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淮予骗他的。
郑玉后备箱的确是钱，但是是和平现代流行的货币，而不是现在通用的晶石。他不愧是早些年做生意发家的，当时后备箱一掀开垫子江淮予的眼睛都直了，密密麻麻整整齐齐一摞摞垒着，郑玉自己却不当回事，江淮予曾经看见他拿了一摞用来当鞋垫儿。
不过郭政又没问，他何必解释。
他们领了第三场的应试牌子就直奔着城外去了，一路上江淮予都很兴奋，他被一群人看着，很久没有活动身体了，今天出了点汗立刻感觉浑身舒坦。
出了城门楼子，黑压压的森林冒了出来，林子里鸟兽声音相交错，加上今天天气阴，顿时一股邪风直往人天灵感吹。
郭政一下就怂了，赖赖唧唧地不肯走了。
江淮予开始还安抚两句，后来脾气上来了就不管不顾了，抓着他的脖领子往前拽，郭政拉扯不过他，硬生生的被拽到了那个所谓卖“成品”的小屋。
还没靠近这栋简陋到极致的小房子，浓烈的血腥气乌泱泱得盘旋在上空，光是闻到一点，江淮予眉头就蹙了蹙。
“嚯！什么味啊，咱还是走吧行吗，宋闽这个点肯定出来了，我家都给你们收拾好了，我领你看看去吧！”郭政谄媚的笑，说罢就要折返。
其实这趟来，江淮予的目的就是要试探试探宋闽，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说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刚才在街上的前两项试炼江淮予看的真切，的确是身体软的像烂泥，不像治理者。加上郭政和宋闽俩人的关系，江淮予本来想收手了，省的后面闹得难看，但是出了城江淮予就不想回去了。
他有点玩嗨了。
“少废话，来都来了。”
破旧的木门被江淮予一脚踹开，整个房子都跟着抖了一下，坐在里头抽烟的男人吓了一跳，烟卷滚到地上转了两圈躺进了血泊里熄灭了，他怒道：“开门轻点啊！”
“不好意思。”江淮予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没有半分愧疚的意思，大喇喇地打量起屋里的东西来。
这里大约有四十多平的样子，贴墙放着一圈铁架子直通天花板，每个架子上有三层，每层又摆放着不同模样的变异种躯体，最上头的变异种因为死的时间太久没卖出去已经变成了肉干爬满蛆虫，架子上放不下的全都扔到了地上。
男人一双带血的皮手套放在桌子上，应该刚宰杀完。
能有如此重的血腥味，可见这里有多少只变异种，它们外形狰狞可怖死状各不相同，甚至每一只被宰杀时的刀口都不同，杀的人格外讲究。
“挑挑吧，死的统一价格五千，活的在后头，三万以上，死了的拿去应付考试能进，但是进去也是讨口饭吃，活的、成色好的，会被安排到好的差事。”男人重新点了一杆烟叼在嘴里，吐字含糊不清，“还是你们有人介绍？”
“我们没人介绍，看看，先看看。”郭政用手悄悄扒拉他，意识是：快走！买不起！
江淮予甩开他，轻描淡写的说：“我都要了。”
“你有毛病！”郭政终于怒了，他个头比江淮予矮一点但比江淮予胖，生起气来像只企鹅，眼睛瞪的圆圆的，“又不是买鸡蛋，你都买了回去干什么，没看尸体里头没有能量核吗，全都是死肉一具，带回去风干了做猪肉脯吗！”
其实郭政也不是真的生气江淮予乱花钱，毕竟花的又不是他的，但是买下这么多变异种回去时肯定引人注目，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是郭政担心的，他们还要混进实验室呢！
“你全都要了？”男人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探他们两个，一个从进屋开始就藏藏掖掖一看就是个不能做主的，另一个长的唇红齿白行为乖张，虽说漂亮是漂亮，但和他平时接触的那些客人完全不同，他不由质疑，“你们看着可不想带这么多钱的人，我这不赊账。”
“别急啊，货我要是满意，自然会有人送钱过来。”江淮予细腻光洁的手摁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户外面的后院，“带我们看看？”
男人嗤笑一声，从口袋里重新掏出来一支烟叼着，含糊不清地说：“来吧。”
二人跟着一块出去，刚推开后门，一阵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嘶吼就紧紧抓住他们的心脏，扑面而来的臭风，郭政立马捂着鼻子干呕了一下。
江淮予也想吐但忍住了，他问男人，“这些都是你在这林子里抓的？”
眼前出现十根巨大的“通天柱”，像螺丝插入地表，每一根都有大树粗，是铁质的，“螺丝”上都连接着一条特殊的铁链，铁链另一头拴着还在挣扎的变异种，这些变异种大都是高等级的，身上的伤口也不深，依旧保留着变异种的血性，本能的要朝着人类扑食。
这么大规模，不可能是一个人完成的，还有其他人。
男人见江淮予长得漂亮，身段也勾人，少见的多了点耐心，只是一边说着眼睛一边不干不净的在他身上游走，“不止我一个，我不去林子里抓，只负责在屋里处理这些畜生。”
“如果这些都买下来，得多少钱啊。”郭政搓着手指头，“低不了三十万吧？”
“三十万？”男人脸耷拉下来，伸手要把他们往屋里推，“只有三十万你们还说什么包场，这些全都拿下，最少七十万！”
“七十万！！”郭政怕把眼珠子瞪下来赶紧眨了眨眼，“七十万啊！”
江淮予瞥了郭政一眼，和男人说：“都要就是都要，我拿钱，你就只管准备东西。”
“你拿来干什么的？”男人觉得不对劲，“应付考试你俩有两只就够了，用得了这么多？你们不会是要拿去干什么不正经的勾当吧，我告诉你们啊，我这可是正经买卖，违法犯罪的事我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那很良民了。
江淮予无语，指着旁边两眼发黑还在算钱的郭政，“你看就他这样的，我俩像是能干什么大事的人吗？你要是真懂行的，就应该知道东十三行，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要是诚心卖，你就解开让我看看东西，别回头买回去了发现是半死不活的，我就要活的了，你屋里那些我看不上。”
说罢，递出来一块通体发绿的玉牌，上面镌刻着东十三行的字样。
东十三行！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这地方想不知道都难啊，“上天降噩兆，地上建神庙，东十三行阴间绕”首句说的是末日这场劫难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惩罚人类的自私贪婪，地上建神庙是指七座矗立的保护仓，能包含知道悔改的人类，而东十三行阴间绕，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去过一次东十三行，无一不是被扒下一层皮，仿佛从阴曹地府逃命回来。
这里进行的全都是末日环境下诞生的黑色产业，其中产生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利益，有知情人说，保护仓表面打击东十三行遮天蔽日的手段，但背地里时常和他们合作。
之前江淮予路过的马家庄市集，就是东十三行的其中一个产业。
有钱人的兴趣爱好，他一个给人卖命可不敢再打听，男人把嘴里的咽扔了，态度恭敬了不少，“要卖，要卖，但货太多了，我也得问问上头的意思，这样，你慢慢看，我去联系东家。”
他一走，郭政就忍不住了，叽里呱啦的说：“东十三行！你是东十三行的人？！怎么可能？不是说他们内部不能被外面的人知道？！”
“我骗他的。”江淮予把玉又掏出来，郭政一把抢过去仔细摸索一番，这才发现其中不对劲来。
这玉正面雕刻的栩栩如生，但背面却崎岖不平疙疙瘩瘩的。
“早年我无意见过东十三行的人，这牌子也是那个时候——”
“给你的？”
“要命的东西别人会说送就送吗，我只是见过，就模仿着刻了一个，但我没看过背面，当然就刻不出来，反正说了东十三行的名字，也没人敢从我手里抢过去看，除非是不要命了。”江淮予睨了他一眼。
郭政赶紧把这赝品又送回江淮予手上。
“你这么怕事，当时是怎么入选实验员的？”
江淮予轻飘飘地问了，郭政和宋闽相比的确胆子太小了，做事也束手束脚的，虽然每个人性格不同，但实验员就是一个高风险时时刻刻面对这种大小事件的身份，宋闽在麟州城能顶住那么大的压力暗地里转移到新地方，又拼死一搏找了他合作，后面跟着他一路颠沛流离，哪一件都是需要胆魄的。
郭政面部肌肉发僵，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当年我是作为我们县第一名考到国家生物基因研究院的，我出发那天全村的人都出来给我送行，我当时，我当时真的是抱着不为国家做出点什么来，我就绝对不会回来的决心走的。”
“但是环境是变的，人也是，如果你面对唯一的希望在眼前破灭，乌泱泱的变异种冲进稻城吃人，你侥幸活下来流窜到这里还要每天担惊受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杀人灭口，我觉得...不，我不相信还有人会一点都不改变。”
江淮予没说话，但他在心里否认了郭政的话。
宋闽就没变，只有像宋闽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才配成为一个真正的实验员，成为一个为救人类于水火而四处奔波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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