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地来了城郊,此时已经快要天明,灰蒙蒙的天边挂着即将升起的太阳,空气中是露水的冷气混着竹叶的清香。
林十三仰面躺在马车中,大黄在她身上趴着,打着小呼噜。
近些日子越来越嗜睡的安百遂反倒是睡不着了,低头看向睡得香甜的二“人”。
林十三翘着一缕头发,她害怕压到腰侧的伤,将马车中的软枕垫在腰下。她睡着时倒是像个十六岁的孩子,桃粉色的衣衫衬得她气色更好。
昨日他们达成了暂时合作,准备今天先见一下李源,就出发去送姑娘们去忠义堂。
接下来一段时日,他们怕是都要住一起,沈青这里住不下他们两个,林十三倒也不介意住到安百遂的庭院里。
马车最终停在了城郊外的一处庭院,感受到了颠簸停止,林十三缓缓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还在酣睡的大黄。
大黄迷蒙地睁开眼,便又想往回倒,被林十三一把揪了起来。
林十三揉了揉大黄毛茸茸的狗脸,冲着大黄的耳朵说道“大黄,醒醒了。”
大黄竖起小耳朵,起身抖了抖,又把爪子搭在安百遂手背上,和他打招呼。就是狗狗眼中说“早上好”的意思。
热乎乎的小狗爪搭在安百遂手心,他原本是不喜欢动物的。他不喜欢亲近,与人与动物都不喜欢。
这狗倒是总能一眼挑中一群人中最不喜欢它的人。安百遂想着,看向鞋子上的“梅花印”。
“它跟你说早上好呢。”
林十三拍拍狗头,活动了一下身体,轻快地跳下马车。大黄跟在她身后,跳下马车就蹲坐在庭院门口等主人。
昨日林十三听沈青说,安百遂便是那个得了怪病的公子。
她才注意到安百遂随身带着的药瓶,她想,安百遂找卷轴难道是为了治病?这么漂亮的公子,生了病确实可惜。
“多谢林姑娘。”安百遂站稳,虽没怎么睡觉,竟然比整日嗜睡时清醒多了。
他抬脚往庭院中走,里面便传来李源舞刀的声响,刀风阵阵,每一下都带着破空的声响。
安百遂刚一踏进庭院,李源就回过头跑了过来,“哥,你昨天去哪了?”话未说完便注意到了跟在安百遂身后的林十三还有大黄。
李源口中的话瞬间噎了回去,一时拿不清七哥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嫂子。他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理了理衣领。
“我是林十三,你哥的……朋友。”
林十三斟酌了一下用词,感觉朋友这个词儿贴切一点。
她说完观察了一下安百遂,此人没什么反应,应该是默认了。她拿不准这位安美人儿的性格,此人虽是温润有礼,却总给她一种亲近不了的感觉。
李源倒满是少年人的朝气,五官不如安百遂精致,倒是胜在年轻有活力。林十三还是更喜欢长相漂亮的人。
林十三又碰了一下大黄,大黄马上坐起,做了个作揖的动作,“这是大黄,我俩可能得在你们这待一段时间。”
李源看向安百遂,安百遂点点头,随后吩咐道“给我房间中加个小床。”然后安百遂低头看见大黄。
“再加个狗窝吧。”
“啊?咱们有多余的房间,哪有让姑娘睡小床的?”李源大为不解,又凑到安百遂耳边说,“哥,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你这也太不负责了。”
李源嘟嘟囔囔的话还未说完,安百遂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便揪住了他的耳朵把他往屋里带。
等二人口干舌燥地解释清楚,李源虽没完全理解,但也听了个大概。
“所以你们想让我帮忙拿鹿活草?”李源脸上漏出为难的神情,“这鹿活草不是被父皇设为下月狩猎的奖励了吗?哥,你也清楚我不善骑射。”
“等等?你是皇子?你叫他哥?”林十三听到李源说父皇时,震惊的表情直接摆在了脸上。
她扭头看向安百遂,话还未问出口,安百遂便扭过脸无辜的看向她,“林姑娘,我是他表兄,与皇家只能说沾点亲。”
李源瞬间便意会到了安百遂的想法,便顺着安百遂的话说了,“是表兄,表兄,姑娘别害怕。”
满口谎话,十八皇子的表兄林十三恰好认识,这十八皇子李源林十三也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林十三蒙着面,李源应该对她没印象。
但林十三并未揭穿,而是坐在一边听他们讲话,吃了几块桌子上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又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本就饿了一天的肚子,她吃了几块还觉得有些饿。
“我叫墨恒教你骑射,总能学会的,到时候我们再去帮你。”安百遂还是内副温柔兄长的做派,李源没办法拒绝。
安百遂注意到林十三在吃糕点,想起来昨天她没怎么吃饭,就顺手给她倒了杯茶水,“小桃,去给林姑娘准备些桂花蜜枣粥吧,再拿些糕点。”
大黄馋的直流口水,嘴头子碰碰林十三,林十三没理它,它就跑去另一边,碰了碰李源大腿。
李源低头一看,一个毛茸茸的大狗头,眼睛直勾勾盯着桌子上的糕点,就拿了块绿豆糕递给它。
“哥,我不要墨恒来教我,他内张嘴,教我,我要被他气死。”李源双臂环胸,气鼓鼓地盯着茶杯。
“怎么大早上的说我坏话?”墨恒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几人抬头望去,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他身上带着寒气,披了件纯黑大氅,毛领处全是未融化的雪花。
大黄跑过去,趴在他身上嗅了嗅,凉气熏得大黄打了个喷嚏。
“谁说你坏话了,我自己学,父皇给我找的骑射师傅也不差。”李源不想理他,扭过头去坚定地看着安百遂,“七哥,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
“现在快要辰时了,你再不回去,太傅今日又该骂你了。”墨恒将外袍交给小桃,自然的坐下倒茶。
李源听了这话马上起身和安百遂还有林十三告辞,急匆匆地往外跑,墨恒的马车还停在外面,李源跑出去冲着屋里喊了一句,“墨恒,借下你的马车!”
院子中的雪已经有薄薄一层,李源急匆匆跑出去,在地上留下一串杂乱的脚印。
“交给他?那你俩怕不是要跟在一起一辈子了。”墨恒看着李源走远,眼里有些无奈,转过身不赞同地对安百遂说。
“这不是有你吗?你肯定会教他的吧。”安百遂看着墨恒嘴上说着狠话,心里怕是早就揽下这个活了。
林十三倒是有些坐不住,她还没搞明白他们的关系,也没搞清楚昨天为什么他们也会出现在鬼市。
她想说话,糕点有些干,噎得她急忙端起面前的茶水灌了几口。
“你想问我俩昨天的事?”安百遂就手将茶壶拿起又给林十三倒了一杯,几片茶叶悬在水面,茶香瞬间涌了上来。
林十三点头。
“我在查官鸭王的事情,安百遂是我朋友,他脑子好使,我让他来帮我瞧瞧。至于你最关心的卷轴,安百遂已经提供线索给我了,所以卷轴最后是他的。”墨恒后面的话更多是想逗逗林十三,毕竟最近行动有很多,他俩又要一直在一起。
把林十三完全排除在外根本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拉她入伙。
墨恒觉得安百遂也是这么想的,他与安百遂对视一眼,安百遂眼中并无拒绝之意,那便是同意了。
林十三一听便急了,她眼珠转了转,看着墨恒的气势不能输,便扬起下巴说,“不是找到才行吗?你们这算作弊,徇私枉法,你们认识,一开始就想把卷轴给他吧。”
“林姑娘,不如我们各自坦诚一下,为什么需要这卷轴。我也好定夺一番是否要与你合作,不然……”安百遂故意拉长了语调,挑眉示意墨恒去锁了门窗,他又将那张好看的脸蛋转了过来,平静的说出让人背后发凉的话,“咱们身上这咒,一人身死也可解开。”
威胁我?林十三可不吃这一套,她当即起身,摸出短刀,架到了安百遂脖子上。刀尖挑起安百遂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别忘了,你可打不过我,虽然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有些不忍心。”
安百遂却不惧她那把短刀,冰凉的刀身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抵着他的脖颈。他一个天生无情之人,连恐惧都不曾有过。
他甚至能想到那刀划破衣料,划破脖颈处的肌肤,刺进那里的怪物,岂不是解脱了?
他迎着刀锋向前,林十三则将刀收起一点。
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事吗?
病痛一日日的折磨,噩梦整日纠缠,体内的怪物像是在吸他的血,吃他的肉,一日日地摧残着他的身体。
无欲无求,无喜无悲,他的人生如同白纸一样无趣。
安百遂想着,温润的眼底浮现一抹狠厉,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刀尖,稍一用力,血顺着刀口滑落,滴在茶杯中。
“疯子,你还真不怕。”林十三骂到,慌忙将刀收了回来,她可不是随意取人性命之人。“算了,世上少一个美人儿,我林十三可是会惋惜的。”
“姑娘不如先说说,要那卷轴有何用。我虽打不过你,可墨恒与你应当是不相上下吧。”安百遂眼底凉意褪去,恢复了平日的神色。
林十三不知他们具体身份,自然不想和盘托出,“如果我偏是不说呢?”
“那就只好对不住了,林姑娘。”安百遂说完,递给墨恒一个动手的眼神,面色平静,像是在说吃什么一般寻常。
林十三哪是这么轻易便被威胁到的,她先是挑安百遂下手,毕竟他离得近,又不会武功。
可手刚要掐上他的脖子,墨恒手中的刀就擦过她的手指,从她和安百遂脖颈中的缝隙穿过,直直插入身后的木柜。若是刚刚慢一步,怕是削掉的就是手指。
安百遂依旧低头品茶,仿佛周围一切与他无关。
林十三烦死他内副掌控大局的样子,她短刀抽出,二话不说朝墨恒砍去。刀法自成一派,乱的墨恒拿不清她的路数,每一刀都堪堪躲过。他们的确小看了林十三的武功,原以为她是个无名散修,好对付。
可墨恒也并非寻常人,林十三迟迟伤不到他。大黄惊得往桌子底下钻,夹着尾巴发抖。
果真是好身手,杀掉可惜了。醉仙桌一局,林十三是唯一一个意外,那里出现的所有人,都是他和墨恒算好的,唯有林十三是意外。
身世,背景一概查不出。
鬼市的白老板又是个滑头,什么都问不出。
安百遂拿杯盖抚掉茶沫,就在他以为要成了,墨恒的刀堪堪划过林十三的脖颈。
刀口却换了方向,林十三趁机将墨恒的刀打落,又念在昨日墨恒帮了她,并未下死手。
安百遂面上不显,眼神却染上不解,他好奇墨恒为何不直接除掉这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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