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座位,她拿起座机话筒,手指在按键上悬停片刻,拨通了陈扬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
“刘警官?”陈扬的声音传来,带着公式化的低沉。
“陈先生,郑辉和陈老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刘照野的声音平稳、专业。
“两人的直接死因均为高坠导致的严重内伤。陈老身上有符合被强力抓握推搡的伤痕,与您女儿陈停云女士之前的证词吻合。郑辉体内检出高浓度的□□,也就是我们熟知的,□□,符合吸毒后亢奋失控的状态。结合现场勘查的所有证据,我们认定这是一起因郑辉吸毒后情绪失控引发争执,最终导致两人意外坠楼的过失致人死亡的悲剧。”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隐约的呼吸声。刘照野能想象陈扬此刻的表情——或许是印证了猜测的冰冷,或许是做给旁人看的沉痛。
“……明白了。”陈扬的声音终于响起,比刚才更沉了几分。“辛苦刘警官。后续的手续……”
“结案报告会尽快完成。后续如果需要领取遗体或处理相关事宜,法医中心会联系您。”刘照野公事公办地回答。
“好。”陈扬没再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接着,刘照野拨通了郑州同的号码。这次电话几乎是秒接,一个焦躁的声音立刻冲了出来:“谁?!”
“郑先生,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刘照野。关于郑辉的尸检结果,现在正式通知您。”
“说!”郑州同的声音像是绷紧的弦,带着压抑的暴怒和恐惧。
“郑辉的直接死因为高坠致严重内伤。同时,毒理检验在其体内检出高浓度的□□,即□□。”刘照野清晰地陈述,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这与其事发时极度亢奋、失控的行为表现相符。结合全案证据,我们认定这是一起过失致人死亡的案件。”
“放屁!”电话那头猛地传来一声怒吼。刘照野将话筒稍稍拿离耳朵,避免被噪音冲击。她等了几秒,待电话那头混乱的咆哮和摔打声稍歇,才用公式化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对着话筒说道:“郑先生,请您冷静。尸检结果由专业法医依据科学流程和规范出具,具有法律效力。如果您对尸检结果存有异议,根据规定,您有权在收到书面报告后......”
然而,回应她的,是手机听筒里传来的一声更巨大的、仿佛用尽全力砸在硬物上的闷响,手机显然被摔毁或者砸坏了。
刘照野面无表情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等了几分钟,确认对方不会再接听,才挂断。她捏了捏鼻梁骨,一会估计还得再打一次......
陈停云是被规律的敲门声唤醒的。
“小姐,您醒了吗?先生让我把资料给您送过来。”
门外是陈扬秘书恭敬却疏离的声音。陈停云坐起身,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窗帘缝隙透进的天光显示时间已经不早。她应了一声:“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陈扬秘书捧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走进来,放在靠窗的小圆桌上。
“这是启明创投新能源项目的全部核心资料,包括技术评估、合作协议草案、核心团队名单、关键供应商和客户渠道信息,以及……目前项目遇到的几个主要瓶颈问题的内部分析报告。”秘书语速平稳,像在宣读清单。“先生吩咐,请您尽快熟悉。郑家那边的几位主要对接人联系方式也在里面,需要您亲自去沟通安抚。后续项目会议和与启明方面的洽谈,会提前通知您参加。”
“知道了。”陈停云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她走到桌边,手指拂过厚厚的文件袋,感受着里面纸张沉甸甸的分量。“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秘书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再次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陈停云和那个文件袋。她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去洗漱。冰冷的水扑在脸上,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幽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她擦干脸,走回桌边,解开文件袋上的缠绕绳。厚厚一沓装订精美的资料被抽了出来。她并没有从第一页开始看,而是直接翻到了标注着“核心瓶颈问题”和“风险评估”的部分。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专业术语和图表,指尖在纸页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启明创投……新能源电池材料……固态电解质中试良品率卡点……核心专利授权存潜在争议……郑家原始技术团队与后续引进资本方的管理摩擦……
一行行文字在她眼中跳跃,组合,逐渐勾勒出这个庞大项目的轮廓,也清晰地暴露出它华丽外表下的脆弱之处和阿喀琉斯之踵。陈扬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她,是考验,是利用,也是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去承受郑家余怒的盾牌。
但他或许忘了,或者根本不在意——盾牌,有时也可以是最隐蔽的矛。
陈停云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的弧度。她拿起笔,在其中一页关于专利风险的段落旁,轻轻画下了一个问号。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低垂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深深浸没在阴影之中。房间里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的沙沙声。
刘照野再次拿起话筒,播向了郑州同妻子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郑辉的母亲吗,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刘照野......”对面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郑辉又闯什么祸了?你找郑州同吧,我们已经离婚了很多年了,我不管他们的事。”
“......您不知道吗?”刘照野有些为难了。“郑辉先生已经去世了。郑州同先生刚才情绪激动,我们还有些事情没说完。”
“……死了?”郑辉母亲的声音变了调,不再是刚才的不耐烦,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滞涩,但那情绪里没有多少痛惜,更像是听到了一件在意料之中的麻烦事。
“是的。”刘照野确认道。“您需要了解具体情况吗?”
“算了,尘归尘土归土。”对面的人叹了口气。“要说处理后事,或者你们公安有什么要对接的,真别找我。我跟郑家早就没关系了,郑州同那边有秘书专门管这些杂事,我把他秘书的电话给你,你找他吧,他知道该怎么联系郑州同。”
刘照野拿出笔,在记事本上记下了那个号码,又核对了一遍,才道:“好的,谢谢您提供的信息。”
“不客气,” 郑辉母亲的声音已经彻底恢复了淡漠,“没别的事我先挂了,我这还有活儿要忙呢。”
电话□□脆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刘照野放下话筒,看着记事本上那个新的号码,再次拿起话筒,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一个干练的女声传来:“您好,郑总办公室。”
“您好,我是市局刑侦支队刘照野,麻烦请您转告郑州同先生,关于郑辉案的后续说明,我们会将书面通知寄往他的常住地址,若他对尸检结果有异议,请在规定期限内按程序提出。另外,若他方便,也可以主动联系我补充沟通。”刘照野语速平稳地交代完,报上了自己的办公电话。“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需要可以打过来。”
“好的,刘警官,我会立刻转告郑总。”秘书的声音干脆。
“谢谢。”刘照野挂断了电话,长出了一口气。萦绕在陈家与郑家周围的迷雾似乎要彻底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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