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府住了两日,葛神医开的药方果然神奇,左老爷子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些许,虽然依旧嘴硬,但至少不再抗拒治疗,甚至偶尔会主动问起针灸的时间。左庭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一半,对着葛神医更是敬若神明,恨不得把库房里所有好东西都搬来给她。
我自然也替老爷子高兴,但心下那份关于师尊下落的焦虑,却并未减少分毫。和左庭竹分析了一圈,依旧理不出什么头绪,反而觉得修真界那潭水比魔域的沼泽还浑,处处透着诡异。
心下烦闷,便索性在左府那大得能跑马的园子里随意逛逛,散散心。
左家的园子堪称一步一景,移步换形,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很多甚至是花费重金从修真界或海外移植而来的低阶灵植,生机勃勃,灵气盎然。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掠过那些或娇艳或清雅的花卉,心情却依旧沉甸甸的。
忽然,我的脚步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假山角落停了下来。
那里背阴,湿度较高,生长着几株并不起眼的植物。叶子圆润翠绿,形似荷叶却小了许多,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其中一株,恰好被假山上渗出的水滴溅湿,洁白的花瓣在沾水的瞬间,竟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变得近乎透明,清晰地露出里面纤细的脉络,宛如用最上等的琉璃精心雕琢而成,在微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空灵、脆弱又极致纯净的美。
但不知为何,眼前这株沾水变透明的小花,却让我的心猛地一跳。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扑面而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模糊的画面飞快闪过——干裂的土地、灼热的阳光、濒死的焦渴……还有一滴、两滴甘霖般的水珠……
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我再想仔细捕捉时,却只剩下一片空茫,头痛欲裂。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盯着那株晶莹剔透的小花,莫名有些失神。为什么……会对一朵花产生这么奇怪的感觉?
“谢姑娘也喜欢这‘琉璃净’?”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发现葛神医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后,正含笑看着我,那双澄澈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葛婆婆。”我连忙敛衽行礼,掩饰住方才的失态,“只是觉得这花……很特别,沾水竟变得如此通透。”
“是啊,”葛神医缓步上前,目光也落在那株小花上,带着几分欣赏,“此花也叫山荷叶,心性高洁,遇水则明,不掩不藏,倒是比许多口是心非之人要可爱得多。”
她说着,话锋轻轻一转,目光落回到我脸上,带着医者特有的审视:“不过,老身观姑娘气色,眼下有青影,眉宇间郁气凝结,方才又似有瞬间恍惚……可是近来思虑过重,夜不安寐?”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想否认,但对上她那双仿佛能包容一切、洞悉一切的眼睛,谎话却有些说不出口,只得微微点头:“确实……有些心事。”
“修仙之人,虽非凡胎,亦需注重养生。心神耗损过度,于修行无益,甚至可能损伤根基,导致记忆涣散,灵台不明。”葛神医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若姑娘不嫌弃,不妨让老身为你瞧瞧?”
我犹豫了一下。让一个凡人大夫给修仙者看诊?这听起来有点离谱。但这位葛神医确实神秘莫测,而且她刚才那句“记忆涣散”莫名戳中了我心底深处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自从叛出宗门后,偶尔确实会觉得儿时的记忆变得有些奇怪。
再加上人家一番好意,又是左庭竹敬重的人,我也不好直接拒绝。
“那……便有劳葛婆婆了。”我点点头。
我们便移步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坐下。葛神医的手指搭在我的腕脉上,她的指尖温热干燥,并无寻常老人的枯槁。
我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忍不住问道:“葛婆婆,您以前……一定经历过很多事吧?看您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我试图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葛神医微微一笑,眼神有些悠远:“活久了,走过的地方多了,总能见识些稀奇古怪的人和事。老身年轻时也曾翻山越岭,尝百草,治怪病,见过易子而食的惨剧,也见过相濡以沫的真情。这人世间啊,说到底,逃不过一个‘情’字和一个‘病’字。看得多了,也就慢慢通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我却能想象那背后的波澜壮阔。
“那左老爷子的病……”我顺势问道。
“左老先生是心结大于身病。”葛神医收回手,示意我换另一只手腕,“郁堵多年,气血早已亏空。如今心结稍解,药石方能奏效。后续还需慢慢温养,急不得。”
她说的和我的判断差不多。看来这位神医确实有真本事,并非浪得虚名。
“说起来,谢姑娘年纪轻轻,修为不俗,为何眉宇间愁绪如此之重?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葛神医状似无意地问道,手指依旧搭在我的脉门上。
我心里一咯噔,暗道来了。但关于师尊和修真界的纷争,实在无法对一个凡人老者细说,只得含糊道:“是一些宗门内的琐事,劳婆婆费心了。”
葛神医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我的伪装,但她并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宗门虽大,亦非全部。姑娘还年轻,莫要凡事都扛在自己肩上,有时退一步,或许能看到更宽阔的路。”
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长辈式的寻常关心。
我正琢磨着该如何回应,她却已经收回了手,笑道:“姑娘身体底子极好,只是心神损耗了些,并无大碍。老身这里有个安神静心的方子,虽不及仙家丹药,于凡人或许无用,但于修士温养神识,或有些许裨益,姑娘不妨一试。”
说着,她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我。
我接过纸包,闻到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确实是温养神识的好东西,虽然品阶不高,但配伍极其精妙。
“多谢葛婆婆。”我诚心道谢。
“举手之劳。”葛神医摆摆手,站起身,“园子里风大,姑娘也莫要久坐,回去好好休息吧。”
看着葛神医蹒跚(装的)离去的背影,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包药粉,再回想了一下刚才关于山荷叶的异常感觉和与神医的对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算了,不想了。】我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查师尊的下落。左庭竹这边暂时安全,我也得抓紧时间了。】
现实的一地鸡毛还在等着我呢,没空伤春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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