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逸跟郑萧阳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朋友。
可许怀谦要去看望了一下郑萧阳的爷爷，于逸勉为其难地打算去凑个人数。许怀谦得知他这一想法时揉着他的脑袋没说话。
以郑老爷子的身份，多的是人会主动去看探病，省里领导们也得专门派人过去，更何况许怀谦。
许怀谦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升官发财的想法，但郑萧阳都跟他说了，免不了俗需要表现出某种态度。
但在于逸这里，却只是看在他许怀谦的面子上。
哪怕世俗意义上的地位和背景再强大，在生老病死面前前，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管外部再怎么干涉，也慢慢趋向于公平。
许怀谦也没带什么礼品，载着于逸到了勉盐市的疗养院。他这样的普通民用车，自然不能随便进入疗养院，好在郑萧阳提前报备过了。
郑萧阳在楼下等他们。
他的眼袋又出来了，体重没什么变化，就是估计因为熬夜太多，脸上油光光的，看着不怎么精神。
“老许！”郑萧阳抱了一把许怀谦，才发现他怀里竟然挂着个宠物包，于逸正舒坦地坐在包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下一刻又要开口说话了。
郑萧阳朝着于逸点了下头，然后飞快把视线移开。
许怀谦假装看不出对方的异样，直接问道：“你爷爷现在怎么样？”
郑萧阳揉了一把脸，“还成，不过也不算太好。我们边走边说吧，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
正是盛夏，哪怕是远离闹市的疗养院，也骄阳似火，呼吸间都是淡淡的热气。
在去病房的路上，郑萧阳简单说了下他爷爷现在的情况。
郑老爷子这次的病重，是因为意外摔了一跤。
年纪大最怕摔跤，这次摔跤直接导致他髋部和手腕骨折，头部轻微脑震荡。目前人抢救回来了，情况也还算稳定，已经从特护病房转出来了。
但因为郑老爷子是髋部骨折，这么大年纪基本很难自行愈合。接下来最危险的的就是由于长期卧床，引发的例如深静脉血栓、泌尿系统感染、肺炎等并发症。
明明几周前才高高兴兴参加了孙子的婚礼，转眼间情况急转直下。
郑家人这段时间头上尽是阴云密布。
说完前因后果，郑萧阳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一猫在难耐的沉默中终于来到病房门口。
郑萧阳站着门前先没动，脸上露出几分歉意，对着许怀谦道：“刚忘了说，我姑姑也在。老爷子现在这情况，她最近状态也不怎么好。等会儿她要是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兄弟不要放在心上。”
许怀谦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没事。”
郑萧阳眼底涌出了些许热潮，他使劲儿挤了挤眼，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才轻轻敲了两下门，等待片刻之后直接推门进去。
于逸一直悄无声息地在包里伪装自己是只普通猫。进入病房之后，他透过包包上预留出来的开口，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干部病房。
怎么说呢，比傅老头之前住的那个vip病房装修得还要普通点，没那么豪华。只是各类监测医疗设备都很齐全，空间也挺大。
郑之瑶坐在病床旁边，看着床上睡着了的郑老爷子出神，都没发现他们进来了。
郑萧阳轻轻上前，压低了声音跟郑之瑶说了几句什么，郑之瑶却头也没回。
郑萧阳却松了口气，退回来招呼许怀谦：“咱们去旁边说话。”
许怀谦转身跟着郑萧阳走，于逸却冒出脑袋扭头去看郑之瑶，只见到了个黑乎乎的后脑勺。许怀谦发觉他的动作，低下头伸出手把于逸脑袋按了下去。
于逸裂开嘴：好气！
病房隔壁是连在一起的家属休息室，里面有单独的待客区和起居处，还设有餐厨区，比普通打工人租的房子还要齐整便利些。
郑萧阳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给许怀谦，边道：“小姑她这次也是吓到了。”说着他估计是烟瘾上来了，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盒口香糖，倒了两颗扔进嘴里。
许怀谦接过水却没要他递过来的口香糖，轻微地往左右看了下，才问：“这里说话方便吗？”
郑萧阳点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他降低点声音，“长寿针有用，实话说，要不是它，我爷爷的情况不会那么快就稳定下来。”
从见面到现在，郑萧阳终于敢直视于逸了，“我姑她每天亲手熬成药汤，然后再用药汤做一次提纯给我爷爷用，他现在喝不了太多水。”郑萧阳说到这里，脸上表情微微有点尴尬。
自家事自家知，要不是因为长寿针，哪怕他想让自己朋友过来探病，家中长辈们也不会愿意的。
现在这个时期很敏感，那么多在怀西省有权有势的人过来探病都被拦在了疗养院外面。所以在家里长辈们看来，能让许怀谦现在见上他爷爷一面，已然是极其特殊的待遇，算是就给足了面子。
实际上也确实是如此，但郑萧阳知道，许怀谦之所以会来，不是因为长辈们嘴里那些弯弯绕绕，只是因为对方还认他这个兄弟罢了。
算了，也是他郑萧阳厚着脸皮再求一次兄弟了，“就是上次买的不剩多少了，老许你那里还有没有长寿针？我爷爷这个阶段离不开它。”
听到郑萧阳这么说，许怀谦倒也不奇怪。他既然来了，多少也猜到郑萧阳他们家的心思。现在郑萧阳说得这么恳切，许怀谦听后只沉默了片刻，就叹了口气应道：“可以。”
其实在他们来之前，已经商量过了。可于逸只同意卖掉三分之二的长寿针，其他要留作备用。
白头乌一年统共才脱掉差不多两身毛，他那个小身板，两身毛也加起来也就一斤多重。
上次卖给郑萧阳的量可是白头乌两三年的产出。现在要卖给郑萧阳剩下的三分之二，白头乌估计得攒三十多年，他统共才四十来岁呢。
于逸就觉得，这要是不自己留着点，万一许怀谦也突然发生意外呢？真要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就算许怀谦再洁癖，于逸都得按住他给他塞进嘴里。
能答应卖给郑萧阳三分之二，已经是于逸做出最大的让步了，他和白头乌现在又都不缺钱。
许怀谦也把话说得很清楚，“这是最后的存货了，用完就没了。”郑萧阳瞳孔抖了抖，咬牙点头，“我知道了，钱我等下就安排转你。”
许怀谦：“还是上次那个账号就行。”
现在那个账号白头乌自己在用，偶尔刷着短视频，还时不时网购点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许怀谦有时候都不乐意帮他去快递点取快递，白头乌还知道给快递小哥打赏，让送到门口。
郑萧阳说到做到，打了个电话就安排让人转了款。许怀谦直接把长寿针从车里取出来交给了郑萧阳。
郑萧阳见状哪里还不懂，眼睛红红地抱了许怀谦一把，“谢了兄弟。”
许怀谦什么也没说，这个时候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未免有点轻飘飘的。他直接以不方便打扰郑老爷子养病为由，带着于逸走了。
回家的路上，于逸终于可以开口了。他很不理解：“说是来看病的，怎么我们都走了，也没跟那老头说上一句话？”
许怀谦只道：“这不是没醒么。”
实际上，郑家人怎么想的，许怀谦在高校又不是白待的，只是这种事情没必要解释给于逸听。
于逸不明所以，但是他对这种事情历来不怎么好奇，许怀谦不说他还懒得问呢。
*
两人来回跑了一趟临市，累倒是不怎么累，就是觉得坐车久了憋得慌。
尤其于逸以前动不动在市区和清泉山之间的来回跑，运动轨迹大到吓人。现在因为身体没恢复，许怀谦轻易不让他出门，可给他憋得够呛。
过了两天，许怀谦预备着开学的事情，终于没那么清闲了。
早上，他换好衣服问吃完早饭在沙发上打盹的于逸，“我要去办公室一趟，要不要带着你一起？”
于逸闭着眼睛当没听见，许怀谦只当他想睡回笼觉，交代了几句，直接出门了。
他一走，于逸就跳到窗台上往楼下看，等确认许怀谦车子走了之后，才蹦起来往门口跑，姿势格外熟练地跳到门把手上，用体重往下压，轻松开门。
白头乌哒哒哒跟着于逸屁股后面急得团团转，“大王大王，你还没好呢，”
于逸哪里会管他，出去之前还不忘把门给踢上。
他跳着跑下楼梯，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家属院内自由的空气。身体确实还没有恢复，那就只当一只普通猫不就行了。
于逸神清气爽地跑出了家属院，漫无目的的到处溜达。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最喜欢的那家奶茶店门口。看着奶茶店门口三三两两的人群，又看看自己的爪子，这就有点不高兴了。
在他想着怎么让许怀谦给他买奶茶时，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传过来，“咪咪？”
于逸没回头，他早知道人类会把所有陌生猫都统称为咪咪。
“咪咪你在看什么？”那声音越来越近，却没有其他动作。
于逸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终于扭头斜眼看向来人，只是下一刻，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点，明显有点吃惊。
面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瓜子脸杏眼齐肩黑发，穿着条灰色长裙，看着乖巧又安静，就是眉眼间带着点愁绪。
女孩见大猫盯着自己看，还露出了那么人性化的表情，被逗得当场就笑了出来。她眼底那点愁绪都被笑容冲开了，干脆蹲下来跟于逸对视：“咪咪，你是流浪猫吗？要不要吃火腿肠？你就在等着哦，我去给你买。”
说罢她站起来左顾右盼了一番选了家超市就往里走，中途还几次回头确认于逸是不是留在原地。
不一会儿，女孩气喘吁吁地回来，却没买火腿肠，买的猫粮罐头。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罐头放在于逸跟前，于逸无动于衷。
她有点失望，但立马又有点开心，“咪咪你是不是不饿？所以你其实不是流浪猫对吗？”
于逸自然不可能回答她的话，女孩想了下就将打开的罐头放在了绿化带下面，“我把罐头放在这里，咪咪你可以让其他流浪猫过来吃哦。”
说完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裙子，朝着于逸挥手：“咪咪，我走了。”
于逸蹲坐在原地看着她走远，过了好一会儿，才吹吹胡子认命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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