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要开始瞎扯了。）
“多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子，可惜了。”
“我还看过她跳舞的样子，多好啊，年纪轻轻怎么就没了？”
“啧啧。可惜。”
棺木旁的一个叼着烟的谢顶中年男人大手一挥，示意议论的两个年轻人盖棺。此人名叫盛平，生在盛家，却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除妖走镖的活全都不干，胆子大，净接不干净的活。
“赶紧干活，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怒斥一声，趁着夜色未散指挥着。
“头儿，咱钉呢？怎么丢两个？”
盛平抢过钉锤，咚咚两下只用了两个钉就凑合着。
“就这就行嘞，一点小活也不会干！”
也就是这个时候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谁敲门？”
“哪有人敲门？有妖怪？”
另一个年轻人:“你别吓我，我就是个帮忙的打工人。”
盛平从身后拍了他们的肩膀，吓他们一跳:“你们在这儿怕啥呢，干大事就得有点干大事的样子，畏畏缩缩地像个吃软饭的哈哈哈哈哈！”
“呜呜——”
几个人闻声不约而同看了看钉上的棺材。
安静的在原地，没有变化。
“赶紧下葬。”
盛平领着五六个人就在忙活着下葬，棺木本很沉，几个人一起使劲儿这么一抬，棺木竟然轻飘飘飞起，盖子也掉落摔在地上。
回身转头来再一看！棺中女已经不见了。
.
道无站在泥泞的山坡下，天空还飘着小雨打湿新泥，他抬头往上一望，那黑色的棺头端坐着披头散发的女子，黑色长发被风轻轻扬起，血红的喜裙在阴雨之下暗沉如铅，正俯视着山坡下的来人，嘴角微笑，双目寒冷无光。
她荡漾着自己小脚，像个孩子看绣鞋上绒球晃了晃，脚蹭着底下衣服，是盛平的衣服。
随处散落着纸钱混在泥土中，杂草被铁锨翻出根茎，火烧过的祭品残灰黏着雨水。
她的手指滑落祭品，一颗苹果从坡上咕噜噜往下跑，撞倒在道无的脚边。
“有人……”鹤离远远看见那躺着的人。
“死了。”道无说，他举目望着妖瞳，没有近前。
风从棺中女的背后吹来，她开口问:“你们……是来杀我的么？”
“我是除妖师，道无。”道无的双手插在衣兜里，似乎并不想发生任何冲突。
“除妖师……”棺中女又问:“你看我是妖吗？”
“半人，半妖。”他只回答问题。
鹤离打开道无手机刚收到的讯息，举给道无看。
道无移了一下目光，扫过屏幕上的一个照片，照片上的人，衣着舞裙，定格成绽开的红色鲜花，亭亭玉立。
她和眼前的人一样，又不一样。
“啊——妖！救！救我！”
爬起来的年轻人浑身是污泥，连滚带爬地往坡下的三人大呼救命。
“……救”年轻人被一条红绸扼住喉咙，扯在山坡正中间，不上不下，离道无就三四米的距离，他瘫跪在泥土里，泥土像是化了一样，人如落入沼泽地缓缓下陷着。
道无跳过年轻人的求救和恐惧眼神，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个人的存在。
“来人啊……”
“救……”他伸着手，窒息着，力量越来越大小。
“虎宝救人。”他说，道无眼睛只看着妖瞳越来越明亮。
他的手揣在衣兜里，缓缓手语。
棺木底遂亮起一个小小的金色阵法。
妖瞳一瞬间转逝，虎宝从软泥里拔萝卜一样把人薅出来。
树林里的昏暗人影一晃。
“鹤离小心四周。”道无提醒。
虎宝把晕厥过去的人放置一边，问:“妖的感觉怎么越来越多了？”
“被新妖吸引过来的——”道无跳上棺木站在棺中女的背后，脚下起阵。
“妖的贺寿！”
虎宝的除妖阵护佑道无的身后，身侧鹤离起幽蓝辅助阵稳住棺中女化妖。
“妖还能贺寿呢！”虎宝一拳一只转圈跳舞小妖，还有好几只在扭曲着行走。
道无一挑剑指点在女孩的头顶，百会穴起阵:“号令百妖！”
“呜——！”妖的回应如山呼海啸。
“姑娘，你现在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你是谁？”她留着眼泪，一动不动，也不能动。
“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想做人还是做妖？”
姑娘摇头，她不知道。
“时间紧迫，否则，这四周的恶妖会一直源源不断向你而来。”
“做人？我已经杀了人了。做妖……我？”
“做妖我会怎样？”她抬头回首问道无。
道无俯视着她若隐若现的妖瞳:“我是除妖师。”
“会杀了我对吧！”
“我只斩恶妖。”道无忧伤地说:“你看看这四周，我不敢保证不会杀你。”
残灰，雨水，散落的祭品，折断的白蜡烛，风吹落冰冷的泪珠。
“我愿意，成为妖。”她望着跪伏山坡之下的妖，端坐姿态犹如它们的王。
“唔……”道无犹豫了一瞬间，但还是松了手。
红衣的冥女，受百妖参拜贺寿。
“杀！”道无一声令下，除妖阵张开笼罩整个山头。
“它们为我而来，会随我而去。”冥女走下棺木，欠身俯首:“道无大人，请网开一面。”
“如果，我不呢？”
冥女仰视着那个会杀她但毫无瓜葛的人，浅笑，真像她在翩翩起舞的笑。
“从您问我怎么选择的时候，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扭曲的小妖捡起裹着泥的苹果，抚掉泥，递给冥女，又望了望道无，蜷缩在她的身后。
“委托人已故，我大可以在看到你的瞬间转身就走不管此事。但是……”道无坐在棺木上，讲给冥女说:“在看到你黑色的长发飘起的一瞬间——我想救你。”
她用手捋了一下凌乱的长发。
“我的爱人，她和你一样有这么长的及腰黑发。”
“她和你一样，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道无大人，您一定很爱她。”冥女微笑说:“真想见一见她啊。道无大人，妖女本名，赵嫡。承蒙大人恩情，余生为善，效命于君。”
“天地之大，不必于我。
为非作歹，我定诛之。”
道无话音刚落，一缕轻烟冥女赵嫡携众妖隐去。
“道无，这样放走真没关系吗？”鹤离担心他。
“她只有恨，没有恶意。”道无检查了盛平的致命刀口说:“人不可能是她杀的，化妖时人很脆弱。”
“这是……”鹤离对视道无，眼神像问:有别的人干的？
“奇了怪了。”虎宝看着道无的手机照片，拍了拍道无的肩膀说:“这个女孩子当个舞者不好吗？”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好不好的。”道无夺回来手机，关掉揣兜里。
“有多少妖修炼一生想当个人类的！”
“行啦！虎宝，我知道了知道了，没事了回家吧。”
.
回去后，所有的事情虎宝又给家里的人讲了一通。
……
“道无，我饿了。”
“小白，你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米饭。”
“吃！我马上就给你做香喷喷的大米饭，我要给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我，也不是想吃，但就是，想要米饭……”
道无愣住:“小白……”
“妈妈给小女孩准备的嫁妆金，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她可以活着，只是因为……”小白告诉道无说:
“只是为了让她出嫁、结婚、为别人生子。成为下一个妈妈，另一个她。”
“道无，我想要吃米饭，并不是真的喜欢和想吃米饭。”
“我……”
她哭了，不是那种伤心的大哭。
她忍耐着眼泪，不再落下。
“小白，就是小白。”他说。
电饭煲咔哒一声，米饭熟了。
“所以……我没有家。”
灵音抬头拍拍小白说:“没关系，我也没有。”
“小白，你知道灵音为什么会被托付给我吗？”
小白怔怔摇头。
“怎么突然开始讲我了？”灵音一脸懵。
“灵音也不知道的事，当时你们家族的人，护佑了被视为血脉的儿子。是妖怪，救下了灵音，是妖怪把灵音托付给我。”
“我无数次幻想着，那一天如果是她的双亲把她托付给我，灵音的余生一定都会因此而幸福的。”
“不是吧，我家的事你现在才说？你编的吧？”
“家族里，还有其他幸存者吗？”小白问
“有。”
道无盛出满满一碗米饭，递给小白，缓说:“前任王家，也就是现在的，盛家。”
“真的假的？”灵音疑惑怀疑。
“真的，谁想到你这么多年自己也不问的。”
灵音反而像没事儿人:“问什么，不是给自己找堵么。我在这里过挺好的。”
“呜，米饭……”小白眉头都皱成八字了，气呼呼捧着米饭盯着碗叫:“饭！”
“小白你么事吧？怎么还跟饭生上气了呢？”虎宝拍拍她的脑袋瓜，怀疑坏掉了。
“小白？”道无凑近她挨着坐，想做点什么，看小白捧着碗一动不动，他说:“来宝贝，我喂你吃～”
“米饭……”小白嘤嘤要哭。
“啊～”一勺香香软软的白米饭喂到嘴边，她嗅了一嗅，“啊唔”吃到嘴里慢慢嚼，眼泪给憋回去了。
“好吃吗？”道无顺手也喂了自己一口米饭。
“呜……”
“哎！”道无见状赶紧喂饭:“小白这是怎么了啊……”
“想吃。”她回，嘴里还炫着纯米饭连个菜也没吃呢，就说:“好吃～”
“你倒是怪好养活嘞……”道无给她夹了菜和肉丝配着米饭一起喂她，嘱托:“小白要好好吃饭和菜，胃吃饱了人就容易开心快乐啦。”
“饭饭好吃……”她幽幽嘟囔着，抱紧了道无。
道无端着碗勺的手无处安放，内心全是:完了，这孩子怎么突然有点奇怪……但是可爱！娇娇！想亲！
饭还没吃完小白的眼皮直打架，困了。
“困了？”道无安抚她拍拍，说:“睡吧，午安，我还没吃饱呢。”
餐桌上一圈子人盯着道无，迫不及待问同一个问题了:
“你俩什么时候开始都用一个饭碗一个勺吃饭了？”
“呃就……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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