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鹿敲了敲徐正新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里面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那股一直萦绕心头的不安感,像冰冷的藤蔓般将余鹿越缠越紧。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门。
空无一人。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只有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下,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空气中残留着徐正新惯用的冷冽香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气息。
为了确保徐正新的安全,余鹿决定仔细检查一遍。
……
半小时后,余鹿站在办公室中央,微微松了一口气。
没有发现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办公室里一切如常。
“看来是我多虑了……”她低声自语,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只是……余鹿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保持警惕,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她暗暗告诫自己。
就在余鹿转身,准备退出办公室时,一个清亮而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鱼,你……在这里做什么?”
余鹿的身体瞬间僵住。
是徐正新!
她猛地转身,看到徐正新正站在门口,一手还搭在门框上,那双洞察人心的丹凤眼此刻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看着她。
“你不是说……碰见朋友了吗?”
她似乎刚回来,风衣还搭在臂弯,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擂鼓,被抓包的感觉让余鹿脸颊微微发烫,但她不想对徐正新撒谎。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对方的目光,声音带着坦诚和尚未完全褪去的忧虑:“新姐,我……在检查你办公室。”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还是有点担心。担心……会不会还有别的不干净的东西。”
“对不起新姐,”余鹿看着徐正新原本只是疑惑的表情,随着她的话语而逐渐变得严肃。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带着歉意,“不应该……没经过你同意就进你办公室。”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阳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徐正新走进办公室,将风衣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
金属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跳跃着,点燃了烟丝。她深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此刻的表情。
“我不在意这个。”徐正新终于开口,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犹豫,她吐出一口烟圈,目光穿透烟雾,那眼神复杂得让余鹿心头一紧。
“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妹妹的。”
“我只是在想……”徐正新的声音更低沉了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东西了?”
“?”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余鹿无比的疑惑,她茫然地看着徐正新:“我……忘记什么东西了?”
她下意识地重复着徐正新的话,大脑飞速运转。
除了高中那次从楼梯上摔下去导致的短暂失忆,她还丢失过什么重要的记忆吗,那段空白已经被后来徐正新的讲述填补得差不多了。
“呃。”
两人大眼瞪小眼,办公室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突然,一个名字闪电般划过余鹿的脑海。
林曲山!
在极维集团,林曲山被打断的话,还有徐正新瞬间尴尬转移话题的神情……
难道……
“林曲山?”余鹿试探着问出口,紧紧盯着徐正新的反应。
徐正新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没有直接回答关于林曲山的问题,而是又吸了一口烟才缓缓开口,抛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问题:
“你还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小昔认识的吗?”
听见这个问话,余鹿彻底愣住了。
她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回溯那些遥远的片段。初中作为怪异的孩子,她总是独自打扫偌大的教室卫生。
空旷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默默擦拭着桌椅板凳……
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另一个身影总会默默地出现,拿起扫帚,或者帮她擦窗户……
那个身影渐渐清晰,是徐立昔。
她们没有过多的交谈,只是默默地一起做完值日。日复一日,她们便成为了挚友。
“初一的时候。”余鹿肯定地回答。
然而,徐正新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回答而放松,“真的……是初一吗?”
不是初一?!
什么意思?她看着徐正新脸上严肃的表情,涌起一丝慌乱。
难道她更早就认识了徐立昔?
可为什么……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到底丢失了多少记忆。
她拼命疯狂地在记忆的海洋里打捞。无论她如何翻找,最终定格的画面,依旧是那间空旷的教室。
没有………
余鹿甚至感觉四肢瞬间变得酸软无力,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几乎站立不稳,只能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办公桌边缘。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桌面,那凉意仿佛直接刺入了骨髓。
徐正新眼神复杂的掐灭了手中的烟,双手轻轻握住了余鹿的肩膀。
“镇龙渊村。”
这四个字,瞬间让余鹿瞳孔骤缩!
世界,让她的眼前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
紧接着,无数破碎混乱的片段疯狂地闪回在她的脑海里!
她看见幼小的自己,赤着脚追逐着前方两个模糊却异常高大的怪异女人,那两个女人……只用着一条腿在跳跃!而她们的后脑勺出现一颗巨大的眼球正死死盯着余鹿。
视线猛地切换,她看见一个幼小的身影蜷缩在坑洞里瑟瑟发抖。
她认出来了……是徐立昔。
幼年的徐立昔,浑身沾满了污泥和暗红的血迹,惊恐的看着她。
“呃!”
余鹿捂住脑袋,剧烈的疼痛让她止不住的颤抖。她想停止回忆,可记忆像破了口子的袋子愈加上涌。
“求求你了,救救我!”幼年徐立昔颤抖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小徐立昔慌乱地翻着自己那个沾满泥泞的精致小挎包,颤抖着掏出了一把包装精贵的巧克力,“我家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我把我的东西全部都给你!呜呜呜呜……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求你了!”
然而,恍惚之间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涌上心头让余鹿为之作呕。
她看起来……很好吃。
画面再次剧烈跳跃,她感到自己小小的身体正趴伏在……某种东西上,视线所及,是细腻到没有皮肤纹理的皮肤。
视角微微转动,她看到了一张模糊的女人侧脸,那张脸上……只有一个巨大的眼球!
“呃啊——!”
余鹿再也无法承受这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认知极限的记忆!她痛苦地惨叫出声,双手死死地捂住了仿佛要炸裂开的脑袋!
难道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她越是抗拒,越是试图将这些恐怖的碎片驱逐出脑海,那些记忆就越是失控。
意识像被投入了狂暴的漩涡,迅速地被黑暗和剧痛吞噬,她感到天旋地转,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听到了一声带着惊慌和心疼的呼唤:“小鱼——!”紧接着,身体落入了一个带着熟悉冷冽香水味、却无比温暖坚实的怀抱。
然而,记忆的深渊并未因昏迷而停止翻涌。
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意识像沉船的碎片,漂浮着。
一段依旧笼罩着浓雾的画面,缓缓浮现。
一个面容苍白的小女孩,抬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的脸孔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无法看清五官,只能感受到一种近乎虚幻的温柔轮廓。
小女孩仰着头,那双漆黑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和空洞:
“妈妈……你要走了吗?”
“对不起。”女人的声音温柔得像叹息“但是,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对吧。”
她没有哭闹,没有追问,只是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女人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郑重:
“还记得这些年,我是怎么教你的吗。”
小女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应:
“只能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手,两条腿。”
“不可以一直盯着其他人看。”
“不可以乱吃东西。”
“很乖。”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赞许,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可能要……很久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但是别怕。妈妈会把身体……留在这里陪你。”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也让记忆平添了无数的诡异。
“好。”
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小女孩沉默的坐在床边,那里,安静的躺着一个女人。
画面,最终定格在小女孩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眸中。
黑暗再次涌来,彻底淹没了这些诡异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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