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珮心情不爽,使劲推开王煦公廨的门,重重跺脚走进去,随意找了张椅子,瘫上去。
王煦正在点茶,看到萧锦珮四仰八叉的样子,额角抽抽,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继续心无旁骛的点茶。
柳巡判追着萧锦珮进来的。他到底顾着巡判的脸面,没有跑起来,慢了萧锦珮好几步。
他跨进门,看到萧锦珮那坐没坐相的样子,就要训诫。
王煦赶紧招呼他过来品茶,堵住他的嘴。虽然接触不多,他却觉得,这小娘子就是个混不吝。柳巡判的话要是说出口了,今天他们怕是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答案了。
品了两盏茶,王煦才慢悠悠的问道:“可问出什么了?”
“她根本就是胡来,能问出什么?”柳巡判没好气的道。
他还是坚持,萧锦珮根本没问出什么,说问出很多不过是嘴硬强撑。
王煦没管柳巡判,而是以眼神询问萧锦珮。
萧锦珮见这小子从她进来,一直和颜悦色,也没说教,便大发善心的说道:“杨安和黄岐有问题,但他们不是杀我爹爹的凶手。”
王煦和柳巡判对视一眼,问:“此话何意?”
“杨安抓错药,黄岐换过药。他们不知道,病人是否已经病故。”
“你怎么看出这些的?”柳巡判脱口而出。
他就站在她旁边,他怎么没看出这些?
萧锦珮对着他翻个大大的白眼,然后道:“不告诉你!”
“你……!”柳巡判气得手都哆嗦了。
王煦放下茶杯,对萧锦珮拱手一礼道:“还请肖大娘子不吝赐教!”
萧锦珮看得出来,这位王巡使也不是多瞧得上她。但人家就是有修养,一直彬彬有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萧锦珮不想说,却不能不给王巡使面子,只能道:“我把我需要的信息,藏在问他们的问题里。一开始,我问的问题跟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且好回答,后面我穿插着问他们案子有关的问题。”
“柳巡判瞧不上我,对我的轻视表现得明明白白,又加之我是女人,他们自然也轻视于我。”
萧锦珮话锋一转,还不忘在在王巡使面前,给柳巡判上眼药。
听她这样说,王煦乜了柳巡判一眼。怪不得这小娘子跟着他去了趟大牢,回来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因为轻视,他们自然不会很警惕。我问的问题,他们会遵从本心而答。我问他们是不是抓错过药?杨安下意识点头,后反应过来这是在审问,才又大声说不是。”萧锦珮继续说。
“我又问他们,是不是故意换药?所有人都回答不是。”
“后来,我又问,他们是不是故意换药杀人,所有人都坚定的回答不是。”
“所以,我确定,我爹爹不是他们杀的。”
“他们说,你就信?”柳巡判还是觉得,这小娘子太天真!
萧锦珮面无表情的瞅了柳巡判一眼,往椅子里一倒,不说话了。你不信,我还不爱说了。
王煦从萧锦珮的动作中看出来了,只要柳巡判还在这里,她是不会再开口了。
他只能先把柳巡判支开:“柳巡判,你先去查查,哪些药方是杨安和黄岐抓的?病人里,是否有人异常病亡?”
柳巡判还不知道,这小娘子,是怎么怀疑上黄岐的,他不想离开。可他也知道,自己得罪了这小娘子,他在这里,这小娘子不会再开口,他不能不离开。
为了撑起自己最后的脸面,柳巡判拂袖而去。
“肖大娘子,还请继续赐教。”等柳巡判离开,才对萧锦珮说道。
碍眼的人走了,留下的无论是脸,还是态度,都让她无话可话。
萧锦珮决定大发慈悲,告诉他其中的道道:“我们人有丰富的面部表情,身体姿态和语言声调。在生活中,我们控制和伪装的表情,要远远多于真实情绪表达的表情,但不管我们怎么伪装和控制,有一些细微表情是不受我们思维控制的。我就是通过观察这样的微表情,来确定他们有没有说谎的。”
萧锦珮一边说,一边往王煦那边走去。一直走到王煦两步开外,方才停下。
“就如现在,因为我的靠近,巡使身体下意识后仰。”萧锦珮指着王煦的动作,说道。
王煦看看自己的动作,干咳一声,坐正身体道:“很有趣,能给我说说,我为何会如此吗?”
“因为我们不熟!人是不会让不熟的人,靠自己太近的,这是一种身体的本能。”
“所以,肖娘子认为,杨安下意识点头,才是真实的反应。”王煦很会举一反三。
“正是,他下意识点头,后又大声回答不是,正是心虚的表现。”萧锦珮觉得,这王巡使,反应还挺快。
“那肖娘子是如何怀疑上黄岐的?”
王煦对萧锦珮如何怀疑上黄岐的,很疑惑。听前面她说的,黄岐的回答,似乎没有破绽。
“黄岐因为出身的关系,平时活得谨小慎微,所以,他更谨慎。我整个问话过程,他都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让我观察不到他的表情,声音也声若蚊蝇,听不出起伏。”
“但他有一个不好的小习惯,当他说谎的时候,头下意识会低得更低一点。很细微,却刚好被我发现了!”
说到这里,萧锦珮一脸得意。也就她心细如发,才能发现这么细微的破绽。
王煦对她的观察入微确实佩服。
“那你对令尊的死,有何想法?”王煦问。
“绝对不是那些药仆。他精通药理,目标明确。杀死我父亲,就是故意的。”
“有什么依据吗?”王煦以为,萧锦珮对杀死她父亲的人,有什么眉目。
萧锦珮耸耸肩,“就是一种直觉。”
王煦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还想了解更多。
“咕咕”萧锦珮的肚子叫了起来。
“不行,我饿了,要回去吃晌饭了。”萧锦珮赶紧打断王煦。
都给系统打工两个多时辰了,该休息了。
“好。我吩咐人将午膳给肖娘子送过去。”
王煦知道这位小娘子是个顺毛驴。见她不欲再聊,就依了她,还准备施点小恩惠。
他如此上道,萧锦珮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忠告:“你们可以提审杨安,验证我的话。黄岐那里,最好不要打草惊蛇,我敢保证,你们问不出什么!”
黄岐那性子,一旦打草惊蛇,再从他嘴里,问不出一句话。
一种莫名的预感,王煦觉得,他还是听肖大娘子的忠告为好。这小娘子邪性。只是他还是晚了一步。
柳巡判已经提审黄岐了。他实在很好奇,肖大娘子,为什么会怀疑这个不起眼的小药童。
他去排查黄岐抓药的药方,意外发现,郭廉访家老淑人的药,是黄岐抓的。一个激动,他提审了黄岐。
黄岐也确如萧锦珮所料,一声不吭。
他倔强的咬紧牙关,即使用刑,也未吐露一个字。
王煦到的时候,柳巡判正拿黄岐没办法。
本来他们若有证据,黄岐招不招都没关系,定罪便是,偏偏他们手上毫无证据……
又被那小娘子料中了,王煦心想。难道她成精了不成?
“让人将他带下去吧!”王煦吩咐道。
反正也问不出什么,何必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黄岐被带下去,王煦将柳巡判叫到一边,把萧锦珮的分析以及忠告,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巡使,属下无能。”柳巡判对自己的莽撞有些懊恼。
“行了,这不怪你。木已成舟,懊恼无益。为今之计,你可有补救之法?”王煦问。
“黄岐出身贫寒,他换了药材,必不会舍得就此丢弃,肯定会出手,换些银钱。我们画了画像,全城医铺、药铺走访,定能找到人证。”柳巡判想了一会儿,说道。
王煦点点头,“那就按你的想法办吧。”
王煦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对了,你提审杨安,验证一下肖大娘子说的话。”
“是。”
杨安被提审,心中便知不好。
好在官差话里话外,只问他是否抓错过药,并未将他和杀人案牵扯在一起。
他是杨家的家生子,自小学的便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他知道,他做的事,他承不承认,官府都无所谓,只需跟主家说一声,主家便能处置了他。主家处置奴才,可不需要什么证据。
所以他爽快的承认了。不过他希望两位官爷不要将此事说与主家。
他说,因为医铺来了位受伤极重的病患,最后没有救回来,死状极为凄惨。他受了惊吓,半夜总是惊醒,有一段时间总是精神不济,就抓错了药,心中一直很后悔。
柳巡判追问他抓错药的时间,杨安回想了一下,给了柳巡判一个大概的时间。
柳巡判承诺他,只要他抓错药不是有意为之,没有闯下大祸,便帮他隐瞒一二。
得到结果,柳巡判即刻着人去查证。
两位上官等着结果,底下的捕快自然殷勤,不过半日,便得出了结果。杨安抓错药的病人不过偶感风寒,不是什么大病,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查证了杨安的话,王煦对萧锦珮愈加信服。他当即决定,明日亲自带萧锦珮去见两位坐堂大夫。
柳巡判却有些恍惚,那么个桀骜不驯的小娘子,怎么什么都让她说准了呢?
微表情的定义出自何成洁《微表情心理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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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只言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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