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清脆地响起,真田随着铃声的尾音合上了面前摊开的国文课本,他将课本、笔记本和文具一丝不苟地按照大小顺序整理好,放入课桌抽屉,每一个步骤都如此的严谨。
教室里瞬间被喧闹声填满,同学们或带着便当盒或结伴前往学校餐厅,谈笑声此起彼伏,然而,真田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后那片区域今天有些异常。
这很不一般,按照过去几天的惯例,那个坐在他后面的名叫四枫院红叶的转学生,几乎每次在上课前进入休眠状态,等到下课铃响起就起床去吃饭,有时候睡得实在太彻底,甚至需要他或者老师用力敲桌子才能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今天居然没听到轻微的鼾声或是趴倒时书本被推落的声响?
一丝疑虑掠过心头,他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转过头想确认一下那个麻烦制造者是不是又搞出了什么新的状况。
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怔。
四枫院红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瘫倒在书堆里,她确实还保持着坐姿,后背勉强挺直,但脑袋却一点一点的,如同小鸡啄米,那双平时总是闪烁着过分活跃光芒的深绿色眼眸此刻半睁着,长长的睫毛无力地耷拉下来,眼神涣散,空洞地对着前方写满板书的黑板,早已没了焦距。
她好像是被什么妖怪榨干了,嘴唇微微张着,似乎连闭合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虚脱和茫然。
她这副样子明显不是刚睡醒,恐怕灵魂早已出窍,只剩下一个空壳还勉强支撑在座位上,连下课铃响都没听见。
他难道每天都要对她说上一次“太松懈了”吗?
真田的眉头拧得更紧,话到嘴边,看着那双完全失去神采的眼睛,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别扭提醒道,“四枫院,下课了。”
他的声音仿佛是按下了什么开关。
她那涣散的眼睛闻声极其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睫毛微微颤动,随即,像是终于收到了“可以关机”的指令,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走,点着的脑袋猛地向下一沉——
不是那种懒洋洋的趴倒,而是直挺挺地朝着坚硬的课桌桌面栽倒下去,照这个速度和角度,额头撞上桌角恐怕会发出一声令人牙疼的闷响。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在他大脑做出判断之前,他的手已经疾如闪电般地伸了出去。
啪。
在她的额头即将与桌面亲密接触的前一秒,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稳稳地垫在了下面,承接住了她所有下坠的重量。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发生,真田甚至能感觉到她额头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到他的掌心,还有几缕柔软的红发扫过他的手背,带来细微的痒意。
而肇事者本人,在脑袋接触到这样一个相对柔软的平面后,仿佛终于找到了安全的依靠,几乎是瞬间就彻底放松了下来,她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两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喟叹,呼吸立刻就变得均匀而绵长。
她就这么枕着他的手,以这样一个极其别扭且高难度的姿势,一秒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维持着半转身且手臂别扭伸出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和那均匀轻柔的呼吸气流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了他的全身,让他浑身的肌肉都不自觉地绷紧,一股热气涌上他的脸颊和耳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红得厉害。
这……这成何体统!
太松懈了!
太不谨慎了!
他试图在尽量不惊醒她的情况下把自己的手从她的脑袋底下抽出来,可惜他刚微微一动手指,睡梦中的四枫院似乎感觉到了枕头的移动,不满地蹙了蹙眉,无意识地亲密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像一根羽毛猝不及防地搔刮过心尖,他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一样石化,僵直得更加彻底,连指尖都开始发麻。
就在真田弦一郎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一个温和含笑的声音如同天籁……不,也有可能是地狱般,在他旁边响了起来。
“真田?”
他猛地一激灵,只见幸村精市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2年A组的教室后门,正笑吟吟地倚靠在门框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这边,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那只被四枫院红叶牢牢枕着的手掌,了然地微微颔首,唇角弯起一个却让他头皮发麻的弧度。
幸村抬手,故作沉思状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用一种充满了欣慰和调侃的语调,慢悠悠地说道,“真田,你果然……也到了这个年纪吗?”
“……这是意外!误会!”
夕阳将操场的跑道染成了温暖的橙红色,男网部和女网部不约而同地将今天的训练重点放在了基础耐力的锤炼上,于是操场上出现了两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沿着环形跑道进行着漫长而枯燥的耐力跑。
四枫院跑在女子网球部相对靠前的位置,她的耐力极好,这种匀速跑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节奏稳定的热身,甚至还有余裕四处张望,目光扫过前方跑动的人群,很快,一个目标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头显眼的银蓝色染发像个不良标志一样晃动着,不是骗她的那个骗子又是谁?
她脚下猛地发力,瞬间提速,闪电般冲出女子网球部的队伍,几个灵活的穿插便逼近了男子部队的中段,跑到了那个身影的旁边。
“喂!你个大骗子!”她毫不客气地喊道,谴责劈头盖脸地就砸了过去,引得周围几个男生都侧目看来,“你这个坏人!竟然编那么过分的谎话骗我!”
跑在前方不远处的真田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关西腔,眉头习惯性地皱起,脚步虽然依旧保持着节奏,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四枫院正跟在仁王雅治的身边。
……他又在搞什么鬼?骗谁了?
仁王雅治侧过头就看到追上来的四枫院,嘴角习惯性地勾起那抹狡黠的弧度,挑了挑眉,语气轻松又带着点戏谑,显然觉得她那副炸毛的样子很有趣,一点儿都没有谎话被拆穿的慌乱,“Puri~ 谁能想到你连那种话都会信啊?”
“你!”四枫院被他这毫不在意的态度噎得一时语塞,她本来就不擅长吵架,能调动的词汇量在愤怒时更是显得贫乏,只能瞪着眼睛重复地指控,“你就是坏人!大坏人!”
跑在仁王旁边的丸井文太好奇地凑了过来,一边保持着跑步节奏一边问道,“喂喂仁王,你骗她什么了?”
四枫院立刻像是找到了控诉的渠道,抢在仁王之前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那天他告诉自己的话,“他说守则同学每到星期五就会把违反校规最多的人关进漆黑的小黑屋里进行惨无人道的惩罚,然后下一周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真田弦一郎:?
跑在前面的真田弦一郎脚步一个踉跄,猛地回过头,锐利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刃,狠狠剜了仁王一眼。
面对真田的目光,仁王只是移开了视线,装作没看到。
丸井听完,先是一愣,随即看着四枫院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下意识地伸出手,像安抚小动物一样轻轻摸了摸她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的红发,像哄自家弟弟一样,“哇,这么长一段话你居然都记得这么清楚啊?记忆力真不错嘛。”
四枫院原本还气呼呼的,被丸井这么一摸头,又听到他夸自己,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她仰起脸看着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刚才对着仁王的愤怒一扫而空。
“你果然是个大好人,”她的笑容灿烂得有些晃眼,“我喜欢你!”
柳微微蹙了蹙眉。
又喜欢了。
“……诶?” 丸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摸头的手也停滞在了半空中,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等等?这又是什么神奇的展开?
“四枫院,你要跑到哪里去?”早乙女千鹤提高音量喊了她一声,她立刻乖乖地返回了女网部的队伍,只留下丸井文太在原地凌乱。
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丸井的手臂,银蓝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嘴角噙着那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她确实很有趣,对吧?像她这么单纯的国中二年级生,简直就是超稀有动物。”
丸井没好气地拍开他的胳膊肘,“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小心真田让你加训。”
“那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嘛。”
漫长的耐力跑继续进行着,一圈,两圈……汗水浸湿了每个人的队服,呼吸声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粗重。
就算往常做的训练再多,在长时间的跑步中速度也会越拉越慢,到了后半程,仁王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一些,呼吸的节奏也有些乱了,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
就在他准备调整呼吸再坚持一下的时候,身旁一道红色的身影嗖地一下,带着一阵清凉的风,轻而易举地超越了他。
仁王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一双翡翠般的眼眸。
四枫院红叶不知何时已经追了上来,并且速度丝毫不减,她超过他之后,甚至还故意放慢了一点脚步,回过头来,冲着他俏皮地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吐舌头,扒眼皮,毫无形象可言。
“你好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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