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衣箱最后全上了张钊凯的大货车。前两天张钊凯把这辆老古董翻新了,换了几个部件,刷了一层新漆,但该破的还是破,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管是金玉还是败絮,这辆车都是张钊凯战友一般的存在。张钊凯第一次开货车,就开的它。几年的兄弟情了,再怎么破烂都割舍不下。
“人多出来一个啊,坐不下了。”老胡说,“得多打一辆车。”
“这太浪费了吧。”张钊凯说,“看看能不能挤一下?”
“我车上还能载一个。”梁贞说着看了眼邵源。
“把我位置让出来吧。”邵源接收到信号,指了指梁贞,“我跟他一块儿走。”
“哪有这样的道理。”陈建斌不同意让邵源上梁贞的车。虽然混熟了,但邵源目前还是新来的,第一次跟着大家伙一起外出演戏,让谁坐,也不能让他坐,“我跟你走吧。”
“我不。”梁贞笑了笑说,“我就只载他,你的话……自己打车吧。”
“有没有良心你。”陈建斌被这**裸的区别对待气笑了,“让我这个老东□□守空车啊。”
“那我也不能让你这个老东西跟着我一块儿吹风啊。”梁贞也笑着说。
“哎得了老陈。”老胡出来拉走了陈建斌,“他俩乐意一块儿玩,你就让他们去吧。”
陈建斌妥协了。
东江村有中秋摆酒的传统,祠堂前一大片空地,摆了有上百桌,祠堂里边又加了几桌。祠堂上有个高台,锦上花的人在上面简单布置了下,充作戏台。邵源等人提前吃了饭,拜了神,就在戏屋准备。
邵源没什么要准备的,于是早早地到祠堂里待着等戏,梁贞也没什么事干,跟着他来了。
“我有点儿期待今晚的戏。”邵源说。
“为什么?”梁贞搬了个椅子跟他并排坐着,“喜欢这两支曲子么。”
“锦上花第一次接戏。”邵源说,“这算不算是……历史性的时刻?”
梁贞低头笑了笑。
“什么心情。”邵源问。
“什么什么心情。”梁贞说。
“没什么。”邵源站了起来,“我上去了。”
梁贞笑着说:“嗯。”
“中秋快乐。”邵源转头,说。
梁贞愣了愣。
村民吃得差不多了,一声锣响,戏就开始了。祠堂内内外外的人,都挤到祠堂前的空地上,踮着脚伸着头去看,矮个子小孩骑在家长肩头上,引来后面的人的抱怨。
月明星稀,台下人群乌泱泱一片,场面有些无序,路灯昏暗地亮着,引着稀稀拉拉的人走过来。台上的人唱着演着,台下的人哄着闹着。外围处有许久未聚的亲朋好友,站在树脚下抽烟,又是几颗星。梁贞静静地坐在后台,没有任何人敢上来叨扰他。他听着那阵琴声巧妙地切换轻重缓急。
中秋,一派乐景。
什么心情呢。
梁贞说不上来。
风起水袖落,台上的曲是完整的唱完了,可站在下面的人,有些没说完的话,却不能再说了。人影各回各家,星河长明。正所谓聚是一颗星,散了,就是一盘星。
戏演了足足有三小时。
邵源靠在梁贞腰上一声不吭,当然不是累了,邵源在学校里排戏,经常一排就是一朝。
那条商业街的店铺,卷帘门全拉下来了,黑乎乎的一片,大夏天的竟然显得有些冷。
邵源不高兴了。梁贞在后视镜里看他露出来的那一角衣服。
“我不喜欢散场。”一个个铺头从邵源眼前飞奔而过。
“……没人喜欢散场。”梁贞说,“台上台下的人,都不喜欢散场,最后却都不得不散场。”
人生就是这样,有始有终。
“所以有时候我宁愿不上场。”梁贞说,“这样就不用下来了。”
“后悔今晚来了么。”邵源问,“你要是不来,就感受不到这种……落空,了。”
热闹刚过去那会儿就是最寂寞的时候,还飞着的人一下就从天上掉到地上了。
梁贞想了想:“不后悔。”
他说:“因为我听到了邵师傅的琴声。”
邵源笑了笑。
“热闹么。”邵源问。
“我在后台不知道。”梁贞说,“但是前面很吵。”
“那就是热闹了。”邵源说。
“嗯。”梁贞轻声说。
眼前的黑好像没有边际,梁贞开得很快,风轰轰地砸耳朵,他们却还在这儿,仿佛从来没有前进过一样。
“可是现在太冷清了。”邵源抱紧了他。
梁贞拍了拍他冰凉的手臂,说:“到家就不冷清了。”
家。
那座两层楼的房子。
住着两个人的房子。
“如果我没来……”
你是不是就得一个人回家。
回只有你一个人的家。
“……嗯。”梁贞应了。
“我也一样。”邵源闭上眼,感受着他的体温。
梁贞又在邵源房里过了一夜。十月,广东才走到夏末,外面的草丛里不知道是蟋蟀还是青蛙的叫声,有只萤火虫飞了进来,和空调显示屏一样发着黄绿色的光。
“哪儿来的萤火虫?”邵源看着它问。
“外边儿。”梁贞说,“草丛里一堆一堆的。”
邵源拿了个一次性杯,想套住它。
“别捉它,”梁贞说,“会死的。”
邵源丢了杯子爬上床。
两个人抱在一块儿睡觉,也不嫌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过完了十六才算是过完了中秋。这晚的天更晴朗,橙黄色的月亮挂在黑天上,像个鸭蛋黄。吴老八邀了各路神仙到他家天台上,赏那鸭蛋黄。
邵源看着满地叫得出名叫不出名的人,头一回对这小老头的社交能力感到震撼。经常坐在树头的那一堆人,围了几桌牌,热闹得很。徐老太和黄老二这会儿重归于好了,一块儿控诉自家不孝的儿女,说着说着又是一瓶下肚。又有另一群人,和吴老八一块儿,这群人更清凉,直接坐在地上,嘴里也没离酒,手里正在……玩柚子。
他们把柚子掏空,皮上刻了点儿儿童画,什么三角形心形……里面放上一个蜡烛,上面打个孔穿个绳,找了两个晾衣服的杆子,像个灯笼一样挂起来,挂了已经有三四个。
“那玩意,”邵源指了指,“好蠢。”
“挺可爱的。”梁贞偏头说,“不是吗。”
“是。”邵源笑了。
梁贞跟邵源找了张没人的桌子说话。
“他哪儿来这么多家伙。”邵源指了指桌子,“又是桌椅又是烟酒的。”
“他啊,”梁贞说,“烟酒是吃席的时候顺的,桌椅估计是捡的别人不要的。”
“能捡这么多?!”邵源挑了挑眉。
“嗯,”梁贞说,“有些养老机构会定期换新的。”
“医院往上走那家养老院么。”邵源问。
“对。”梁贞说,“什么时候去那儿踩点了?”
“刚来的时候。”邵源说着扬了扬下巴,“你去找吴老八要点儿酒来。”
“你还使唤上我了是吧。”梁贞握着他的脸轻轻掐了一下,走向吴老八那桌,要来了一瓶酒,还有两个烟花桶。
“我点一个试试。”邵源摁了一下打火机的尾巴,打火机从桌面上弹起来,掉进他手里。
“去那边。”梁贞说,“那边空旷。”
邵源跟着他过去墙角处。梁贞把烟花放在离墙角一米左右的地方。
“不能直接点,要用暗火。”梁贞问玩旁边玩烟花的小孩要了一支香说,“点这个。”
邵源烧了烧香头,香头上亮起一点橙色的光,一缕灰烟飘出来,带着幽远的香火的味道。
“去吧。”梁贞说,“碰着引线立刻就跑啊,火星子能飞很远的。”
“你就看着吧。”邵源站起来,笑着说。
邵源走近烟花筒,弯下腰,轻轻地用香头碰了碰烟花筒的引线。
他后面就是月亮。
亮黄色的,高高地挂着的,圆月。
邵源点着了烟花筒。那层封纸烧掉之后,烟花筒开始cucu冒些小火花,邵源站在一旁看。
“喂!”梁贞在一边喊他,“回来啊!”
邵源笑了笑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他回到梁贞旁边的时候,火花猛地喷到最高,零星溅落,砸在水泥地上。旧的火星子灭了,又有新的源源不断地喷出来,掉下去,消失。
周围很吵。
他和梁贞之间却很安静。
仿佛有一堵玻璃墙,把他和梁贞,还有前面这个黄色的烟花筒封闭了起来。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
邵源的手情不自禁地缠上梁贞的。
梁贞感觉到后,愣了愣,接着回握住他的手。温热的,有力的,拎着一炷香把他心里的小烟花筒点燃了的手。
他的心像烟花一样,炸开了。
过了一会儿,梁贞看烟花的眼睛转向他,笑着问:“怎么偷偷牵我手啊?”
漆黑的瞳孔映出烟花的光亮。
原来火星子真的可以飞得很远。
后面的人还在吵,无休止地吵。
烟花烧完了。
因为喜欢你。
邵源心里说。
他等着梁贞松手,可梁贞的手就像黏在上面了一样,始终锁着他的。
“放手。”他说。
“我不。”梁贞说,“只准你牵我不准……”
不等梁贞说完,邵源挣开他的手回到桌前,灌下去一整杯酒。
写得我又有点儿想哭了。TvT。
以前我真的在屋子里见过萤火虫。
那只萤火虫窝在床底下肆无忌惮地亮着,像个小灯泡hhhh。
我感觉自己越写越糟糕了……都没有了一开始的感觉了,哭泣。我可能有点操之过急了,最近在反复看前面的章节找感觉TvT肿么办拉不回来了Tv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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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因为喜欢你(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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