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鹏正在收拾卷宗,看到杨未冬脚步虚浮,面色惨白的走进来:“冬子?咋了这是?脸拉得比驴还长。”
杨未冬没看他,径直走到自己座位前,重重地坐下,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盯着桌面上一道不知何时留下的划痕,半晌,才闷闷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没什么,就是……刚在走廊,看见别人鞋子踩到狗屎了,看着就堵得慌。”
王鹏鹏眨了眨眼,显然没太跟上这跳跃的思维,但看杨未冬那副低气压的样子,还是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嗐,踩狗屎啊?那确实挺膈应人的。不过没事儿,鞋子洗干净了,一样香香的。重要的是,狗屎就是狗屎,踩它一脚算它倒霉,洗干净咱照样走咱的路。”
杨未冬扯了扯嘴角,像是一个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可踩到狗屎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不高兴,不是吗?沾上了就甩不掉,想起来就恶心”
“哎哟喂我的冬姐,”王鹏鹏放下鼠标,转过身正对着她。“时间!时间是最好的清洁剂。甭管多膈应的事儿,只要时间够久,保管忘得干干净净。谁还能天天记着踩过哪坨狗屎啊?对吧?过两天,你就只记得今天天气不错,或者中午食堂的菜有点咸了。”
杨未冬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肩膀垮下来一点:“鹏鹏说得对。走得够久,狗屎也就蹭干净了。”
“那必须的!”王鹏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刘照野端着保温杯踱了过来,视线在杨未冬脸上扫了一圈,又落到王鹏鹏身上:“聊什么呢?踩狗屎?你俩味挺重的。”她抿了口茶,看向杨未冬。“怎么样,给浩哥当完苦力,他给报酬没?不能白使唤我们小冬啊”
杨未冬面无表情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长长的东西,“啪”地一声放在桌上——一根竹制的、末端带着弯曲小爪的“不求人”。
“喏,”她声音平平,“给了,一把‘不求人’的刷子。浩哥说,挠挠背,顺顺气。”
刘照野一口茶差点呛进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她好不容易顺过气,看着那根造型质朴的“不求人”,哭笑不得。“行吧,这报酬够别致。晚上我请你吃饭,这样也算‘不求人’——不求别人请客。”
“吃饭?”江天毅和王鹏鹏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两人齐刷刷凑过来,“刘姐!带我们一个呗!”
“就是就是!刘队!最近连着好几起命案,脑细胞都死光了,身心俱疲,急需一顿烧烤回血!”王鹏鹏眼巴巴地看着刘照野。
刘照野看看杨未冬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看看旁边两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叹了口气,像是被他们吵得头疼:“行行行,都去都去。正好透透气。老地方那家烧烤摊?”
“耶!刘姐万岁!”王鹏鹏立刻欢呼。
夜色渐沉,街边烧烤摊的烟火气升腾起来,孜然辣椒混合着炭火的味道,喧嚣的人声暂时驱散了警局里那挥之不去的沉重。四人围坐在一张小折叠桌旁,塑料凳子吱呀作响。刘照野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牛肉,咬了一口,油脂在齿间迸开,她看向旁边安静地夹着一筷子金针菇的杨未冬:“怎么样?还……习惯吗?今天这活。”
杨未冬把金针菇送进嘴里,慢慢嚼着,目光落在炭火跳跃的炉子上,声音不大:“还好。我有心理准备,知道会面对什么。只是……真看到了,听到了,还是……”她顿了顿,似乎找不到更贴切的词,“……还是很难过。很可惜。”
王鹏鹏正啃着一串烤娃娃菜,闻言接口道:“哎,万幸咱们辖区里这种真正丧心病狂的恶性案子不多。不然天天对着这些,冬子的心理阴影面积得多大啊?真得找局里报销点心理疏导费。”
江天毅刚啃完一个鸡翅,骨头丢进盘里,抹了抹嘴,笑着接茬:“说到倒霉,鹏鹏你记不记得你刚上班第三天?那个在废弃水塘里泡了一个多月的教科书级别的巨人观!当时是谁扶着树吐得昏天黑地来着?”
“江天毅!”王鹏鹏瞬间炸毛,把手里半串娃娃菜往桌上一拍,脸都绿了。“吃饭呢!能不能有点公德心!不爱吃肉就多吃蔬菜,少说话!再提那茬我跟你急!”
江天毅嘿嘿笑着,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刘照野也无奈地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一点。就在这短暂的轻松时刻
“啊——!!!”
四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同时弹起!循声望去,只见马路对面,一辆速度不算快但异常平稳的代步电动三轮车,正不紧不慢地从路面上驶过。而在它刚刚经过的地方,一个穿着校服的小男孩倒在马路中间,一动不动。那辆肇事的三轮车,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连一丝停顿都没有,依旧保持着匀速,慢悠悠地继续向前开去。
“***!”刘照野瞳孔骤缩,骂了一句,手里的牛肉串往桌上一甩,人已经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王鹏鹏紧随其后,高大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江天毅反应极快,立刻跑向倒地的男孩:“小冬!叫120!”他一边吼着,一边迅速查看男孩的情况。
杨未冬掏出手机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但她飞快地拨通了急救电话,语速清晰急促地报出地点和情况。
刘照野的速度极快,几步就追上了那辆慢悠悠的三轮车。她跑到驾驶位旁,用力拍打着车窗玻璃,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停车!撞人了!你撞到孩子了!”
车窗摇下一条缝,露出一张中年妇女的脸,表情茫然:“撞人?撞什么人?我好好开着车呢!你谁啊?别瞎说!我赶着去接孩子呢!”说着就要继续往前开。
刘照野差点被气笑了,她指着车头方向:“你车都震了一下你没感觉?!看看你车头!都撞瘪了!”
那女人眼神闪烁,只是梗着脖子狡辩:“那……那是之前就撞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耽误我事!”她作势要踩电门。
“不许走!”王鹏鹏此时已赶到,一把拉开了副驾驶那边的车门,魁梧的身躯堵在那里。刘照野眼疾手快,探手进去,一把拔掉了车钥匙!
“钥匙给我!”女人尖叫起来,伸手想抢。
刘照野把钥匙攥在手里,一步挡在车头前,目光冰冷地直视着她:“你给我下来!等交警处理!你这是交通肇事你知不知道!”
女人推开车门下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还想推搡刘照野抢回钥匙。但一抬头看到旁边人高马大、脸色铁青的王鹏鹏,伸出的手又讪讪地缩了回去,只是叉着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干什么?耽误我接孩子你们负责啊?!我告诉你们……”
“我们已经报警了,交警马上就到!你再想跑一个试试?”杨未冬这时也跑了过来,气息微喘,但声音很稳。
女人看着围拢过来的路人指指点点,又看看眼前看着她虎视眈眈的三个人,终于不敢再动手,只是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抱怨。
很快,警灯闪烁,交警赶到。刘照野、王鹏鹏、杨未冬以及周围几个目睹全过程的群众都做了陈述。现场痕迹、男孩的伤势、三轮车车头的凹陷……证据确凿。交警很快确认了肇事逃逸的事实,开始做记录,准备暂扣车辆。
刘照野几人松了口气,觉得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准备走回去继续他们那顿被打断的烧烤晚餐时,意外发生了。
那个刚才还在撒泼狡辩的女人,不知是不是想最后挣扎一把,突然像疯了一样,猛地扑向正在低头记录的年轻交警!她嘴里一点不干净的骂骂咧咧,一边毫无征兆地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啪!啪!”狠狠抽了交警两个响亮的耳光,紧接着,又抬起穿着硬底鞋的脚,狠狠一脚踹向交警的下身。
“我让你扣我车!我让你多管闲事!你凭什么扣我车!”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住手!”刘照野厉喝一声,四人立刻冲了上去!刘照野一个擒拿扣住女人挥打的手臂,王鹏鹏和江天毅迅速控制住她乱踢的双腿,杨未冬则护住被打懵、捂着下腹疼得弯下腰的交警。
场面一片混乱。女人还在疯狂地扭动、辱骂、吐口水。刘照野沉着脸,扭开头避开她的口水,再次打电话报警:“喂,110吗?这里是XX路烧烤摊附近,肇事逃逸嫌疑人抗拒执法,暴力袭击交警,已被控制,请辖区派出所立刻来人处置!”
派出所的民警很快赶到。刘照野四人连同被打的交警以及周围的目击群众,再次详细说明了整个事件的经过。警笛声中,那个女人被铐上警车带走了。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四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烧烤摊。桌上的烤串早已凉透,油凝固在竹签和食物表面,色泽暗淡,失去了诱人的香气。
“唉……”王鹏鹏看着一桌狼藉,哀叹一声。
好心的老板目睹了全过程,给四人竖起大拇指:“几位真是仗义,我给你们热热串,这次给你们打七折,就算是替小孩谢谢你们。”说着,他麻利地端起盘子去后厨加热。
江天毅揉着刚才制服那女人时被挠了一下的胳膊,看着老板的背影,苦中作乐地笑了笑:“虽然波折了点,不过还打了个折,也不算亏。”
刘照野买来一包湿巾擦了擦脸:“也是让我体验了一下唾面自干了。不知道那个交警咋样,我看了都疼......”
杨未冬接过一张湿巾,擦了擦脸上的灰:“挺疼的吧......他都抽抽了,半天都没站起来。”
“......怎么说呢?还好咱们当时先走了一步?”王鹏鹏擦着手,打了个哆嗦。“哥们不会是替我受过了吧?”
夜风带着油烟和食物的香气吹过,四人终于能坐下来,安心地享用这顿迟来的、充满了烟火气与人间温情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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