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识找她结婚这件事,蒋云舒其实一直是抱着怀疑态度的。
毕竟从小到大,凭借着常年第一的优秀成绩,以及温柔有礼的性格,沈识在蒋家父母那里的评分,可以说是满满的五颗星。
无论什么时候,对他的态度都可谓是非常好。
而蒋云舒,这个从小就在小区里呼风唤雨,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自然就成了他绝佳的对照组。
这么些年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一直都不太好。
她讨厌他的伪善和笑面虎。
沈识估计也一样,讨厌她的桀骜不驯和任性刁蛮。
可奇怪的是,即使那么讨厌她,他也还是答应了和她结婚的事情。
明明这只是一场误会,她可以解释清楚,他也应该可以。
但他却任由误会逐渐变大,直至不好收场,只能面对必须结婚的结局。
如果只是因为讨厌她想拖她下水,那眼下这个代价,未免也有点太大了。
云舒控制不住地去想具体的原因。
但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弃了。
管他什么原因呢。
结就结了,她不吃亏就行。
云舒和沈识最终在年后领了证。
但也只是领了证,并未举办婚礼。
毕竟从一开始,两人结婚这件事,就只是为了应付父母的催促,那自然走不长远。
既然走不长远,就没必要昭告天下。
而在双方父母那边,云舒的解释就会更委婉一些。
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公众人物,如果突然曝光婚恋关系,对于另一方的工作必然会造成影响。
而沈识偏偏又是医生。
这样一个极其受大众关注的职业。
自然会更容易收到不好的目光。
结婚之后两人就要开始同住。
蒋云舒对这件事其实非常抵抗。
但耐不住父母的劝告,只能半推半就搬到沈识市区的房子去住。
搬家的汽车路过中央公园时,她看着公园门口生锈的牌匾,忽地想起小时候,同住在大院的大人们常常会带着自己的儿女一起到公园草地上野餐。
大多数人都会参加,除了沈识。
他常年在家学习。
明明所有人的书本都是一样的厚,但他待在家中学习的时间就是比别人都要多。
不是因为他笨,相反,他很聪明,只是他学的东西更多而已。
那个时候,家属院中央有一棵生长了很多年的大树,夏天的时候,小孩子们都爱在底下乘凉玩耍。
云舒经常在那里使唤她的“小弟们”。
布置完任务,偶尔她抬起头时,会看到三楼窗户中的少年侧脸。
沈识就坐在那个位置学习,一动不动的,跟个雕塑一样。
经年累月下来,他的成绩就跟她永远错过的那支股票一样,越长越高。
院里的大人把他当成比较的对象,便愈发看不上自家玩乐的小孩。
蒋云舒自然也在其中。
她的成绩不算差,但也绝对不好。
主要是性格不温顺,完全不符合大众对女孩子的印象。
但好在,她有一对爱她的父母。
所以即使知道她这样的个性以后到了社会上难免会碰一头灰,他们也还是没有选择强制地去压抑她的天性。
而是给了她一定的自由。
可沈识不同。
他没有自由。
也没有爱。
蒋云舒很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夏日的风带着呼啸的热气,没有空调的那些年,她每次玩耍完,都只能坐在老旧的风扇前抿着雪糕,耐心地等待皮肤上的汗水蒸发,以带来凉凉的气息。
旧房子里隔音不是很好,云舒经常能听到沈义明和他的新妻子以及沈识继弟一起回来的声音。
这中间没有沈识。
他们像是把他遗忘了一样。
无论出门吃饭还是旅游,都不叫上他。
可每次沈识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拿到了万众瞩目的称号时,接受着众人的吹捧,在其中夸夸其谈的,却是沈义明。
云舒不解,但因为彼时尚不太熟悉,她没有问过沈识,只是在茶余饭后间,从父母的议论里,理清了他和他家人之间的事情。
按照蒋莉的说法,沈识的父母在他五岁的时候就离了婚,但因为沈识的去处没有说清,两人又僵持了好久,直到他七岁时,才彻底断绝了关系。
之后陈虞搬出了家属院,沈识则跟着再婚的沈义明,和继母与继弟一起生活。
沈义明是比沈识还可怕的人。
最起码蒋云舒是这样认为的。
她虽说和沈识不对付,但彼此还能争论两句,偶尔甚至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
但沈义明就不一样了。
他那人极度讨厌她的叛逆与暴脾气,因为这不符合他心目中的完美孩子范本。
所以在知道沈识要和她结婚的时候,沈义明是很生气的。
他不能接受一个如此“不讲理”的女人。
可惜他再怎么抗拒,沈识最后还是和她领了证。
云舒不清楚沈识是怎么和他说的,也不知道他在其中扮演了怎样一个身份。
但她知道,这一定很困难。
所以在这点上,蒋云舒是感谢他的。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毕竟这场婚姻本身就是一场给父母准备的盛大演出,太过上心并不是好事。
云舒记得很清楚。
她希望沈识也是。
春节假期刚过,满天的飞雪还未彻底消失,冰天雪地里,葵市的人们仍然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十分热闹。
和热闹的人群相对比的,则是高耸入云的巨大办公楼前,那些刚刚结束假期开始复工的打工人,表情大多有些生无可恋。
人群熙熙攘攘的大厅里,角落的一扇小门被人打开。
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从门外的汽车下来,一张小脸被黑色的口罩和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眸,和耳侧修剪零碎的短发。
她垂头看着手机,细长的手指白皙柔软。
一声轻响过后,专属于艺人的电梯在她眼前缓慢打开,女人的身影转瞬便消失在了其中。
人流汇聚的电梯前,刚打完卡的两人靠在一起说话。
“听说今天Slience要开始录新歌了。”
“今天?在公司录吗?”
“应该吧?我好像没听说过他们要去外面的录音室。”
“我天,那要运气好的话是不是能在楼上碰到他们主唱……”
“那肯定啊!不过你今年刚来,没赶上好时候,之前他们刚出道的时候可是会在公司里办免费live秀的。只是这两年太热门了,公司估计也觉得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外面办年末演出,能多挣点钱。”
“老板不厚道啊——”
“这话可不能乱说!毕竟咱公司就他们一个顶梁柱,多挣点钱对我们也有好处……”
“……”
絮絮叨叨的交谈消失在纷乱的人群里,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故事主人公就在离他们不远处。
最近的气温反反复复,乐队里几个人接二连三地开始感冒发烧,就连健身狂魔的陈越都没抗住,蒋云舒自然也逃不过。
病痛带来的后遗症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虽然眼下声音恢复了,但咳嗽的症状还是没能彻底根除,时不时就冒出来影响她。
已经录了第二遍了。
云舒不耐地扯了扯领口,表情烦躁。
“来停——大家先休息一下吧。”录音师在门外叫住他们,探头看了眼坐在中间位置的女人,轻声唤:“云舒,你看要不喝点热水润润嗓子。”
蒋云舒抿了抿干瘪破皮的嘴唇,沉默几秒,最后还是屈服地点了点头,拿起保温杯走了出去。
再回来,录音室里面剩下几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这次过年过得真郁闷。”陈越抱怨道。
“怎么了?和小朋友一起吃饭没抢过?”江斯月浅笑,细长的眉眼带着江南美人的温婉。
毕竟过年期间因为被亲戚安排到了和小孩一桌吃饭,某人可是在群里哀声载道了一整个除夕夜。
“怎么可能是因为那!”陈越耳朵红红地反驳她,自顾自解释:“还不是我妈,过年看到别人家抱孙子着急得很,非要让我去相亲,巴不得我正月份就把婚给结了!”
“阿姨这么凶猛吗?”江斯月不是很相信,轻轻挑了挑眉。
陈越故作姿态地抖了抖肩,无奈撇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正月初三就回来了?是多放几天年假不好吗?”
毕竟再在家里待下去,他感觉自己人就要没了。
江斯月闻言低眉浅笑:“算起来,你今年才二十六岁,这个年纪……阿姨催婚催得确实有点早了。”
陈越挑眉,表情夸张地做了个被击中的动作。
“不愧是月姐,讲起话来就是深得我心。”
江斯月扶额,用脚踢了踢他:“过了过了!”
“不过说起来,你们就没被催婚吗?”
陈越表情复杂地看了看四周坐着的人。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起身凑到正在安静调试键盘的男人面前:“诶齐喻,你还比我大一岁呢?你爸妈就不着急吗?”
被唤作齐喻的男人没有立即回答,几秒后,他昂起了头,表情冷淡地盯着陈越看了一会。
那双淡漠的眼眸,明明没什么直白的情绪,但陈越还是感觉他是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自己。
摆了摆手,他无奈离开:“就不该找你。”
在齐喻那里吃了闭门羹后,陈越转头就去找了江斯月,以及刚从外面回来的云舒。
不过他可不敢问蒋云舒催婚相关的事情,生怕触到某人逆鳞,只随口攀谈着自家外甥女想要她签名的杂事。
喝水润了润嗓子后,云舒说起话来就轻松了一些,不会有那种刀割的感觉。
她点点头应下陈越外甥女的签名,拿起手机随意地翻了翻,微信聊天里的红点还没消失,显眼地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身后的陈越一刻不停地叽叽喳喳。
好在有程燃和江斯月两个性格好的愿意陪着他胡闹聊天,不然就她和齐喻这两个沉默寡言的,同处一间屋子时估摸着能憋死他。
“咱们这周末那个节目还去吗?我妈给我约了个相亲,我不是很想去。”
程燃看了看手机上的安排:“节目还没定,但就算去,也只录一天,额外的休息时间还是有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啊——”陈越恨天长啸。
“不过是相亲而已,犯得着把你吓成这样?”江斯月不太理解,托着下巴看他。
一旁的云舒突然被温水呛住。
她拿起纸巾急忙地擦了擦嘴边的水渍,仓皇的表情被另外几人捕捉到。
“……杯子没握紧。”她低声解释。
陈越是个脑回路短的,完全没往别的地方想,随口嘟囔一句:“多大人了喝个水杯子都握不住……”
蒋云舒抿住嘴唇目光冷冷地看向他。
陈越:“……其实我偶尔也会握不住。”
留着程燃去解惑某人,江斯月挪着椅子滑到蒋云舒的跟前,胳膊轻轻地碰了碰她。
“有情况?”她低声问她,分贝小的只有她们两人听到。
云舒原本平静的神色凝滞了一瞬间,半晌无奈叹气:“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她垂眸看着手机屏幕微信上那个没有点开的红点消息,语气平静。
“我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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