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乐队前任主唱的状态被如此描述,现主唱听到后反而点了点头,表情带了点笑意。
邱纪澔知道他那不是认同,乔文秋这副表情可以理解为“听到席泽池如此充满活力那他就放心了”的欣慰,这人只比他大一岁,性格实在难以描述,有时候老好人得过头,听到别人怎样怎样比自己赚了大钱还要开心。
算了……如果乔文秋不是这性格的话,那他早跟席泽池一样跑路了,还用得着留下接手旧日这个烂摊子?
旧日乐队的编外人员邱纪澔不想再跟他进行这个话题,抿唇问:“我新歌你听了吗?”
他给乔文秋发新歌demo是在去音乐节前,后者这段时间忙着和霍卓掰扯要不要转卖旧日在云南那间老房子的事,到现在才刚来得及联系他,现在歌已经在全平台上线。
“听了,好听。”乔文秋说着,在电脑上打开了那首歌充当两人聊天的背景音乐,“你曲子编的越来越抓耳了,迷幻又柔美,转型是找对路了,从一开始就应该玩melody的。”
“都一样。”邱纪澔说了个冷笑话,“哪种音乐不是干?反正玩说唱的,遇到黑人上帝不都得下地狱。”
邱纪澔唱trap又凶又炸,转型melody后却完全是两种感觉了。乔文秋每次听他和之前风格完全不一样的歌就有点惆怅,但他没表现出来,鼠标点进评论区往下翻,热评第一留言说MQ是云南人,最近写歌也越来越超现实的恍惚,故而猜测他每次写歌前都要吃没炒熟的菌子,也可能还是生吃。
“…什么一顿吃八个,”邱纪澔从镜头里看到那条评论了,也是够服:“胡扯,真那样我都不够死的。”
乔文秋被逗乐了,按下Control Shift,再按了下电源键将电脑待机,镜头微微一晃,一片漆黑的屏幕里就反射出透明手机壳里的那张拍立得。
邱纪澔看着镜头歪在沙发上,将手机抬高了点,后脖颈挨到皮质沙发背,有点凉,还有点痒,和照片上那时被席泽池拽住后衣领时的触感一样。
那会儿他身高还没抽条,编着脏辫脾气还炸,一米九的席泽池拎他就跟拎只刺猬幼崽一样轻松,弯下腰凑到他耳边笑,邱纪澔缩了缩脖子,感觉后颈被吹得更痒了。
“跑什么,”席泽池把胳膊搭在他肩上,“和我照相还不乐意,想要单人照啊?”
“你们乐队照相我跟着干什么,”邱纪澔想往一边跑,回头警惕道,“…你别挨我这么近!”
“哟,怎么还不让人碰,”席泽池单手就能轻松把他摁在原地,得寸进尺地掐了把小孩的腰,“怕痒啊,我看看,我们啾啾这么好调戏?”
邱纪澔上半身动不了,只能去踹他小腿,臭着脸发脾气:“席泽池你有病啊!”
“没大没小的,你年龄砍一半都还不到我三分之一,不说喊声爸吧,怎么连哥都不叫一个。”席泽池说话时又离他近了点,邱纪澔用膝盖抵住他的腿,被这人离谱的天才逻辑给震惊了:“你好要脸啊!”
“骗小孩儿嘛,”席泽池捏他脖子,“小孩儿看镜头啊,我们旧日全员第一次大合照……一,二,三——”
咔嚓。
“哪里是全员?”邱纪澔快门一响就甩开他,“我是要当rapper的,rapper!我才不搞你那什么玩意儿的乐队!”
“做rapper又不耽误你当我们旧日成员,”席泽池右手食指和拇指伸出来,向他开枪比心,笑眯眯道,“不是说好来当我的编曲吗?去玩玩迷幻电子,早点给我写一首歌,听见没,小孩儿?”
“鬼才玩迷幻电子,”邱纪澔更觉得他脑子有病了,质疑道:“我玩的是trap,给你写?”
席泽池每首歌的风格都跟有什么大病一样,迷幻电子迷幻电子,顾名思义,迷得让人找不到北,不吃几百个见手青谁能写得出来,和又凶又冲的trap放一块简直精神分裂。
“trap好啊,适合你,我就让你玩玩,”席泽池不在意地说,“反正我就在这等你,你什么时候想写就写咯。”
然后席泽池就跑了。
主唱不告而别,整个旧日乐队没多久就散了个彻底,粉丝都以为这乐队也就这样到头了,正准备开启缅怀模式,就看到压根没有准备的乔文秋直接被提溜上来当了新的主唱。
席泽池走得潇洒,只留下了一张做了一半的迷幻电子专辑,是预备给明年全国巡演准备的新专,但他写了大半年都没写出来,demo没有,beat只编了一半,歌词也填得勉勉强强,邱纪澔刚接手那会儿被这张专辑折磨得够呛。
他跟乔文秋一起坐录音棚里瞎胡琢磨,一年后好不容易才编出一点小样,放软件里刚跑第一句就知道这用不了,索性一次性全删完,拿起笔一个符号没写就写不下去了。
邱纪澔把笔一扔站起来,不耐烦地说这Psychedelic Trance只有鬼才知道怎么编。
乔文秋在一旁接话:“席哥也知道。”
“废话,”邱纪澔踢着凳子冷哼,席泽池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他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所以鬼才知道啊,”乔文秋那个时间段已经摸透他的脾气了,把邱纪澔刚刚删掉的那些重新恢复,听了一点开口说,“你这块key太高了,我唱不上去。”
邱纪澔没吭声,抓起笔又开始写,那句席泽池跟鬼没什么两样把他灵感逼出来了,洋洋洒洒写出一串串的词。
乔文秋听着听着按下暂停键,皱起眉说:“你这鼓点也太密,这么凶,听着要去杀人。”
“凶怎么了,”邱纪澔撇嘴,又说,“我也没打算用。”
“写都写出来了,不用太可惜,”乔文秋觉得全归成废稿不太好,好歹零零散散也做了有一年,“这段你要不自己来?曲里加段feat应该没问题。”
“我来那还得再凶点,”邱纪澔越想越烦,“真以为我是搞乐队搞melody的啊?这唱trap根本用不了!”
乔文秋不说话了,邱纪澔揉了把还没剃成板寸的发辫,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说错话。
一个不会说话的社障却当了rapper,这事仔细一想还挺黑色幽默的。邱纪澔从柜子里拿出车钥匙,半晌也只憋出来句那别写了,我带你去兜风。
彼时是乔文秋第一次坐邱纪澔机车后座,被他狂放的姿态和自由的速度吓得在后座尖叫,眼泪都在风里冒出来:“我怕死!你能不能慢点啊——”
邱纪澔在风里大喊说“速度慢那还能叫兜风吗?!”然后开得更快了点,乔文秋脸都白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顿时惊恐道:“你这八手没牌车,平时山区就算了,还敢在市区无证驾驶啊?”
大半夜的小县城当然没人查,邱纪澔沿着市区一路狂奔,漫无目的地乱飙了一会儿后理智了不少,降下速度,才发现自己把摩托骑到了席泽池小区门口。
乔文秋一下车就快要以地为床以空气为被,眼冒金星好几秒才终于缓过来,翻江倒海有点想吐。邱纪澔给他塞了包纸,再陪他在台子上蹲下来,安慰人道:“我第一次坐也跟你一样。”
但看着乔文秋狼狈无比的样子,想了想他又补充说:“但我没哭。”
乔文秋正想回复谁能跟你一样似的,他第一次见邱纪澔对方就刚飙车回来,也不知道谁教出来的小孩这么狂,抬眼一看人已经朝楼上走了,连忙跟着上去喊他:“这是哪啊?”
邱纪澔伸手按电梯,进去后下意识在口袋里摸钥匙,才想起来钥匙早在席泽池跑路没几天就被自己扔到河里了。
“鬼知道。”邱纪澔挂着张脸。
电梯一层一层向上爬到预定楼层,门一开邱纪澔就迈步往出走,乔文秋以为是他家,毫无心理压力也跟着走出去。
拐三个弯到走廊尽头,只有一户,门敞着,物业安保人员在门口掐时间,里面还站了三个快递员在清点物品。
这架势跟搬家一样,乔文秋站门口不敢进,拽他衣服小声问:“你也要走?”
邱纪澔没点头也没摇头,但乔文秋怎么想他都不可能在现在的旧日乐队一直待下去,再配合着面前的情形,以为邱纪澔把他载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的,站那里抹了下眼泪。
“其实也挺好的,”乔文秋吸吸鼻子说,“你应该出去的。”
“你们是屋主席先生的朋友?”里面的快递小哥看到这两人跑过来,递上一张纸问:“可以帮我找一下这单子上的东西吗?我不太了解你们这些什么键盘啊什么声卡的都是什么。”
乔文秋被这句话砸得毫无准备,立刻站那里瞪圆了眼睛。
邱纪澔看到了快递单,上面的收件地址写的是北京。
哦,席泽池原来去了北京。
他只是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去了北京,把旧日留在了昆明,连同那张专辑和乔文秋与邱纪澔一起,跟吃了致幻蘑菇一样想他哪一天突然回来吓他们一跳。
乔文秋猜得没错,邱纪澔也要走。
旧日实在不适合他,他收拾东西去了成都,参加livehouse第一站就才惊四座,脾气看起来不太好的混小子凶的像机关枪,耳垂打了一排环扣,站台上妥妥纯种的匪帮一个。
那是MissQ第一次被广为传播的live现场,乔文秋录下来后在手机上反复看了几千次,他一直没想明白,台下一句话憋不出来的家伙怎么能有范儿成这个样子,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邱纪澔已经靠纯粹的技巧炸了场子,对着台下喊他名字的人高高举起麦克:
“MQ is in the house.”
电磁爆响,话筒落地。
Drop the mic。
“怎样?”他对着视频通话里的乔文秋问。
“虽然我不太懂……”乔文秋说,“很炸,好听。”
“你们搞乐队能懂什么。”邱纪澔说。
乔文秋知道他不是针对所有搞乐队的人,或者说他也没想针对,谁搞乐队都跟他没关系,那跟莫名其妙当上主唱的自己更是毫无恩怨了。
他捏着话筒只是想针对一个人。
北京那帮搞乐队的人。
莫名其妙跑去北京那个人。
北京太远了,他从云南出来,第一站是成都,然后还要去武汉长沙上海摇滚之乡石家庄,草莓迷笛麦田东海,百人场千人场万人场鸟巢四面台,帮乔文秋一起给席泽池把那烂摊子收拾了,再把那张专辑做出来,狠狠扔到他脸上。
席泽池,你能懂个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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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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