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中,仿真人V型的动作突然出现微不可察的迟滞。
少年没有察觉这细微变化。他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但某种比疼痛更强烈的东西在血液里沸腾,那是被无数次殴打后依然会反击的本能,是即使被踩进泥里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的野性。
汗水混合着血液从额角滑落,滴进少年眼中,涩得他睁不开眼。他凭靠着本能进行判断,在碎骨者V型冲上来的那一刻极速撤开身位。
这一次,碎骨者V型躲闪不及,“咚”一声结结实实撞在合金钢板上。
少年不敢怠慢,他扑上去抱住仿真人V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将它的头往墙上猛撞。
“撞碎它!撞碎它!”
观众席上响起呐喊,可唏嘘声随后盖过了欢呼声。
金主们看惯了碾压式的屠杀,无法接受这样狼狈的反转。
仿真人V型挣扎了四五秒也没能翻身,少年再次骑在它身上,用左拳拼命砸它的模拟大脑。
那里藏着控制格斗的芯片,只要把中枢神经捣碎,仿真人V型就是一块无法计算与思考的废铁。
谢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又迅速被担忧覆盖。
少年的指骨已经磨破,鲜血染红了机器人的硅胶皮肤,但他丝毫不敢停顿。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他想。
不管来人是谁……都要跟着他走……
少年以近乎野兽般的搏杀本能,把身上的力气竭力集中在左拳,全部倾注在仿真人V型身上。
最终,迫于Svip包厢内的压力,在裁判以避免“战斗武器”被破坏为由,宣布少年这“不可能”的胜利时,他大脑阵晕,几乎站立不稳。
竞技场内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少年在这可怕的氛围中,被领班粗暴地带到那位影响他一生的男人面前。
他抬起头,用那双充满警惕与怀疑的眼睛,死死盯着谢祈。
明明脸上还沾着血污,嘴角挂着未干的血痕,但他却像一只刚刚经历过殊死搏斗的幼狮,随时准备再次进行扑咬。
“恭喜你,你赢了。”谢祈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池声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对着他吹了声口哨。
谢祈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少年面前投下阴影。
这人长得可真好看啊。少年想。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华美的男人。他的左手十分困窘地扯着破烂的衣角,低着头不敢再看对方。
谢祈俯身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难以启齿,“我……”
他没有名字,在孤儿院时只有编号。到了竞技场,就只有“leo”这个代号。
可少年人强烈的自尊心让他不愿在谢祈面前丢脸,最终,他嗓音沙哑地回答:“我叫‘leo’。”
谢祈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敢兴趣,他随意地点点头,伸出手,捏住少年脏兮兮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那从今天起,你就属于我了。记住,你姓沈,单名一个洛”谢祈的手指很凉,少年忍不住瑟缩一下。
“沈洛,你明白吗?”
少年盯着这双宛如装着璀璨星河的漂亮眼睛,半响,轻轻地应声:“……嗯。”
“好了,”谢祈松开他,直起身子,“你现在该去收拾一下。”
他招招手,身边两个侍卫立即上前,领着沈洛走去停靠在场内的一艘豪华星舰,里面有压缩的盥洗室和药房。
谢祈派来的两个侍卫显然是处理伤口的老手,沈洛刚被推进盥洗室,他们的手就已经伸了过来。
沈洛立马挣扎着大喊:“别动我!……我自己来!你们都出去!”
侍卫不为所动:“统帅有令,必须仔细为你检查并处理伤势。”
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个小鬼,谁听你的。
沈洛还想挣扎一下,就听见侍卫冷冰冰地说:“请你不要浪费统帅时间。”
“……”沈洛最后还是妥协了。
沾满血污与尘土的衣服被剪刀利落地剪开,布料分离的瞬间,右侧腰上一道狰狞的月牙形伤口赫然暴露出来,格外触目惊心。
沈洛憋红了脸:“别告诉你们统帅。”
侍卫们没有应声,只是沉默地着手擦洗、上药、包扎,用实际行动回答他——我们没那么无聊。
只是沾了碘伏的棉球在擦过伤口时,力道松了些。
处理完毕后,侍卫丢给沈洛一件干净的棉质衣服,转身就走出浴室。
沈洛迅速套上衣服,刚想抬脚往外冲,又忽然想起什么。
他急忙转身跑回去,蹲下身,在那堆被剪碎的破烂衣服里翻找起来,手指急切地探进内侧一个隐蔽的暗袋,掏出了一块硬物。
沈洛把那东西紧紧攥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揣进新换的裤子口袋里,这才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般松了口气。
“捡什么宝贝呢?”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沈洛浑身一僵,他吓得猛回头,看见池声斜倚在门框上。
这人自带一股无可挑剔的端正气宇,眉眼生得周正,鼻梁高挺,本该是副“根正苗红”的模样,偏偏在嘴角总勾着抹漫不经心的痞笑,像一株生在规矩园地里的野藤蔓,总有一股不安分的劲儿。
“沈先生呢?”沈洛攥紧了手心的金属牌,头埋得更低了些,他现在只想找到谢祈。
“谁?”池声愣了半秒,随后一挑眉,“这里可只有你一个人姓沈。”
沈洛的脑子一时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下,嗡鸣作响。
他不姓沈。
那他……为什么要姓沈?
疑问在脑海里炸开,搅得他心头发紧。沈洛定了定神,脱口而出:“我要找……找统帅!”
池声嗤笑一声:“统帅不是什么人都能找到……喂,谢祈,听见没,你家小鬼头找你呢。”
隔了一会,浴室门才被推开。沈洛瞧见谢祈冲身后的侍卫摆摆手,放下手中的数据版走了进来。
他的军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稳而规律的声响,沈洛听着这由远及近的声音,心头的慌乱竟奇异地平复下来,进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
谢祈走到他面前,温和地询问道:“怎么了?是伤口还疼吗?”
心跳忽然加快。沈洛深吸一口气,将口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掏出来,不由分说地塞进谢祈那骨节分明、干净得过分的手里:“……给你的。”
谢祈低头看去,掌心躺着一枚样式粗陋的金属奖牌。盾面中央是交叉的刀剑浮雕,线条生硬,边缘打磨得不够光滑,硌得人手心发疼。
唯一的亮点是正下方刻着的“LEO”三个拉丁字母,不过上面还沾着一些没擦干净的血污。
是竞技场施舍般丢给沈洛的战利品。
谢祈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他的指腹摩挲过浮雕的棱角,然后极轻地笑了。
后来,沈洛离开了那个充斥着血腥暴力与绝望的铁笼,被谢祈带回了家。
是的,谢祈还给了他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所以,对这个独自流浪了十年的沈洛来说,就算跟着谢祈或许是是另一个陷阱的开始,他也愿意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有些纠缠,从他递出那枚廉价奖牌的瞬间,就已经注定了。
而他,飞蛾扑火,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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