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到哪儿了?”
“到鞋子了。”梁贞穿好鞋,跺跺脚踩了两下地板,“马上出门。”
“你能不能麻利点儿?”张钊凯对着空气扇了两巴掌,“大家都等你俩呢!”
“我好了。”邵源背着琴走过来,“咋了?”
梁贞摇头,对着电话说:“别急,时间还早呢,我到了也是和你们一起干等。”
“就你俩没到!”张钊凯愤愤地喊。
邵源口型询问:“张钊凯?”
梁贞点头,说:“是你们到得太早了。”
张钊凯气愤地挂了电话,挂之前还给他留了一句:“赶紧的!”
梁贞载着邵源出发了。
小绵羊今天是满电状态,冲得十分猛。邵源把琴横在腿上,护着它的时候还紧紧搂着梁贞的腰,就怕过减速带的时候给他甩下去了。
“开这么快干嘛!”邵源说。
梁贞减慢了速度,说:“凯子催。”
“没让你减速。”邵源说,“开快点快点!”
“很好玩?”梁贞把车把拧到最紧,说。
“好玩!”风簌簌地刮在耳边,邵源说,“爽啊啊啊啊。我想开车。”
“不行。”梁贞肯定地说。
天还有些微微亮。月亮挂在东边的楼上,楼顶的避雷针恰好抵住月亮的屁股,怪滑稽的。
寮步这个地方白天热得像蒸笼,晚上的风却凉呼呼的,舒服。要不是邵源不认路,他也很想坐主驾驶位,体验一下凉风扇脸上的感觉。他现在就只能吃一点儿梁贞吃剩下的风。
悲催啊。
张钊凯还真没撒谎,所有人,除了梁贞还邵源都来齐了,除了自己人,还有些街坊邻里、记者。邵源第一次见这个小破学校里面装这么多人。
村长前面有个麦,记者站在麦的前面提问。梁贞进去之后立刻拉着邵源躲到后巷里。
“你可以啊。”邵源蹲在石板凳上,“不愧是‘寮步镇第一正印文武生’,刚刚那记者想采访你来着。”
“哪里。”梁贞走的时候还顺便薅了两瓶水,这会儿递给他一瓶,自己开了一瓶,“没准是看你长得帅。”
“这话我爱听。”邵源开了瓶盖和他碰瓶儿。
-
今晚的戏午夜十二点开演。演员已经坐在镜子前画妆了。
梁贞不上今晚的破台戏,但他得来,然后等戏开台之后跟着大队伍一起走。
破台戏是演给鬼魂看的,外人不能偷看,梁贞这样的非演出人员也不能看戏,梁贞很纳闷为什么何少平就非得他露这个脸。
梁贞不走,邵源也走不了。
邵源今晚也不上,破台第一天没高胡的事儿。任务比较艰巨的是掌板陈建斌,渲染氛围全靠他手下的锣鼓。
不用画妆的梁贞和邵源坐在画妆间的沙发上,闲着。
邵源倒还好,起码有把高胡玩玩。
梁贞真就像个人形挂件一样,挨着邵源也不干事,就坐着。
邵源找出谱子里面出错多的地方练。
梁贞支着额头问他:“紧张吗?”
“完全不。”邵源手指落下,划出一个漂亮的滑音,“好吧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
“我昨晚都没睡着。”邵源说。
“困吗?”梁贞又问。
邵源看了他一眼:“不困。”
“我困了。”梁贞倒在他肩膀上。
邵源笑了笑,随他靠着。
梁贞睡得有些不舒服,头慢慢地滑下来,最后枕到邵源腿上。
邵源一不做二不休,把高胡搁他脸上拉,梁贞被震得弹了起来,幽怨地看着他。
邵源笑了,拍了拍肩膀:“还靠不靠?”
梁贞的头重重地砸下去了,磕在他锁骨尾巴的尖尖上,又弹起来了。
邵源有些无语:“你不知道轻点儿啊。”
梁贞揉着太阳穴:“我不知道你锁骨这么尖这么硬啊。”
邵源上手给他搓了两下:“这回长教训了吧。”
“嗯。”梁贞轻轻挨上去,说,“下回我轻点靠。”
-
邵源提前十分钟到了戏台。演员已经在后台换衣服了。
原本戏台是封起来的,现在拆封了,拆下来的木板都堆在里屋。
这是一个晴雨台,天晴的时候时候还就用外边的台,观众搬椅子坐在下面,就能看。要是下雨了,观众就把椅子搬进来,用里面的戏台。里面有屋檐,能遮雨。
戏台外观和别的戏台没什么大差别,歇山顶式的外檐,向外高高翘起,檐子和红漆柱子相连的地方雕了蜿蜒缠绕的龙,柱子上也有浮雕,但邵源没细看。
现在是不能上台的,邵源站在下面仰卧戏台里的风光。抬头,视线越过镂空栏杆,藻井是螺旋式的,雕的是双龙戏珠的图画。
整个戏台看下来不算很奢侈,但肯定配得上华丽一个词儿。
-
陈建斌和何少平把戏台上能关的能盖的全都关上盖上了。
指针刚划过十二点,鞭炮声响了。花脸鲁班抓着一只红冠大公鸡上台了,他从后腰掏出一把长尺,先是丈量戏台的长宽,后站立,高声道:“吉!”
之后,他立马跑到台前,握起刀,在鸡脖子处划上一道,鸡血流出,鲁班抬了抬手,把鸡血一滴不落地滴进碗里……
……
梁贞和邵源就待在学校里,其他所有不上台的人也都留在这儿。
很快,唱戏的回来了。梁贞给演员分了红包,带着邵源走了。
-
邵源叫住梁贞:“回家吗?”
梁贞回头:“怎么了?”
“……我饿了。”邵源说。
梁贞笑了笑,说:“吃烧烤吗?”
“……有别的吗?”邵源想象了一下油烟轰天的画面,忍不住皱眉,发自内心地排斥。
“去看看。”梁贞说,“可能有可能没有。”
“去哪儿?”邵源问。
“夜市。”梁贞上车,说。
“我们不能找个什么店……”邵源说。
“人都去夜市了。”梁贞说,“那边集中些也热闹些。”
“走吧。”邵源叹了口气,“要不我来开车吧,你不是困么,给我指个路就好。”
“没事。”梁贞说,“我骗你的。”
邵源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个什么夜市而不能随便找个什么店应付两口了。
“你们这儿的夜生活……”街上的店铺全关门了,就连挂着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也关门了,平时那些街溜子流氓地痞这一刻全都消失了,邵源说,“相当寡淡啊。”
“嗯。”梁贞说,“都是老头,要什么夜生活啊。”
“也是。”邵源笑了。
-
夜市,其实就是一条小吃街。街头有个巨大的牌坊写着“寮步镇夜市”,街不长,一眼就能看到尽头。除了摆摊的,两边也有些店铺,什么羊肉面包子店,这个点已经打烊了。
还有人的摊位上轰轰轰全是白烟,还有冒着明火的锅,滋啦滋啦炒着肉,香气逼人。
电动车不让开进去。梁贞把车锁在街口。进去逛了一圈,全是羊肉串儿,柠檬茶,寿司。别的都已经收摊了。
“没别的了。”梁贞说。
“那就烧烤吧。”邵源说,“总比饿肚子好。”
梁贞带邵源来到一块通风相对良好的空地, 空地全被商贩占用了,摆满了桌椅。边上有棵榕树,树上挂了两个大眼珠子,会转。
“太诡异了。”邵源说,“这眼珠子。”
邵源找到对新疆夫妇,在他们摊位后面的桌子上坐下来。这里刚好还挨着点儿空地的边边,脚边有草,几米开外有那种给老人健身用的……设施,再往里就是臭水沟,不过水还没臭到这一段。
两人各种串儿都来了两份,邵源要了两瓶啤酒,递给梁贞一瓶,梁贞拒绝了。
“要辣吗?”老板问。
“要。”邵源说。
“……我的不要。”梁贞看他一眼,说。
邵源看过去,笑了,眼神里在说“你个菜鸡喝不了酒还吃不了辣”。
梁贞没理他那幼稚的心理活动。
邵源开吃前就对嘴吹了半瓶,转头一看,扒拉梁贞的袖子:“哎,你看。”
“嗯?”梁贞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徐老太,手里握着她老是挂在腰上的那把剑,正耍着呢。
徐老太也看见了他们,朝他们挥手。
“她这个点练剑啊。”红辣红辣的烤串端上来了,邵源拿起来边吃边说,“好吃。”
“是啊,她一整天都在练。”梁贞说,“她每天就练剑,要么就是打太极,除此之外还能打打牌,这样一天天地就过去了。”
“神奇。”邵源说,“你要不要尝尝?”
“好啊。”梁贞说,“让我看看这能辣到哪里去。”
他拿了一串羊肉串,放在鼻尖嗅了嗅:“闻着挺香。”
“吃着也香。”话说着,梁贞的不辣烤串也上来了。
梁贞把辣烤串放在侧边,自己吃着不辣的。
“怂货。”邵源手伸出来,“我尝尝你的。”
梁贞把垫着纸袋的盆递过去,邵源拿了串大的,吃了一口,给他还回去,说,“没味道。”
“你才没味道。”梁贞接过来吃了,说。
“我有味道。”邵源伸手,“你尝尝?”
牙齿碰到肉那一会儿两个人都是懵的。
邵源没想到梁贞真的张嘴咬下去了,梁贞也没想到邵源真的没缩手让他咬了。
梁贞抬眼,看见邵源也傻愣愣地看着他,没忍住笑了。邵源晃了晃手:“你要咬到什么时候?”
梁贞笑着松了嘴。
“什么味道?”邵源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牙齿印问。
“什么?”梁贞吃了一块鱿鱼,笑着说,“你吗?”
“对。”邵源说,“吃都吃了给点儿评价?”
“甜的。”梁贞说,“比烤鱿鱼好吃。”
邵源笑着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
终于把破台戏写完了……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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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破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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