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语擦着市长的眉骨飞了过去，在上面擦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让他看上去被迫流下了眼泪一样，西莉娅的出手又急又快，在场的来宾没有一个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打出了第一道咒语。
西莉娅感到了不快。
虽然说血液也能糊住他的眼睛，影响视野，但是她本来的计划是弄瞎他一只眼睛的。
市长没有尖叫。
西莉娅感觉这不太寻常，大多数生物受伤之后都会变弱，而且开始尖叫，她微微偏了偏头，注视着对面的中年男人，有宾客反应了过来，魔咒飞到了她的耳边，她背手用法杖打开了一面薄薄的盾，魔咒在上面弹飞了，没有找到目标的能量在屋内胡乱弹跳，将地板墙壁打出几片焦黑甚至打伤了一个客人的脚踝。
他们没有经历过战争，西莉娅想，魔王经常告诫自己，如果有同伴同时处在室内或者狭小的空间中，如果不能确定自己的魔咒绝对命中对方。
就不要使用。
“所以你虽然不喜欢冷兵器，也多少练一练吧。”魔王说。
西莉娅的另一只手在背后攥住了挂在腰间的细剑，虽然她没有什么同伴，但是她已经习惯了。
“大家不要随意使用魔法。”市长大声喊道，“不会用武器的，就不要攻击了。”
看来这家伙还有点经验，西莉娅想，果然先打他是对的，她顺过了魔法杖，魔咒无声无息地飞了出去，市长一把推起了一个圆桌挡在了身前，厚实的橡木板上一个灼烧出来的洞嘶嘶作响。
市长强忍着被手臂洞穿的痛苦竭力不发出尖叫来，他没想到这个少女的魔咒居然如此的集中和锋利，一点都不像一个魔法师学生，他忍不住想，他也曾接待过一些来这里游历见习的魔法师，他从未见过如此集中而冷冽的力量，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草菅人命，绝对不是学生能有的铁石心肠。
西莉娅左手拔剑，信手格开了市长次子的攻击，青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双手握持的骑士剑，和少女手中的单手细剑，但是刚刚从金属上传来的近乎于震碎他虎口的力量是真的。
“你是个恶魔吧！”次子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不可能，她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点。
电光火石之间，市长听着外面的喧哗鼓噪，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少女不可能是这些暴民请到的外援，市长想，他们哪来的这个本事，定然是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他们的。
“你们为了杀我，居然要和恶魔联手吗！”市长直起身子来，对着花园中和出现在西莉娅身后走廊里的人类们大喊道，“这女孩是个恶魔！”
“她是恶魔的间谍！”市长大声喊道，说惯的谎话信手拈来，“她是为了让恶魔入侵才帮你们的。”
“如果我们内斗起来，我今晚都得死！”他大喊道。
西莉娅眨了眨眼睛。
啊？
他难道有刻意分辨灵魂属性的道具？
不对啊，不可能吧，西莉娅想，她握紧了魔法杖环顾了四周一番，市长的脸上写着连他本人都坚信无疑的笃定，他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现在该怎么办？西莉娅紧张地想着，逃跑吗，那岂不是做实了自己就是个恶魔了吗，灭口吗？对，灭口是一定要灭的。
灭口会不会被发现？
人群开始动摇了起来。
的确，这个少女不明不白地加入了自己，如果真的是恶魔想要借助他们的内乱，在他们自相残杀的差不多了之后杀进来，他们睡都活不了。
而且一个实力如此强大的少女，为什么会自愿帮助他们呢，这也太巧了，不对劲的很。
人群的窃窃私语闯入了西莉娅的耳朵。
她眨了眨眼睛。
安东看到有泪水在她的眼睛中汇集。
他分开了人群，走到了前面。
“西莉娅和我都是为了捍卫公平和正义才加入今晚的行动的。”他说道，“我可以保证这一点。”
“你是谁？”市长问道，“你保证算个什么？”
他没来由的感觉自己的声音有几分发虚，因为他敏锐的嗅到了一件事，这个少年的身上带着一种，身居高位的人才有的莫名气场，包括他的姿态，他讲话的语调，无不昭示了这一点。
少年微微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去摘自己的兜帽，恰恰相反，他解开了自己的领扣，然后他撩起了披风，露出了被金色发丝挡住的后颈。
那是一个灿金的标记，任何光明生物都会一眼认出，没有半分作假的可能的印记。
唯属于他们的圣子，救世主。
光明神的太阳印记。
“你疯了吗？”西莉娅忍不住尖叫道，于是她反而发出了今夜的第一声尖叫，“他们万一弹劾你干涉人类内政？”
“我是你爸的话，会把你打死的！”西莉娅选择继续尖叫。
安东放下了手，标记被盖住了，而四周鸦雀无声。
“没关系的。”他反而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谁会说出去呢？”
“死人的不会的，”他看了看宴会厅里的人，然后转头看向了选择暴动的人群，“大家也不会的是不是？”
他微微地低着头，在场的人只能看到他苍白的鼻尖和下颚，与他金色的发丝。
他转向了宴会厅，“所以各位对迄今为止的人生，完全问心无愧吗？”他问道，声音缓慢而平稳，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的做派。
这话说的可真漂亮，西莉娅想，她很想记在小本本上，然后自己哪天用出来，让他们全都对自己刮目相看。
不过说起来，她想起魔王的后颈，则烙着夜幕一样闪闪发光的黑色的星月标记。
她第一次见到，嘴比脑子快得多的进行了发言，“怎么跟家畜烙印似的。”
于是她成功得到了其他六席大恶魔的围殴，然后她听到了魔王平淡而疲倦的声音，“你们放了西莉娅吧。”
黑发男人静静地竖起了领子，“有时候，我觉得也挺像的。”他平静地说，半垂的蛇瞳里写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安东也是这么想的吗，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少年的后颈，嘴又一次比脑子还快地发言了，幸好这次的发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那个，安东，”她小声说道，“烙这玩意的时候，痛吗？”
安东微微地颤了一下。
他想过西莉娅的反应，她也许会大大咧咧地说早说过自己应该是个大人物了，也许会和其他光明生物一样马上对他敬畏了起来，但是他从没有设想过，西莉娅会说这句话。
好莫名其妙的话。
但是他却怔住了，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后颈。
“不记得了。”他动了动嘴唇，轻声但认真地答道。
西莉娅明亮的金色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难过。
她将目光移回了宴会厅，那些名流贵族呆若木鸡，甚至有些人不争气的湿了裤子，西莉娅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她抓着手中的法杖，将细剑插了回去。
市长张了张嘴，他的脸色很难看，西莉娅打出的伤口还在涓涓的流血，这让他的脸色青白的像鬼一样。
“您，”他平稳了语调，“您应该知道狼堡的战略地位，以及发生暴乱之后的后续影响吧。”他说道，抬起眼睛，试图和安东对视。
“我只是在问您，”安东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对过去的人生，对您的执政生涯，有什么想要对您的市民们说的么？”
身后的人类闻言一起用手中的木棍农具锤起了地板，那盏精致繁复的水晶灯发出了不祥的咯吱声，水晶撞响成了一团，好像是感受到了具像化的，排山倒海的愤怒而瑟瑟发抖。
“我姐姐的性命你怎么说？！”一个少女率先出声道，为了配合她，锤地声平静了下来，少女单薄而发抖的声音被墙壁反复叠加，显得凄惨如女鬼的哀哭，“你儿子强迫了她，然后怀了他的孩子，你家派人打胎把她活活痛死了，我还记得。”她大口喘着气，“你们用胳膊粗的棍子打她后腰，还没忘了顺手摸她的屁股！”
“我攒了半辈子钱开的商铺，你的人说不合规矩就关了，然后暗示我掏钱。”另一个老者也忍不住说话了，“街坊们的店哪家你没有勒索过。”
“还有你家人要卖酒，然后整条街的酒馆莫名其妙地全都不符合规定了！”他似乎被荒唐的笑了一声出来，“可真奇怪呢！然后你家的酒馆就开起来了，难道规定就是酒馆必须你家人开？”
“我儿子本来考上了圣堂的职位，结果被你陷害了，然后上去的那个是你认识的人的孩子。”另一个女人说道，她的声音发抖，明显强压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他之后就病死了，你还记得他吗？”
“我记得他说你真好，很爽快地就说给他写推荐信，结果你在里面说他品行不端？！”女人说道，眼泪已经争前恐后地掉了出来。
西莉娅看向了市长，他的脸色更加青白了。
真可怜呢，西莉娅想，不知道他有没有梦到过。
梦到过清算之日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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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清算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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