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市大牢的甬道十分阴暗,幽蓝烛火在铜灯里面明明灭灭,两侧牢房里面铺满了干草,除此之外一无所有,一间挨着一间压的人喘不过气。
三人被锁在一间房里,见卫栖月和常殊元倚在铁栅栏上并未有什么动作,裴风竹一下凑过去,常殊元抬手灭了他的诀,他呼呼大叫“你们怎么回事!”
“她们人好多,你不怕吗?”卫栖月佯装认真发问,裴风竹更是无语,索性躺下“行啊,那就住在这里!别作为了,管他什么大牢和妖贩子!”
见他赌气不再说话,卫栖月落得没趣,转身凑近常殊元盯着他看“仙长那么厉害,刚刚明明剑都已经出鞘怎么又按了回去,莫不是心疼起了仙人掌?”
“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大妖,你又为何不去?”常殊元被她看得发毛,剑鞘抵住她额角将卫栖月推开,低头擦起剑来。
“这牢笼虽然阴暗,却是十分洁净啊,我得亲自看看,这里究竟是关的囚犯还是客人,所以……”卫栖月先是抬头看了看又笑眯眯地凑过去“你猜猜看。”
“……妖市虽不同于别处城镇,看似有很多不被世人接受,实际却更加公正,尤其是对外来者。”常殊元说得不疾不徐,剑身投出一片她凑过来的阴影,他动作一顿“卫姑娘若是闲得慌,不如去去看看裴公子身上还剩多少孔雀翎羽。”
“是吗?”卫栖月轻轻戳了戳他腕骨“仙师擦剑是能擦出市主大人这样安排的秘密来吗?”
“卫栖月。”常殊元腕骨一颤,剑气震开她手指,说话像是在极力按捺情绪“那你觉得先来的究竟是莲花妖卫,还是裴公子的呼噜声。”
“那自然是……”见常殊元似怒非怒的那副样子,卫栖月心情一下很好,她识趣地退开老远,饶有兴味地看着弹跳而起的裴风竹。
“谁打呼噜!本公子向来优雅端庄,就连睡觉都犹如谪仙临世……”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几人屏气凝神望向来处。
在两排黑莲妖卫的护送下,身着半透明蚕丝的女子赤脚而来,一头白发如同月华倾洒在身,雪色衣袍在蓝色烛火下映照出霜色冷光,衣裙长至脚踝边缘,上面系着一条由骷髅头穿成的足链,脚下一步一生莲。
“这才是仙子……”裴风竹看呆了,话落之后赶忙躲在卫栖月两人身后,手握成拳头不好意思地咳嗽起来。
“喜鹊?难不成是同你主子吵架了不成,怎得如今要造反与她作对。”市主远远地看着他们几人。
妖市市主居然是位白莲花……听白千雪开口卫栖月回过神来,轻轻笑了笑“市主大人见笑了,我喜鹊一族,从来不与那妖贩子有什么关联。”
“既然如此,几位过来并非是要找张康安麻烦?只是为了寻妖?”
卫栖月点点头“市主大人可愿通融通融,就只做不知道便好。”
“也算是有胆量,只是……你当真不怕那报复?”白千雪似乎是要看穿她,面露疑色。
“鹊妖收喜不是天经地义吗?”
“开门。”白千雪唤妖卫将三人放出,不等几人答谢转身便走“永和医馆……这边。”
……
“我只是一小小郎中何德何能让市主大人亲驾!快快有请!”还在算账的张康安抬头见到白千雪押着卫栖月几人登门,忙起身请她进屋。
白千雪遣散了众妖卫自顾自在他的医馆转了起来,张康安神情一愣又眯眼笑“市主大人何时对药材这么感兴趣了?”
“不过是想看看耀信那些精怪在哪,张医官不会不给面子吧。”白千雪一边观察着医馆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话。
“既然都开口了,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就在这里。”他上前一掌推过去一团绿气,药材柜跟着缓缓打开,里面尽是些精怪的残肢,细细一看却都是些植物精,白千雪看了看退后“另外一些呢?”
“自然已经送走了。”张康安打量着她,似在判断她下一步动作,看白千雪又转了起来,像是对她的话有所怀疑“近日妖市是何情况我想市主大人比我更清楚。”张康安语气变得极为不屑,白千雪忽然转身盯着他皮笑肉不笑“那您说说,妖市……究竟是何情况。”
“白大人不也同我落得一样的境地吗?想必日后我们或要以同僚相称,难道不是吗?”
“同僚?我妖市向来不参与你们这些勾当,即便不为世人承认却也是得了妖主应允存在,何时与你是同僚了。”
“大人何必自欺欺人呢?”他依旧笑对着白千雪。
“从你掳妖至今我便一直派人留意着你的动向,说送走?难不成是插翅而飞不成,他们究竟在哪?”白千雪手里忽现一根白骨鞭,鞭身满是片片莲花交织而成,在她手里像条蛇一般缠住了张康安的脖颈。
“市主可想清楚与我作对究竟是与谁作对……”张康安脸色渐红,手里生出根根尖刺一掌朝她推了过来。
“……”白千雪依旧在收紧鞭身,药材柜被猛地打开,几味药材被混在一起接着化为一团绿气散在屋里,白千雪鞭子一松捂着心口退了一步,只见张康安轻轻抚了抚自己脖颈的红痕,缓缓靠近“市主大人还真是不留情面,怎么说我们也算相识多年,你说若是收了你直接献给她,我是否能被免除这一身病呢?”
“你休想!”卫栖月见没能套出精怪下落又形势不对,忙挣开那莫须有的枷锁上前将白千雪挡在身后,裴风竹向她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起身,站在市主旁边大气不敢喘。
常殊元抬剑上前三两下将他伤地摔在地上,欲斩杀之时却被白千雪拦了下来“你果真要听命于人?”
“不过是为活着而已……若是重来谁想摊上这等祸事。”张康安椅在墙角虚弱的喘着气。
“自即日起滚出妖市,算我这里放你一条生路。”白千雪扶着桌子起身,带着卫栖月几人就往医馆后面的院子而去“若你想好好活着,改造出来之后妖主自会护你。”
“市主慈悲。”张康安长出一口气,踉踉跄跄地起身走到药材柜前“临走之前还请您收我一味药材……”
只见药材柜忽然射出许多银针,卫栖月同常殊元一齐转身,两人仍是一左一右地将银针挡下,她的鹊羽已然披上些金甲,碰上银针之后传出声声脆响“就等着你这出呢!”
卫栖月正说着话,面前的张康安身上被收妖网网住了身,她听到裴风竹生气的声音“弄脏了市主大人的裙角,不若以死致歉如何?”
“市主大人可知那牢狱多么艰苦,与其在那里待到崩溃,不若收了你继续苟延残喘……咳咳…”张康安并未搭理他,死到临头依旧是风轻云淡地看着白千雪“我赌您还在犹豫……”
“收了他吧。”白千雪扶额,半晌后示意卫栖月动手,张康安露出一抹冷笑“杀了我便也是你的死期!”
“这是怎么回事?”卫栖月迟迟未动,白千雪亲自上前,鞭子尽头的莲花苞尖一下刺进张康安的命门,白进红出,他死了,临死之前从屋里发出一声信号,突破屋顶直冲云霄白千雪仰头看了一眼“快快找妖。”
卫栖月站在原地将张康安炼为喜气收入瓶中,裴风竹两人在地窖里找到了耀信其余精怪,不多久地上发出阵阵颤动,白千雪推搡几人“要来人了,你们快走!都走!”
“市主我们不走,你在哪我们便在哪……”黑莲妖卫一个个都看着白千雪,誓要与她同生死,白千雪脚下生出莲花底座,她盘腿坐了下去“莲花一族还不至于被他们这般欺辱,走!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随着她眼睛闭上,白色的睫毛静静搭在眼皮上,黑莲妖卫互相探视才渐渐离开“我们等大人回来。”
“裴公子,事出紧急,你带着精怪们回去吧,裴夫人还在等你。”卫栖月将裴风竹同晕死的精怪一起推进飞行器,随即护在白千雪左右。
远处空中乌泱泱飞来大片蝶妖,同时发出令人讨厌的振翅声,翅粉所过之处皆被洗劫而空,卫栖月边撤退边护着她,她却忽然吐出一口血,将那底座染上点点猩红,天上无数的翅粉正在往下洒落,一时间难以顾得上她。
白千雪还未抬手凝成法术,便看到无数孔雀翎羽护在她身前“扑棱蛾子而已,姐姐莫怕!”
飞行器已经被裴风竹送走,他却留了下来,见状卫栖月赶忙让他带着白千雪先离开,他们稍后跟上。
在裴风竹想拉她起身时,面前人已经变作一朵白莲,晶莹剔透纯洁无瑕,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就跑,心里却砰砰直跳“不过是些小妖而已,一定没事的……没事的…”
天上的蝶群分出一支朝他飞来,他边跑边胡乱地向天上丢出些收妖器,不多久他便被逼退至妖市大楼,蝶妖露出尖锐爪牙,缓缓降落步步逼近“交出白千雪,否则死。”
“活这么大,还没谁这么同我说过话,我偏不!”裴风竹始终与他们隔着距离,慢慢后退,鎏金色的瞳孔里生出些奇异幻象。
“去楼里……里面有张莲花镜。”裴风竹听了神识里传来白千雪的话抬脚就往里面跑。
“莫慌,一只担惊受怕的孔雀而已,就是逃也是逃得漏洞百出。”身后的蝶妖抬手制止了蝶群追赶,他带着势在必得的神情缓缓往楼里跟去“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揪你出来?若是我找出来……那身孔雀毛可要遭殃了。”
躲在屏风后面的裴风竹大气不敢喘,还在蹑手蹑脚地照着莲花镜,手里的白莲缓缓飞了进去,他心下一横也跟着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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