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沉在深海里的一块碎冰,模糊而寒冷。
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尤其是右肩,那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要将我残存的意识都吞噬殆尽。灵气枯竭带来的空虚感比疼痛更令人恐惧,丹田内的金丹黯淡得如同蒙尘的珠子,连转动都显得无比滞涩。
好冷……雁过崖底的寒雾仿佛渗进了骨头缝里。
就在我快要被这片冰冷的黑暗彻底淹没时,一丝极其熟悉的、清冽如雪后初霁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
……是错觉吗?
好像……有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极其轻柔地抱起了我。那动作小心得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避开了我肩头的伤处。
……是梦吧?我太想她了。
恍惚间,我好像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和……怒意?那声音,低沉而熟悉,像是穿过了重重迷雾,敲在我几乎停止跳动的心尖上。
“傻孩子……师尊来了,没事了……”
师尊……?
是师尊的声音!
我想睁开眼,想确认是不是幻觉,可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了一般。身体像不是自己的,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有那怀抱的温度和那缕熟悉的气息如此真实,驱散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寒意。
是师尊来找我了吗?就像小时候,我练功累了、摔疼了、或是做了噩梦,她总会这样抱着我。
是因为我太想念,所以出现了幻觉吗?
我拼命地想抓住这点虚幻的温暖,可意识却不受控制地越沉越深……最终,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黑暗褪去,眼前渐渐有了光。
淡紫色的,柔和而朦胧,是云霞峰终年不散的霞光与氤氲的灵气。
我……回来了?
我站在栖云小筑的院子里,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一切都和我记忆中最温暖的模样分毫不差。
师尊的居所并非宏伟殿宇,只是一处依着山势精巧搭建的院落,安静地掩映在那几株巨大的云霞灵木婆娑的树影下。巨大的树冠上,常年盛开着如同云霞般绚烂却并不灼眼的花朵,微风拂过,便有细碎的光点伴着清香簌簌落下。
一踏入院中,那浓郁却不逼人、温润滋养着每一寸经脉的灵气便包裹而来,亲切得让人想落泪。左侧那方灵泉池依旧清澈见底,泛着淡淡的、生机勃勃的绿光。几尾通体银白、鳞片闪烁着细碎星芒的灵鱼悠然摆尾,在水草间嬉戏。池底,那只脸盆大小、背甲上生有天然玄奥云纹的仙龟“率昴”,正懒洋洋地趴着一块温润的青玉石上,察觉到我的目光,它慢吞吞地抬起布满褶皱的眼皮,那双看尽了岁月沧桑的绿豆眼瞥了我一下,又毫不在意地合上,继续它那仿佛永无止境的老眠。
看着率昴,一段模糊又清晰的记忆涌上心头。那年我还没池边栏杆高,看着率昴慢吞吞的样子,觉得它定是个好坐骑,胆大包天地试图爬上它的背,想来个“驾龟飞行”。结果刚趴上去,率昴就像受了天大惊吓般,一个猛子扎进池底,把我直接甩飞出去,呛了好几口又甜又涩的灵泉水,吓得哇哇大哭。委屈害怕中,我似乎瞥见站在廊下的师尊,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虽然那弧度瞬间便被她抿紧的唇线压了下去,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但那一刻极细微的笑意,却像暖阳一样烙在了我心底。
院右侧,那几株灵果树依旧生机盎然。一株朱红色的赤焰果树正值结果期,一颗颗饱满的果实像一个个小巧玲珑的灯笼,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旁边那株向阳桃倒是花期刚过,翠绿的枝叶间藏着零星几个毛茸茸、青黄色的小桃儿。
这两株宝贝树,也曾是我的“重点迫害对象”。初学火球术时,控制不好准头和威力,一个小火球歪歪扭扭地飞出去,差点把赤焰果树当成果木炭给点了,吓得师尊赶紧施法降雨;后来练习凝水成冰,又一个失手,冰棱子唰唰地往向阳桃上砸,差点给它们来了个“急速冷冻”。为此,师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罚我每天用最温和的灵泉水,亲手给这两棵受了惊吓的树浇足整整一个月的水,美其名曰“培养木灵亲和度”,实则就是让我长记性。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师尊的房间。窗扉半开,能窥见内部古雅沉静的陈设。紫檀木的博古架上,随意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并非凡品的玉器、瓷瓶和古旧卷轴,每一件都透着岁月的沉淀和低调的韵味。空气中,弥漫着师尊最常用的、能宁心静神的“云檀香”,那冷淡的尾调让我无比安心。
一面素墙上,随意挂着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画的是苍茫云海,一峰独立,笔意疏狂泼辣,墨色淋漓酣畅,与她平日表现出的淡泊宁静、甚至有些疏离的性子大相径庭,仿佛窥见了她内心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我时常猜想,那幅画完成后会是什么样子。
临窗的书案收拾得整洁,笔墨纸砚俱全,一旁还放着几枚待看的玉简和一只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瓷茶杯。师尊平日最喜欢坐在这里,看看书,喝喝茶,偶尔指导我的功课。夕阳西下时,金色的余晖会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安静美好得像一幅画。
可是……
师尊呢?
院子里有率昴,有灵鱼,有果树,书房里还放着热茶……为什么独独不见师尊的身影?
我四处张望,心口突然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
“师尊?”我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微弱。
没有人回应。只有云霞灵木的叶子沙沙作响。
“师尊!您在哪儿?”我提高了声音,慌乱地在小院里寻找,推开房门,查看静室……都没有!
那股恐慌瞬间攫紧了我的心脏,比雁过崖的寒气更刺骨。
师尊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因为我是叛徒,因为我让她蒙羞,所以她都不愿见我了?
“师尊——!”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剧烈的动作牵扯到右肩的伤口,疼得我倒抽一口凉气,但也让我彻底清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浅青色纱帐帐顶,鼻尖萦绕的不再是云檀香,而是一股浓郁的药味,其中还混杂着几种品阶不低的灵草清香。身下是柔软干净的被褥,身上盖着的被子轻薄却温暖。
我……这是在哪里?
我明明记得自己在雁过崖底,受伤力竭,躲在一个冰冷的石缝里……
怎么会……
我下意识地动了动,发现右肩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清洗、上药、包扎好了,虽然还疼,但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已经减轻了许多。更让我震惊的是,体内原本枯竭的灵力竟然恢复了七七八八,虽然金丹还有些黯淡,但已能自行缓缓吸收周围天地间的灵气运转周天!
是谁救了我?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虚弱和牵动伤口而又跌躺回去,发出轻微的响动。
就在这时,窗外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和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院子里走动、打扫。
“……东家吩咐了,这院子里的杂草都得清理干净……”
“……厨房的药一直温着呢,说是等里头那位姑娘醒了就得端过去……”
“……这位林仙子看着年轻,出手可真阔绰……”
林仙子?东家?
我彻底懵了。我不是在荒郊野岭吗?怎么好像……在一户人家里?还被人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救我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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