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卡顿什么。”纪零露出招牌酒窝,瞳光闪烁,一副他不说点什么这事就翻不了篇的模样。
“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他思来想去,捏住叶峥洵命门,“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去和裴疏意说你教了我不好的东西。”
叶峥洵:“……”
让这小鬼告状了还得了。别说什么洗刷冤屈了,他都得被裴疏意洗刷了。
硬着头皮:“0是下面的,1是上面的,他们觉得你看起来比较娇软,裴疏意比较威猛,好了,听过就忘掉,小孩子不要知道这些。”
“也不准告诉裴疏意是我教的,不然哥哥我明儿就站不上这块地了,懂?”
纪零:“……”
他张着口,似是被这番话炸懵了。
半晌消化不了,垂头琢磨。
虽然网友是很喜欢磕CP,什么都能配对,但是他哪里娇软了,裴疏意不看起来比较娇气么,明明都是自己照顾他!
他才是1。不对,他和裴疏意才没有那种关系。
他刚将上头一串脏东西从脑子里甩出去,又忽地冒了个想法。
如果两个人都是男的,是不是也没有物种隔离这一说法?
这个念头一出,纪零瞪大了眼。
纪零啊纪零,你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意识到不能再就着这想法走下去,纪零连连催促:“哥哥,你再说点别的,快快快。”
叶峥偷笑,索性接着说:“那你听我说说情书的事。”
叶承鸥有个小青梅,从幼儿园到高中形影不离,爸妈打娘胎里就笑谈要定亲。
叶峥洵初次知道这事,是在个深夜,结束周五晚课,他们出了校门去喝酒,在大排档畅聊到凌晨两点,叶承鸥喝得高了:“我家有…点远,你打我通讯录第一个电话,让她来接我。”
叶峥洵从他兜里抽出手机,出手机,看向通讯录人名,A橙。
“哎,这个橙子男孩女孩。”
“女的。”叶承鸥胃部食物上涌,捂住脸,词句闷闷从喉口蹦出来。
“不是吧,大半夜的你要个姑娘家来接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叶峥洵手指轻敲,还没拨号。
“你懂什么啊,小妮子最近借了我生活费,说要给我做牛做马,而且她现在清醒着……一天天追剧到凌晨三点,来接一下怎么了。”叶承鸥神色恹恹。
“行吧,先说好,要是她骂你,我不负责说好话啊。”叶峥洵说。
拨通电话,“嘟”了好几下对面才接,是个清脆女声,趾高气昂地叫骂里夹着几分嗲:“想死啊叶承鸥,半夜打你姑奶奶电话干嘛。怎么,找你那个班长告白被拒了,深夜失恋求安慰?”
叶峥洵耸耸肩,欲将手机递过去,却被叶承鸥退回。被女高音一喊,叶承鸥精神了些,小声和叶峥洵说:“你说说,让她来接,我喝醉了。”
叶峥洵一下就明白,叶承鸥这是心里对人家妹妹有意思,又不好直说,于是配合道:“那个,妹妹啊,我是叶承鸥同学,他现在喝醉了,没法回去,要不你看看能来接下不。”
听见不是熟悉的声线,周橙明白自己讽刺错了人,蓦然哑火,僵持了十秒:“刚刚抱歉,你们在哪啊,可以发个位置给我吗,我待会打个车过来。”
“新桥附中旁兄弟大排档。”
“行,”顿了顿,她又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叶承鸥让你打的?”
叶峥洵抬眼看向叶承鸥,对方摇头摆手,他又叹气,认命打掩护:“不是,我解了他锁,看他联系人没存几个人,就他爸妈还有你和几个人名,随便挑了个问他能打不,他也不知道听没听清,说能,我就打了。”
“酒蒙子,”女生骂,“行,我打到车了。”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总算见到真容,是个矮矮的小姑娘,和辣椒似的脾气不同,她柔软的中长发披在耳后,脸颊圆,下巴伶仃,眼睛大而亮,涂了点口红提气色,在路灯下面部柔和而软糯,缩在一件白毛衣里。
她下车,倚着灯柱,一只手拎帆布袋,另一只手拨号,还没拨通,叶峥洵半拖半拽叶承鸥过来,女孩不客气揪住叶承鸥衣领,让叶承鸥借力站直:“辛苦你了,我回去就和他妈告状,怎么半夜还麻烦同学。”
“对了,加个vx吧,下次还有什么事好联系。”
“行。”叶峥洵说。
纪零听得入迷,迫不及待问:“然后呢,情书是叶承鸥写给小青梅的?”
叶峥洵笑笑,然后说:“别急,你再听我说。”
自那以后,周橙一有空闲就约叶峥洵出来,食堂打饭也一起,放假复习也一起。知晓叶承鸥那点心思,叶峥洵本想拒绝,但叶承鸥咬牙切齿道:“去!怎么不去!我到要看看这小妮子想怎么早恋。”
于是,每次两人邀约都变成三人聚会,持续了约莫一年。叶峥洵都好奇,周橙怎就有如此毅力,每次三人大眼瞪小眼都乐此不疲。
纪零打断:“哥哥,夺人所爱,你可真不是东西,叶承鸥都要头顶长青青草原了。”
叶峥洵扣他一记暴栗:“你头上还能长栗子树,听我说完。”
某天,周橙突然约叶峥洵出门,并再三强调,这次一定要单独赴约,也是唯一那次,叶峥洵瞒着叶承鸥出门了。
他们约在一颗银杏树后,金黄树叶倾泻而下,红霞火燎般漫天流淌,女孩眼睛亮而纯粹:“叶峥洵,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一直约你出来吧。”
“其实我并不喜欢你。”
“所以……你懂的吧。”
叶峥洵笑:“懂啊。”
学生时代幼稚的暗恋,彼此喜欢却又不肯低头,互相伤害又小心翼翼靠近,心思化作脆弱美好的玻璃泡泡。约自己因为笃定叶承鸥会跟出来,一次次暧昧暗示因为叶承鸥会吃醋。
自己就只是两人别扭的踏板,叶峥洵早看出来了。
周橙喜欢的一直不是他,从始至终,都是叶承鸥。
眼神骗不了人,也就叶承鸥这个呆子蒙在鼓里。
“我要出国了,”周橙脸红起来,像颗剥皮红心柚,“这是我给叶承鸥写的信,他太木头,等了一年也没主动点,算了,本小姐也不稀罕,等我离开后,你转交给他吧。”
“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了,我是不会表白的!太丢脸了。”
他也喜欢你,但他妈以为你喜欢我啊。
叶峥洵差点脱口而出,语句卡在喉口又吞回。这些话该他们自己诉说,机会还多着,作为叶承鸥兄弟,他决定先与对方商讨完再打算,免得叶承鸥又嫌自己说多了丢人。
这两人互相死要面子,别扭得不行。
回到宿舍,叶承鸥喝得烂醉如泥,酒瓶歪七扭八倒了一地。叶峥洵扫完玻璃渣碎片,就见他抬眼看着自己,眼眶红得滴血,语调却平静:“她约你了?”
“嗯,她要出国了,但——”
“别再提了。”
“从现在起,今天,以后,都别再提了,我也不想听。”
叶峥洵不是乐于解释的性格,他的钻研精神都放在解题上,听他这么说,便也释然。
想着等周橙飞机落地,那封情书一交,事情自然清楚,到时候小情侣黏黏糊糊,就没自己什么事。
后来很多时候,叶峥洵都无数次后悔,叶承鸥对自己的憎恶早有端倪。
他们明明喝了那么多次酒,在一张床上彻夜聊天到天明,为什么就不能再讲清楚一点,误会谈开一点。
可是人生没那么多如果。
周橙再没落地,那趟航班出了事。
知道这个消息,叶承鸥喝酒喝到胃出血,住院吊水一周,半夜拔了吊瓶去墓地送花,抱着叶峥洵一边哭一边吐胆汁。
这个节骨眼上,叶峥洵辗转反侧,也不敢将情书交给他,生怕他来个以死殉情。
不久就是最后那次考试。
告诉叶承鸥,周橙有封给他的信时,他们已经打过一架,闹得如此难堪,轻提轻放,谁也没说要还。
只是叶承鸥估计还一直惦记着。
听完故事,纪零感慨:“他不喜欢你的原因还挺立体的。”
“你看,要是有个人全方位碾压你,你暗恋的青梅也喜欢你,轻易得到了你努力很久才得到的东西,这个人还是你好朋友,你每天看着他,是不是很糟心。”
“确实,”叶峥洵来了兴致,“那你呢,你会吗?”
“不。”纪零肯定说。
“有个厉害的朋友多好,干什么都有人罩,求之不得。”纪零恹恹想,都像裴疏意这样才糟心,虽然自己只说说,不把他赶出家门,也不和别人说闲话,但是裴疏意又别扭,又得哄,还不能下厨,自理能力为零,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男人靠十七岁高中生养。简直没有天理。
“而且他如果,嫉妒你就毁掉你,也太畸形了。并不是你没有说清楚,是他的行为过于偏激,就算讨厌你想打败你,也应当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赢。”
叶峥洵没想到他看得还挺透彻:“你这小孩说话还挺有道理。”
纪零忽地想起来:“老地方是哪里。”
叶峥洵摩挲信封,顿了顿,最后长叹:“周橙的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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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一日,周五晚八点,墓园。
纪零从路上就一直垂头思索什么,显得心不在焉,叶峥洵和他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应,只有商讨待会布局时才勉强打起点精神。叶峥洵敲敲他脑门,笑:“干嘛,想放儿童节假。”
纪零抬眼瞪他:“什么啊,今天是裴疏意生日,他礼物我还没给他,一直在弄这事。”
已经八点了,从这回家要一个多小时车程,也不知道还赶不赶得及,虽然裴疏意不是地球人,但纪零对过生日仍然很有仪式感。
他自己没过上几个,尤为想为别人搭把伞。
缓慢收回思绪,他想,不管了,有件事干件事。
他们让司机将车开到路边,怕这两个穷鬼坐公交耽误事,这车连着司机都是方贺州友情提供。纪零抬头,墓园显得漆黑而空荡,像死寂幽灵的巢穴,只偶有蝉鸣拉长了声嘶吼。
一切局已经布好,只等叶承鸥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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