声若蚊蝇。
“什么?你说有什么?你说清楚!”兰氏掐着萧锦珮的肩膀问。
“阿娘,我疼!”萧锦珮不回答兰氏,而是叫着疼。
“你说!你爹药里到底有什么?怎么回事?你大伯怎么会看到你爹的药?”兰氏连珠炮似的问,倒是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我就是想着,爹爹久病不愈,我又大病初愈,家里已经没什么银钱了,阿爹的药都是补药,要是我能用得上,早日养好身体,也能帮帮阿娘,就……就把灶房的药渣,就带去给大伯看看……”说到这里,萧锦珮装作羞窘得说不下去。
“那毒呢?你大伯说毒在哪里?”兰氏追问。
“大伯说,那药里面的君药本该是黄精,现在药里的却是钩吻。这钩吻啊,有大毒!还说这两种药很像,很多大夫都会弄错呢!”萧锦珮语气十分天真无知,仿佛不知道自己爹的死,和这药有关。
兰氏却是听出来了,她郎君的死,是庸医治死了人。
她‘噌’的一下,从跪着的蒲团上站起来,就出了门。
萧锦珮的弟弟妹妹看着阿娘出去,有些无所适从。他们听出来了,阿爹是被人害死的。
萧锦珮也不跪了,‘柔弱’的一屁股坐在蒲团上。
“二娘,你去把阿娘藏起来的铜板拿出来,揣上。三哥儿,你去把爹爹吃剩下的药拿上。”萧锦珮吩咐道。
兰氏出去干什么了,俩孩子不知道,她一清二楚,这个结果就是她主导的。
未多时,兰氏推着辆江州车,带着几个汉子进来了。
几个汉子帮忙,将肖安的棺木放到江州车上,兰氏自己推着江州车就往外走。
“兰嫂子,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吗?”帮忙的汉子一边帮兰氏扶着棺木,一边不放心的问。
“不用!”兰氏心中急怒,顾不得理帮忙的汉子,径直闷头往外走。
“各位叔伯,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就不劳烦了!我和弟妹,这就去帮阿娘!”萧锦珮路过来帮忙的汉子们,拱手作揖,去追兰氏,帮她扶住棺木。
待她扶稳,还不忘招呼弟妹跟上。
她们一群妇孺,带着沉重的棺木,走走停停,到汴梁城外,已是辰正。东京城已经完全苏醒过来,行人如织,熙熙攘攘。
萧锦珮三人进城后,直奔‘里头’。‘里头’在马行北街,十分繁华,车水马龙。给肖安看诊的杨氏医铺,就在这里。兰氏将棺木往杨氏医铺门前一摆,就要跪下,唱念做打,不知想到什么,又将萧锦珮拉到一边,说道:“你不要跪了,混在人群中,随机应变,明白吗?”
此举正合萧锦珮之意。她不是原主,没有为爹伸冤的信念撑着,实在难为情。
肖二娘和肖小弟随着兰氏跪在杨氏医铺门前,哭诉杨氏医铺故意下毒,毒死她郎君/他们爹爹,引起一片哗然。
兰氏母子三人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字字泣血,周围百姓同情一片。
杨氏医铺的掌柜杨章平不想影响医铺声誉,请兰氏入铺内商议。
兰氏不愿意。这掌柜摆明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她,要为郎君的死,讨个公道。
萧锦珮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人死不能复生,银子拿在手上,才是实实在在的。她怂恿着兰氏闹这一场,不过是想给杨氏医铺施压,多得些银钱。兰氏却钻进了牛角尖,一定要讨个公道。她简直痛心疾首……
系统翻白眼,你怕不是忘了你的任务了。
杨章平见兰氏油盐不进,回到店中,叫药童、仆役出来,驱赶兰氏母子三人。
“杨氏医铺欺负孤儿寡母了!”萧锦珮见势不对,赶紧鼓动围观的百姓,去帮兰氏三人,“各位,杨氏医铺今日仗着金紫医官的势,欺负这三人孤儿寡母,你们谁能保证,来日,被欺负的,不会是你们?”
同情弱者是人类天性,加上萧锦珮的反问,让周围百姓感同身受,许多百姓上前,准备医铺的伙计一动手,他们就出手帮忙。
有人见事要闹大,赶紧去报了开封府。
医铺的伙计见百姓上前,不敢轻举妄动,双方一时僵持起来。
不到两刻,皂隶开路,一队仪仗,浩浩荡荡而来。
萧锦珮看着这排场,心中嘀咕,这官,恐怕不是什么清官。
仪仗到得近前,捕快呼喝着百姓后退。一顶镶金嵌玉的软轿停在正中间。
软轿停下,轿子里的人却没有动静。轿子后方,出来两个长随打扮的人,将轿子前方的空地洒扫一番,又掏出一把胡椅,拂了拂不存在灰尘,才去请轿中人下轿。
萧锦珮心中‘啧啧’两声,看人家这官当的。
轿中下来一位弱冠之年的青年男子。他头戴束发紫玉冠,遍身罗绮,手持折扇,一派潇洒风流。
萧锦珮倒没看出什么潇洒风流,只看到他宝石闪烁的腰封,绿出一汪水的玉佩。有钱!太有钱了!他生我梦!
看到下轿的男子,周围的百姓恍然:“原来是王衙内/巡使啊,怪不得这么大排场!”
青年男子下轿后,并未开始问案,而是施施然走到胡椅跟前,坐下了。
坐……坐下了,萧锦珮抽抽嘴角。
杨氏医铺是金紫医官医铺,杨章平显然在这汴京城很吃得开。王衙内刚坐下,他就屁颠屁颠的上前见礼。王衙内也很给面子,对他点了点头。
杨章平不止给王衙内见礼,给他的副手柳巡判、陈捕头都见了礼。
他们一番见礼完毕,柳巡判才走到兰氏身边喝问:“尔等真有冤屈,为何不报开封府,在此闹事?”
被官爷喝问,兰氏并未慌张,只是伏地回到:“官爷,民妇并非闹事,只是想为郎君讨个公道。”
“民妇手中有证据,杨氏医铺下毒害人,将黄精换成钩吻,毒害我郎君。”
兰氏说完,从怀中掏出萧锦珮包起来的药渣,呈给柳巡判看。
萧锦珮在混在人群里,给肖小弟打眼色,让他将身上带着的肖安未吃完的药也呈上去。就是肖小弟和她没有默契,她又是使劲咳嗽,又是比划,肖小弟才看懂,哆哆嗦嗦的将药呈上去。
柳巡判接过呈上来的药渣和药,并未亲自查看,而是挥挥手,仵作上前。
仵作先看了药渣和药,又去开棺,查验肖安的尸体。等都查验完,在柳巡判耳边,嘀嘀咕咕。
柳巡判听完,又去王衙内耳边说了什么,王衙内一挥折扇,道:“将杨氏医铺封了,一干人等,带回开封府。”
杨章平跪下,大呼冤枉。
王衙内并不理他,示意捕快来拿他。陈捕头得到命令,带人往医铺中去拿人。
捕快上前,杨章平死死趴在地上喊冤:“衙内,冤枉啊!杨氏医铺医者仁心,在这汴京城有口皆碑。说不定是这刁妇自己替换了药材,诬陷我医铺。”
这时候,医铺的伙计、坐堂大夫、药童等都被押解出来了。
百姓看到被押解出来的齐南星齐大夫,才恍然惊觉,杨氏医铺确实医者仁心,经常赠医施药。齐大夫更是其中之最。
他们见兰氏母子三人情状悲惨,都忘了,杨氏医铺也是仁心仁术、乐善好施的。
百姓们七嘴八舌,有为齐南星求情的,有说杨氏医铺仗势欺人的,有指责兰氏母子三人贼喊捉贼的……乱成一锅粥。
王煦被吵得脑仁疼,折扇又一挥:“将他们母子三人也带回去。”
然后起身,往轿里去了。
走到轿门口,他回转身,用折扇指着萧锦珮,道:“别忘了将她也带上,鬼头鬼脑,上蹿下跳。”
萧锦珮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鬼头鬼脑?上蹿下跳?
王煦也不管萧锦珮反应,进了轿子里。
萧锦珮抬脚想跑。要是她也被抓了,她们家就被一窝端了。
两个捕快见她想跑,一前一后,将她的去路堵住了。
她能怎么办?只能束手就擒了呗!她可是很识时务的。
杨氏医铺所有人,兰氏母子三人,加上萧锦珮和肖安的棺木,全被带回了开封府。
到了开封府,不知道是王衙内还没昏聩到那种程度,还是王衙内相信了她们是苦主,反正萧锦珮和兰氏三人没有被投入大牢。
萧锦珮被带到一个房间,捕快叮嘱她只能在房里待着。
她想去看看兰氏她们怎么样,打开房门,发现门口有人守着,只能讪讪又回了房里。
杨氏医铺的人都被下了大狱,柳巡判带人去审。
王煦既不擅长查案,也不擅长审案,他坐在左军巡使的位置上,就是当个吉祥物。回到开封府衙,他就没事了。
他想到那只上蹿下跳的猴子,问自己的长随吉祥:“那只猴子放哪里了?”
“小官人,她和兰氏母子三人,都被关在中庭的空房中。”
吉祥不愧是从小跟着王煦长大的,即使他没有指名点姓,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查出身份了吗?”
“户籍显示,兰氏育有两女一子,长女生于嘉祐元年。看那小娘子的年岁,应是兰氏长女。”
吉祥就知道自家小官人会问,一回衙门,就打听清楚了。
“走,我们去会会她。”这样的猴,他还没见过,十分新奇。
萧锦珮百无聊赖的在房间里,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突然,门就从外面打开了。她往门口看去,王衙内带着个长随跨了进来。
她立马换了副嘴脸,热情的迎上去,鞍前马后伺候王煦入内上座。
王煦坐下,她又吩咐守在门口的捕快:“去提壶茶来。”
真把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似的。吉祥看得眼睛疼。
他哪里知道,萧锦珮这是把他家小官人当成以前的客户伺候,以期他能公正廉明,还她们家清白,给她们家赔偿。
直到王煦捧上热茶,萧锦珮才停止忙前忙后,小心的问:“巡使此来,可是为我爹爹的死?”
“我发誓,我们家没人认识药材,更别说找到钩吻,替换黄精了!”萧锦珮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王煦挑挑眉。他以为,她会死不承认身份,耍赖自己不认识肖家人。
也是萧锦珮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不然‘tui’他一脸。
她家就在京郊,归开封府管辖,户籍很容易查到,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她又不是傻子?
王煦不回萧锦珮的话,就盯着她上下打量。
萧锦珮比城墙倒拐加炮台还厚的脸皮,都有点扛不住。就在她以为,自己魅力无限,这位小衙内爱上她了的时候,这位小衙内起身往外走了。
她赶紧收起脑海中的畅想,去送这位小衙内,边送还边道:“巡使,请您相信,我们家真的是无辜的。不信,你可以试试我们呀,我们真的不认识药材的……”
王煦都走得只看得见背影了,萧锦珮还在高声说:“巡使,我观人很有一套,若是案子遇到瓶颈,民女愿意效劳,记得来找我哦~”
这是萧锦珮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来了。
听到她的话,王煦脚步仿佛又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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