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思却毫不在意众人目光,全盘托出。
当初王老板找到他,用他害了继兄的事情威胁他用些阴邪的法子降低车队损耗。
王老板是生意人,知道打了棒子要给个甜枣,就先给他看了古籍。
李元思至今都记得当时看到那几页古籍上的文字时,他有多么惊喜交加。
天降甘露,如获至宝。
他李元思苦修那么多年,却还只是个莫流道士,没有王老板这样的大客户,就只能在马路边上摆摊给人算命才能糊口。
不就是因为他只会一些大路货色的道门术法么?
当初他师傅说他资质一般心性一般,他服低做小当牛做马伺候了那么多年,师傅才肯教他一点皮毛。
对此,李元思虽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可如今有了这本古籍,上面记载的修行功法如此玄妙,只泄漏出的这些只言片语便叫他心神激荡。
多年奢求近在咫尺,李元思怎么可能不生贪恋。
更何况那王老板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不如直接杀人夺宝。
反正他又不是没干过。
对啊,即使李元思无数次催眠自己,说那个小时候把他当狗一样使唤的继兄活该,死有余辜,可他还是杀了人。
第一次见到于逸,他就想要收服于逸以供驱使,却偏要披着一层虚伪的壳子,自我安慰说是为了要洗刷他师傅的屈辱。
一步步的选择,最终落得了今天的结果。
逃亡的那段时间,李元思有的时候会想在街边摆摊算命的日子。那时候最多被城管追,抓到了也就教育几句的事,他又没有什么货物,不用担心被扣押。
次数多了,城管都不怎么管他。
谁能想到他李元思还能被天罗地网地追捕呢。
李元思近乎神经质地来来回回一遍遍述说,说到又开始吐血却还是停不下来。最后他其实都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能颠三倒四的重复。
管芳梅觉得差不多了,直接结束了审问。
于逸出来就问傅法师,“李元思他师傅还真是你们丹青观出来的?”
傅法师叹息一声,毕竟他们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牵扯出来的居然是那个人。
“这也算是丹青观的历史遗留问题了。”
二十多年前,丹青观进行景区改造。
当时李元思的师傅应天杰是下一任观主的候选之一,他坚决反对这种改造。在上面来人考核的时候,应天杰做了些比较偏激的举动,还伤了人,当时被直接逐出了师门。
不仅如此,应天杰因为故意伤人,还进去了蹲了几年大牢。
谁都没想到,这人出来之后成了云游道人,还收了李元思做徒弟。人都离开丹青观这么多年了,还能生出了这么一番波折。
于逸好奇:“你们认识他?”
傅法师跟严道人对视一眼,苦笑,岂止认识。
那是他们的大师兄啊。
他们这一支,当初要不是因为出了大师兄这样的事情,现在丹青观谁当家作主的还说不一定。
*
听了一耳朵故事的于逸心满意足地坐着许怀谦开的车回家。
路上许怀谦显得比来时要沉默寡言许多,可能因为他平时就话少,因此于逸没发现他的异样,只在微信上跟叶峥凡分享他刚知道的对方师门八卦。
南江大学开始放暑假,校园内安静空旷得甚至有点寂寥。
许怀谦带的学生里面,老生已经进入实习期,新生还没入学,卡在中间的被调教熟练了,他最近稍微闲下来一点。
下了车于逸就连跑带跳地往701跑,满心想要给外婆分享新听到道门故事,结果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没有找到人。
连她背回来的那个包都不见了。
于逸着急忙慌地给张桂芳打了电话,待对面一接通,他就忍不住哇哇叫,“啊外婆!你去哪儿啦?”
张桂芳比他还要理直气壮,“那个姓李的倒霉鬼不是被抓了么,你这里又没什么事儿,就各忙各的呗。”
“可…… 你走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啊,”于逸委屈巴巴,“我回来你就不见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
张桂芳铁石心肠,不耐烦地打断他抱怨,“行了,我能出什么事,高铁要检票了,就这样吧。”
于逸听到耳机里传来嘟嘟嘟的挂断音,气得跳脚,满屋子乱蹿发了了好大一顿脾气。
许怀谦不得不结束单方面冷战,安抚于逸要紧。
张桂芳就跟突然冒出来一样,又猝不及防地走了。
晚上,管芳梅主动联系许怀谦了,问他们关于于逸工作的事情商量得怎么样了。许怀谦才找到机会跟于逸聊聊。
他知道于逸不喜欢拐弯抹角,因而也问得直接:“工作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一旦开始做思想教育工作,就算对面是于逸,许怀谦也不可避免带出几分职场上训练出来的严肃认真,配合他戴着眼镜全无表情的脸,周身气势凌人,态度也有点居高临下。
于逸正用爪子卡住手机玩小游戏,闻言动作一顿,干脆扭头装听不见。
许怀谦眉头紧蹙,声音冷冽:“小逸?。”
于逸听出他语气中的严厉,他一贯吃软不吃硬,顿时扔下手机就走。
许怀谦呼吸一窒,赶忙将他捞回来,认命地叹息了一声,“我只是……想弄清楚你怎么想的,你别不理我。”
“哼哼,”于逸察觉许怀谦的退让心里顿时就生出点得意,可就是故意不去看他。
许怀谦没办法,又压低了声音,服软叫了声,“老大。”
于逸这下满意了,理直气壮地道:“我不想去上班!”
许怀谦沉默着没说话。
于逸瞄了许胡谦一眼,这人不会还在想着要怎么劝他吧?他耳朵抖了几下,反正说都说了,干脆再坦白一点,“我没上过那种正式的班,不习惯也不想去。”
于逸知道自己脾气不好耐心也不好,打零工的话,他不乐意去就不去了。可要是特事办上班,想想都觉得拘束,
肯定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这种班上着得有多难受,不如坐牢。
许怀谦之前提出这点的时候,于逸心里本来就不怎么乐意。可当他看见许怀谦那么认真地帮他做规划,又觉得心里乱乱的,有开心,又有点不知所措。
以前没有人帮他规划这些。
张桂芳一贯的方式就是大方向没错就行,其他任由于逸野蛮生长。于逸还是头一次被这么细致地,设身处地的安排。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尽管心里有点不愿意,但因为那个人是许怀谦,他还是有点忐忑不安地接受了。
但临门一脚时,他又后悔了。
于逸说完也觉得自己不占理,可他就是这样想的,他也不愿意骗许怀谦。
许怀谦好一会儿没说话,抱着于逸的手上,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眼中好似燃起了一簇飘忽不定的火。
关键这火还越烧越大。
于逸惊讶地看着他的变化,他都觉得身上被许怀谦勒得有点疼,忍不住出声道:“许怀谦,你怎么了?”
这是被他气到要爆炸了?
许怀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压制住心中那汹涌澎湃的羞愧,他又吐出一口气,平稳住心绪,揉了揉于逸的脑袋,几似梦呓般低语:“是我的错。”
于逸不明所以,眼神懵懂地看着他。
许怀谦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嘲笑自己的傲慢。
他曾经无比厌恶于家中对他事业的指手画脚。可当他面临相似的情况时,居然习惯性地做出了同样所谓绩优主义的选择。
于逸觉得许怀谦脸上的笑容很难看,伸出爪子按住他的嘴角,“你不准这么笑。”
许怀谦握住嘴角边那只毛茸茸的爪子,眼中是某种快要按耐不住的情绪:“对不起……我们上次聊的时候,我单方面觉得能在特事办找份工作对于你来说,应该是很好的机会。”
“可我没有想过你是不是愿意,就直接帮你做了决定。”
于逸见他这么认真道歉,又有点不好意思。他对特事办没什么意见,也理解不到编制工作对于普通人的含义,他只是有点任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这不是为你好,”许怀谦打断了他的话,更加严肃地自我检讨:“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样做是为你好。”
“答应我,以后不管有什么想法都跟我说,这样我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于逸听得半懂不懂的,又有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他该怎么处理,只能装作不耐烦地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他又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犹豫着补充了一句,“反正我就知道你对我很好,你又不会害我。”
许怀谦握住于逸的爪子凑到嘴角摩挲,“你才对我好,”
容忍了他的冒犯,明明是那么自由肆意的性格,却愿意忍让。隐藏在桀骜不驯张牙舞爪的外表下的,是柔软到只需轻微的善意就能捂化的内里。
生来纯粹。
许怀谦深深地为此着迷,这样美好的生灵,如何不让人想要将其占有。
看,人,是多么阴险自私且狡诈的存在。
明明接受了几千年的规训,被礼教道德法律层层约束,却还是阻挡不了原始掠夺本性。
“对不起。”许怀谦再次真诚的道歉,可惜这点他改不了,也不想改。
于逸觉得这一刻的许怀谦阴郁得像雨天森林里,湿答答黏糊糊的蘑菇,还散发着似有似无的土腥味。
他不喜欢。
他扑过去将脑袋撞在许怀谦胸口上,撞了一下又一下。
于逸突然很生气,但又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只能气势汹汹地道:“你、你干嘛这样……不准再道歉了!”
许怀谦惊讶片刻,随后恍然一笑。
于逸抬头正好看到这个笑容,更气了,脑袋撞得咚咚的。
许怀谦赶紧抱住他,假模假样的捂住胸口,“老大,我的老大,别撞了,再撞肋骨又要断了。”
于逸信以为真,扑腾着脚要钻出来,“那你把我放开!”
可许怀谦不仅不放手,还把他脑袋用力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又艰难调整了一下坐姿,避开此时格外有存在感的某处,声音都变得有些黏腻:
“别动了……你现在这个样子,”
“算了,还是让我抱一会儿吧,老大。”
于逸只觉得一股子奇怪火焰从心里蹿出来,烧得他四肢无力,连尾巴毛都炸开了。
许怀谦这么叫他老大,跟白头乌叫他大王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于逸又说不出来。
按照以往,这个时候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他早就满地跳脚了。
可现在于逸觉得自己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只想躺在许怀谦的怀里,任由他抱着。因为太舒服,于逸直接闭上了眼睛,闭着闭着就睡着了。
还想再哄着于逸说几句话的许怀谦:……
行吧,他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呢。
偷偷更一章,嘻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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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互述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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