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晴剧烈地摇晃着禹北珩,忽然像是认出了他,眼神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温柔:“珩珩?你来了。”
禹北珩心头一阵酸涩,低声回应:“妈。”
纪晴却突然蹙紧眉头,捂住脑袋,神情痛苦:“琳琳,我的琳琳……对了,他们把他藏起来了,藏起来了……琳琳,我的琳琳,我的琳琳……”
下一刻,她又陷入疯狂,指着禹北珩的鼻子厉声骂道:“你!你怎么在这里?禹治山,是你!是你害死了琳琳!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禹北珩目光复杂,纪晴的病情似乎更严重了,他示意旁人将纪晴送回房间,自己则快步走向儿童住院部。
然而,他翻遍了整个住院区,依旧找不到谢乐乐的踪影。
“禹雪辰!你竟敢耍我!”
禹北珩几乎将牙咬碎,他怎么会相信禹雪辰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的话。
禹雪辰正在开会,禹北珩破门而入,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禹雪辰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与会众人纷纷低头将自己当成鸵鸟。
“说!孩子被你藏到哪去了!”
禹北珩还想再动手,禹雪辰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他抹了抹渗血的嘴角,轻笑一声,语气仍维持着镇定,对众人温和说道:“今天会议先到这里,我和我‘好二哥’有些私事要谈。”
众人迅速离场,会议室里只剩下怒不可遏的禹北珩和目光冰凉的禹雪辰。
“我已经告诉过你地址,你这是什么意思?”
禹北珩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最后一遍,孩子在哪?”
禹雪辰皱眉,忽然意识到什么:“孩子不见了?”不可能,他只是将孩子从山城接回来,其余什么也没做。
“你还装?禹雪辰,你虽然拿走了股份,但别忘了,没有我,你别想在大禹站稳脚跟。”
禹雪辰蹙眉:“我没动孩子。你先冷静,我立刻派人去查。还有,这一拳我暂且记下,下次再动手,我不能保证你或你身边的人会出什么事。明白吗?”
他的眼神阴冷如地狱爬出的恶鬼,连禹北珩也不由得心头一凛。
但此时禹北珩也稍冷静了些,禹雪辰虽无情,但确实似乎没有对谢乐乐下手的动机。
他毫不退让地回瞪:“你最好祈祷我能找到他。”
说完,禹北珩转身再返医院。
禹雪辰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岩板桌面顿时裂出蛛网纹路。他拨通电话:“去医院查,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手。”
半小时后,禹北珩坐在监控室,画面中纪晴抱着谢乐乐,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安详与温柔。
没不久,谢乐乐就在纪晴怀中睡着了,纪晴也昏昏欲睡,却仍下意识摇晃着怀里的孩子,仿佛那是世间至宝。随后,一个腿瘸、戴口罩帽子的男人出现,从纪晴怀中抱走了孩子。
纪晴霎时惊醒,抓了男人一下,口罩被扯落一半,禹北珩一眼认出,是段锋。
纪晴疯了,禹北珩从她的口型看出她喊的是琳琳的名字。
怪不得,纪晴的病突然更严重了。这一刻,他的心酸涩的发硬。但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那个人竟然是段锋。
说起来,他和段锋的确有过节。除夕那夜,他喝得有些多,无意听见段锋猥琐地谈论谢璜,甚至向人炫耀“谢璜的手有多细、腰有多软,怪不得禹北珩爱不释手”。
禹北珩当场暴怒,不仅用酒瓶砸了段锋的头,还抡起桌子砸伤了他的腿。
后来段陵赶来,将禹北珩带出了“天上人间”。
之后事务繁杂,他再未见过段锋,只依稀听段陵提过,段锋伤得不轻,段家那边想要个说法。
当时他是怎么回应的?他说:“我没打死他算他命大。只要段锋在段家一天,大禹就针对段家一天。”
段家当家的是段二爷,段锋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旁系,段家不可能为他得罪整个大禹。
自那之后,段锋便再无消息。
此刻监控中那张扭曲的脸让禹北珩懊悔不已。
他不后悔打了段锋,只后悔没把他彻底打怕。
就在这时,谢璜和禹北君走了进来。禹北君一改往日温和,眉眼间凝着一层戾气,到底是禹家的人,没一个真是善茬。
“小璜璜,对不起,你放心我一定把乐乐平安带回来。”禹北君语带歉意。
“用不着,我儿子我自己救!”禹北珩狠狠瞪了禹北君一眼。
禹北君罕见地没有回嘴,只沉声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况且,我们还不清楚对方目的。如果为钱,倒好说,但……”
禹北珩脸色难看。段锋落得如此下场和他脱不了干系,他虽然不清楚对方意图,到多少跟他有关,一时也有些心虚。
“小螃蟹,你别担心,他是冲我来的,不会伤害乐乐。我一定把儿子带回来。”他已让段陵联系段锋。
谢璜脸色惨白如纸,几乎什么也听不进去。谢乐乐被绑架了……他会安全吗?他还那么小,前天都还在保温箱里……
他手指攥得发白,禹北珩伸手握住他,低声道:“别担心,他一定会没事。”
谢璜没有看他,反而望向禹北君。
禹北君更是愧疚,补充道:“乐乐身体指标恢复得不错,不会有大碍的。”
“那就好……那就好。”谢璜喃喃自语,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维持冷静。
谢璜此刻宁愿相信禹北君也不信他,禹北珩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
段陵推门进来,手里握着电话,神色有些异常。
“联系上了?他怎么说?要多少?”禹北珩立刻问道。
段陵瞥了一眼谢璜,谢璜也正望向他,那目光让他没来由地一阵心虚。他转回头,低声对禹北珩说:
“他说……让谢先生一个人去。”
段陵报出一个地址,是京郊一处废弃仓库,原本属于段家,因多年闲置,早已荒凉破败。
不仅禹北珩,连谢璜自己也感到意外。
段锋竟然指名要他。
谢璜不傻,他知道段锋对自己有那种意思,但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些有钱人的想法。都到这种关头了,段锋居然还惦记着他?他百思不得其解。
禹北珩却再清楚不过,瞬间感觉像吃了苍蝇般恶心。
段锋那混账不过是为了报复。他要让他一辈子恶心,因为谢璜是他最重要的人。
“你不能去!”禹北珩下意识阻止。
谢璜却推开他的手,语气坚定:“乐乐是我的孩子,我必须去。”
“那我陪你!”
“他要我一个人,”谢璜摇头,“否则他会伤害乐乐。”
禹北珩眼睛红了:“你知不知道他想对你做什么?!”
谢璜垂下眼帘,没有回答。在他心里,什么都比不上性命重要,也比不上乐乐的安危。
他一向如此。
禹北珩只觉得心口像压了块巨石,沉得喘不过气。
谢璜车技并不好,但他确信,这大概是他开得最快、最稳的一次。
车停在一片破败的旧厂区前,四周荒芜,显然已废弃多年。
刚下车,段锋的消息就来了:「往里走。」
走到十字路口,又一条消息弹出:「右拐。」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谢璜终于停下脚步。那是一间破旧的会议室,段锋坐在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婴儿车。
谢乐乐闭眼躺在车里,小胸脯微微起伏。
还活着。
谢璜顿时松了一口气,眼眶发热。
段锋看见他,轻嗤一声:“我还以为你对禹北珩有多特别,没想到,他到底还是为了亲弟弟放弃了你。”
亲弟弟?谢璜有些恍惚,没明白他的意思。
见他不语,段锋面部抽搐了几下:“都到这儿了,还装什么清高?你不过是他一个玩物。我原以为你不一样……现在看来,还是这小东西对他有用。你说,我要不要干脆杀了他?”
“不要!”谢璜急道,“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没做!杀人是犯法的!”
段锋像听了个笑话:“犯法?他禹北珩把我打成这样就不犯法?法律不过是有钱人的玩具!老子落到今天这地步,全是拜他所赐!”
他越说越激动,瘸着腿逼近谢璜:“看到了吗?老子的腿废了,他禹北珩却什么事都没有!还有这——”他猛地摘下帽子,露出光秃头顶上一条蜈蚣似的长疤,“这都是他干的!他不是稀罕你吗?老子今天就上了你,让他以后每次碰你都想起来,你也是我玩剩下的!”
“还有这小杂种,他不是在意吗?老子这就把他从这儿扔下去,呵,那血花,一定很好看!”
段锋几近癫狂,语气阴森森的无端让人恐惧。他说着就拎起了谢乐乐,仿佛下一刻就要让谢乐乐粉身碎骨。
谢璜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过去一把将孩子从段锋手中抢了过来,紧紧抱进怀里。
段锋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嗤笑一声,缓缓掐住谢璜的脖子:“这是禹家的种,你紧张什么?还是说,你已经等不及要我上你了?”
他捏着谢璜的脸,狞笑道:“别说,你这张脸……真他妈带劲。”
谢璜别过头,强忍恶心,更紧地抱住孩子。
段锋低笑,凑到他耳边:“你猜,禹二少还能忍多久?”
谢璜眼中掠过一丝茫然。下一秒禹北珩的声音骤然响起:
“段锋,放开他!”
段锋笑了:“禹二少,你不守规矩啊。我说了,只要谢璜一个人来。”说着他的手毒蛇般划过谢璜的脸,挑衅地看着禹北珩。
禹北珩紧皱眉头,盯着段锋碰触谢璜的那只手,恨不得立刻把它剁了。
“禹二少,我什么都没有了,不在乎这条烂命。大不了,让谢先生和你弟弟陪我一起死。”他啧啧两声,“纪夫人那么大年纪还能生孩子,真是医学奇迹啊。”
躲在暗处的禹北君和禹雪辰对视一眼。
都怪当初办理入院时,一时疏忽将谢乐乐登记在了纪晴名下。
禹北珩愣了一下,简直佩服段锋这离谱的脑回路。
“你到底想怎样!”
“想你死!更想你生不如死!”段锋面目扭曲地吼道,“看看!看看我这副样子!都是拜你所赐!我不甘心!”
禹北珩看着被挟持的谢璜和孩子,咬牙道:“放了他们,我任你处置。”
段锋挑眉:“好啊,禹二少总得表示点诚意吧?”
“什么诚意?”
“看见地上那根铁棍没?往这儿砸,狠狠地砸!”他指了指自己残废的腿。
谢璜看着那碗口粗的铁棍,失声喊道:“不要……”
段锋啧啧两声:“没想到啊,你还真在乎禹二少?小谢璜,你最好闭嘴,不然我怕忍不住给你或这孩子来一刀……染点红色,应该也很美。”
“你住手!”禹北珩急吼,“我砸!”
段锋更兴奋了,甚至有些意外:“看来禹二少是真在意这孩子和谢先生啊。”
谢璜已经听不清他的话了,他眼里只剩下禹北珩。
禹北珩拾起那根铁棍,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腿上猛砸下去。
一棍下去,他瞬间跪倒在地,脸色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够了吗?放人!”
段锋大笑:“哈哈哈!不够!不够!你把我害成这样,以为一棍就够了?!”
禹北珩面色阴沉,正要再次挥棍,段锋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禹雪辰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段锋身后,一记手刀利落地将他劈晕。
“啧,真晦气。”他嫌弃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说实话,他原本并没打算出手,和禹北君过来也不过是看个热闹。
他从不相信禹北珩会为了一个孩子和谢璜伤害自己。在他印象中,禹北珩是个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恶魔,为了权力可以牺牲一切的怪物。
可自从禹北珩交出大禹的股份起,禹雪辰对这个认知就有了一丝动摇。直到亲眼看见禹北珩毫不犹豫挥向自己的那一棍,他才真正意识到。
这个禹北珩,和他所知道的,不是同一个人。
禹北君也从暗处走了出来,有些讪讪地开口:“小璜璜,你没事吧?”
谢璜甚至没看他一眼,径直冲到了禹北珩身边。一向平静的他此刻连声音都在发颤:“你……疼不疼?”
禹北珩对受伤早已习惯,但这一次格外疼,他想也许是骨头断了。可他不在乎,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他一把将谢璜紧紧搂进怀里:“没事,我没事。你没事就好。”
谢璜一时语塞。他始终看不透禹北珩对他的感情,可这一刻,他突然不想再弄明白了。即便自己只是个替身,只要禹北珩愿意一直这样,他也心甘情愿。
谢璜忍不住哭了出来:“我没事,有事的是你……我这就叫车,去医院。”
一旁被无视的禹北君摸了摸鼻子,蹲下身检查禹北珩的腿,皱了皱眉:“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不过这家伙体质实在好,竟然没断,他莫名有点遗憾。
禹北珩又住院了。这一年来,他进医院的次数实在有些多。但这一次,他住得心甘情愿,甚至有些开心。
因为谢璜没有不理他。虽然偶尔仍会躲闪,但大多数时候,禹北珩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份小心翼翼的关心。
禹雪辰也来过一次,照例冷嘲热讽,禹北珩也寸步不让,两人之间依旧火药味十足。但禹雪辰离开时,禹北珩还是低声道了句谢。
他不知道禹雪辰那怪物般的身手究竟是怎么练成的,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便多问。单凭这次出手相助,他以后也不会再刻意针对禹雪辰。
禹北君来得勤快,毕竟他是主治医师。虽然两人之间大多时候依旧沉默,但禹北君总算尽了心力,这其中多半还是出于对谢璜的愧疚。
一个月后,禹北珩终于出院。那天,医院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林学迩,和一个女人。
谢璜走到门口,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那个明媚照人的女人,正是禹北珩传说中的白月光,阿彤学姐。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默默转身离开。
禹北珩立刻察觉到他发白的脸色,再也顾不得其他,拄着拐杖急急追出去。
“小螃蟹,你别跑!”
谢璜不听,这一刻突然有些后悔。他和禹北珩的关系本就模糊不清,如今正主回来了,也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禹北珩心急如焚,直觉告诉他自己必须解释清楚,但谢璜的步伐很快,远不是他这个病号能比的。
眼看谢璜就要上了电梯离开,禹北珩没办法只好扔了拐杖,跌在地上哎呦呦叫了起来:“哎哟……我的腿,腿好疼,小螃蟹……”
谢璜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他:“你是装的。”
禹北珩额角顿时渗出了汗,谢璜抿了抿唇,还是往回走了几步。
他一靠近,禹北珩就一把拉住他的手:“你生气了?我和林学迯真的没什么,真的!很早之前就跟她说清楚了,我发誓!之前是因为失忆,才决定和她合作……对不起,你别生气。你别走……”
谢璜招架不住他这样道歉,闷闷地说:“可是你白月光回来了。”
“啊?什么白月光?”禹北珩一头雾水。
“阿彤学姐……”谢璜低声嘟囔。
禹北珩:“……?谁?那是谁?她什么时候成我白月光了?”
谢璜疑惑地看着禹北珩,见对方脸色不像作假,说:“和林小姐一起的,不是吗?我亲耳听到他们问你的。”谢璜语气低落。
禹北珩努力回想:“他们又是谁?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你升学宴上。”谢璜不想再和他说了,感觉自己像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禹北珩想了半天也没印象,只记得那天谢璜格外好看,看得他心烦意乱,恨不得当场将人揉进怀里。
他突然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所以,小螃蟹,你是在吃醋吗?”
谢璜蹙眉:“没有。”
“你就有!”
“没有!”
“好吧,那我吃醋了……我现在就想吻你。”
“这是医院,你……”
禹北珩的眼睛亮亮的,带着惊喜,温柔,谢璜就拒绝不了了,他想,也许他这辈子都逃不出禹北珩的金丝笼了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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