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秦广王悔之莫及,百口莫辩。他不是嫌谢禅低贱,他是痛恨自己当时被谢禅压在了身下。
可笑的是,他为了那点雄性尊严,跟谢禅闹得不可开交,结果到头来,自己真正享受的其实正是那所谓的“雌伏”之道。
*
谢禅听着阎罗王和秦广王唇枪舌战,只觉脑子都搅成了浆糊。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迟钝地理出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残忍真相:“所以,秦广王就是庭瑞,庭瑞就是秦广王……”
是他一厢情愿地把庭瑞和秦广王一分为二。
实则两者就是密不可分的同一个人。
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一朝身居高位的“庭瑞”会嫌弃他、鄙薄他、欺辱他。
是他自欺欺人。
可笑他还守着对庭瑞的那份“真心”,实则重归阎王之位的庭瑞根本就不屑于要这份“真心”!
*
“忘言,我……”秦广王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甚至不敢看谢禅的脸。
他仿佛又回到了谢禅在第一殿哭着求魂飞魄散的那一天。
那天,谢禅满心绝望。
而现在,谢禅似乎没有那种绝望之色,但神色间却充满了失望。
谢禅对他好像彻底失望了。
秦广王心里忽地发慌不已。
直觉告诉他,谢禅好像真的要放弃他了……
*
“你就是庭瑞!”谢禅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喉间难以抑制地哽咽起来。
一直被自己珍重放在心上的人,实则是一个重归高位就翻脸无情的冷酷之人。
这样的事实,谢禅难以接受。
“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真相告诉我!”谢禅崩溃地抓住秦广王的衣襟。
“你不是说,你是你,庭瑞是庭瑞吗?”
“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当你的阎王?”
“你既然瞧不起我,为什么还要顶着庭瑞的名义来招惹我?”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你打我,骂我,还出不够气?”
“还要把我当个泄欲工具,你才舒心是不是?”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碰上你?你为什么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
“你就跟庭瑞划清关系,从此不要再来招惹我,不行吗?”
谢禅疯了似的挥拳揍向秦广王,泪雨滂沱,声嘶力竭。
秦广王任凭打骂,哀伤到说不出话来,喉间酸涩无比。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谢禅骂得都对。
他若是瞧不起谢禅,把人打了一顿后,就不该再去招惹人家。
可他偏偏不够洒脱。
放也放不下,提也提不起。
他贪恋谢禅。
又不敢承认自己爱居下位的事实。
他纠结反复,放不过自己,也放不过谢禅。
结果闹得两败俱伤。
谁也开心不了。
谢禅的拳头还在往他身上落。
秦广王自虐般地全都承受。
心里的情绪积攒到了极致,像是山洪海啸一般,呼啸而来。
秦广王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谢禅用力搂入怀里,头深埋下来,哽咽地道:“对不起……”
可他的这声道歉,于谢禅来说,显然来得太迟太迟。
谢禅根本不接受,只疯了一般地继续打他,哭到喉咙沙哑,像是要把所有痛苦都哭出来,像是要哭到泣血,至死方休。
*
那一日,谁都没讨到好。
三个阎王互相揭短。
狗咬狗。
谢禅被闹得彻底灰了心,不敢再对任何一个所谓的“好心人”抱有期待。
*
第一阎王殿。
偏殿里,谢禅执笔而书,他虽时而咳嗽一下,笔下却不停。
“你怎么又动用视物之术了?”秦广王走了过来,“你要写什么就告诉我,我帮你写不好吗?”
谢禅压根不理他,只倔强地继续写着案牍。
秦广王讨了个没趣,却也不敢任由谢禅这般耗费鬼气和精力,“你现在需要静养,最好把所有法术都停掉不用。”
谢禅还是不理他,只自己写着自己的东西。
“谢禅!”秦广王无可忍耐地抢过了谢禅手中的笔。
谢禅终于抬眸看向他,手朝他一伸,“把笔还给我。”
秦广王心酸地道:“你可算是愿意跟我说话了。”
谢禅看都懒得看他,不耐烦地道:“笔!”
秦广王卑微地好声哄道:“你让我帮你写吧,忘言。你现在魂魄不稳,不宜再动用鬼气施法。你就说你想写什么,我都听你的,一字不落地写下来,好不好?”
谢禅根本不想要这个男人的任何恩惠。
自打那日知晓他需要终生靠鬼气和天材地宝吊命后,秦广王就强行把他接到了第一殿,还强行停掉了他的所有公务。
美其名曰,他不宜操劳,须安心静养。
可是——
“我不需要静养,不需要你把我当个易碎品一样护着。”谢禅冷然道,“要么把笔还给我,要么放我回武陟县城隍庙。”
秦广王愤愤又无奈地盯了他片刻,忽地把笔往几案上一放,接着手一伸就扣住他的后脑勺,倾身过来,强势地吻住了他的唇。
“唔……”
谢禅气恼地推搡对方,可恨对方如同铜墙铁壁,推也推不动,反弄得他手疼。
秦广王亲够了本才放开他,抬起一根手指抹了下唇角,坏坏地笑说:“我这是给你渡鬼气。你整日不知节制地动用鬼气,总得要我帮你补上才是。”
谢禅有气发不出,抬起手背擦了下嘴,自觉凶悍地剜了男人一眼,拿起笔就又写了起来。
秦广王跟他隔着一张几案相对而坐,被他嫌弃了也甘之如饴,厚着脸皮问他:“你到底在写什么呀,忘言?”
其实,为了迅速拉近关系,秦广王是想喊谢禅“哥哥”的。
可是,谢禅现在坚决不能接受秦广王与“谢槐”挂钩,绝不允许秦广王做出任何模仿“谢槐”的言行。
是以,秦广王只能老老实实地称呼谢禅的字号。
可谢禅压根就不理他,只自己做自己的事。
秦广王只好厚起脸皮开玩笑:“你这笔墨纸砚可都是我供的,你若是不说,就不怕我不给你纸笔啦?”
谢禅冷冷瞥他一眼,“你又要用强了?”
秦广王噎住了,悻悻闭了嘴。
他默默在一边陪着,公务也全都挪到偏殿来做,只为了能随时随地盯着谢禅。
但谢禅完全不搭理他,只要他不说话,谢禅就当他不存在。
当然,他就算说了话,谢禅也当他不存在。
*
这日夜里,谢禅正要入睡,却发现秦广王进了他的屋。
“你要干嘛?”谢禅瞬间警钟大作,拢紧了衣裳。
秦广王隐忍地咽了咽喉咙,“你需要鬼气……”
谢禅板着脸打断道:“我不需要你供鬼气给我,你出去!”
秦广王觍着脸坐到床边,好声好气地哄道:“你现在魂魄很虚弱,若是长期没有鬼气滋养,会魂飞魄散的。”
谢禅冷冷看着他,嘲讽道:“我看你是淫思浮动,找着借口想来哄我欢好吧?”
秦广王僵了一下,只觉一颗真心被捅了又捅,忍不住带了点火气道:“是,我是动了淫思又如何?我巴不得跟你夜夜吹笙鼓瑟!可我……也是真心想为你疏导鬼气,想你好起来……”
“生死有命,不劳你费心了。”谢禅冷然掐断了对方的话,根本不想听男人在那儿煽情。
“谢禅!”秦广王无可忍耐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讨厌本王没关系,但你别拿自己魂魄出气……”
谢禅瞥了眼被捉住的手腕,嘲讽道:“你又要用强了?”
秦广王被堵得不行,悻悻收回了手,“谢忘言,你何苦这么气我?”
“我没有气你。”谢禅冷静到堪称冷酷,“我不需要任何人施舍鬼气。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至于我还能活多久,我管不了,也不在意,无需秦广大王费心。”
“你……”秦广王气得不轻,“你不在意你能活多久,可我在意!”
他一把扯过谢禅的手腕,强势地要把鬼气灌输进去。
“你放手!”谢禅愤然挣扎,这个男人施予他的每一分恩惠都让他感到膈应,他不想再跟这男人扯上任何联系。
“你别乱动!”秦广王霸道地把人摁在怀里,然而片刻后,他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会……”
鬼气虽是输入了谢禅体内,但完全存不住。
谢禅的魂魄就像个大漏斗。
有多少鬼气灌进去,就立马有多少鬼漏出来。
照这个情形下去,不出三天,谢禅就会魂飞魄散!
“不可能的……”秦广王慌了神,连忙把丹府中蕴养的鬼丸取了出来,“忘言,你把这个服下,这是本王结出的鬼丸,能为鬼魂替死一次……”
谢禅扭开脸,接都不接。
秦广王又气又慌,掰过他的脸,强行让他吞服了鬼丸。
然而,鬼丸入体没多久,就自行从谢禅的胸膛处又冒了出来。
谢禅噗嗤一笑了,乐道:“你瞧,这鬼丸不乐意跟我呢。”
秦广王却是又急又慌,心里不断往下落,“怎么会这样……”
鬼丸用不了,鬼气承不住,他要怎么救谢禅?!
“哎,生死有命,你我都别强求了。”谢禅好心情地宽慰了一句,倒头拉过被子就睡了。
他不执着于长生,像如今这般整日被秦广王看着、箍着,毫无自由,跟坐牢又有什么分别?
若是真的三天后便能烟消云散,谢禅觉得,这可真是解脱之道,好事一桩。
*
当晚,秦广王急得睡不着,查阅各种典籍,只想找到解救之法。
然而,一无所获。
秦广王走投无路,只好把诸殿阎王都请来了第一殿,“谢禅如今承不住鬼气,也含不住鬼丸,本王实在是想不出解救之法。诸位若是有救谢禅之策,本王愿拿任何代价来换!”
诸殿阎王面面相觑,无鬼搭话。
不是他们不愿救谢禅,实在是到了这种境地,他们也束手无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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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考城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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