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雪时并没有记起很多事，许多都是扯谎唬人。
为了显得她修为深厚，那次邪祟对她的打击不大，才装出看见谁便记起的这幅样子。
她凑近靠在他肩上，摸了摸腰带上的云雷纹，听他问道：“两月后宗门大比，之后便是百宗问道，”云敛揽住她说，“考核虽前日结束了，但不必担心，不会有异议，你放心准备大比和问道。”
鱼雪时点点头，看壶嘴开始噗噗往外冒水。
云敛将分好的茶吹凉，递给她。“尝尝。”
她不接抬头看他，云敛犹豫喝一口，搂过她贴在唇上。
鱼雪时惊讶看他闭紧的双眼。
茶汤鲜爽回甘，回味的清香似比煮茶更甚，她尝了尝，觉得舌尖更甜。
良久，云敛偏开头抱紧她。
听他平复气息，鱼雪时在想他们之前发展到哪步了。
院子外的翠竹被风吹得簌簌响。她拍拍他：“今年问道的恩赏是什么？”
云敛放开，摸摸她的脸：“不知，”看着那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唇瓣覆上去碰了碰，“今年尚未提及，应是趋之若鹜的神物。”
“这样啊，”她皱眉想了想，随即睁大眼，“往年的恩赏都是稀世之珍，也没见这样藏着掖着，这次要想知道是什么恩赏，还得等到问道当天么。”
云敛看着她生动的神情，心生怜爱，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为何这样欢喜。
“这下我更想知道是什么恩赏，你说娘能告诉我吗？早知道问问了。”
云敛不忍打击她，但还是如实说：“宗主应是不会告诉你了，之前我也问过，宗主说就是你去问，也什么都不会提前说的。”
“。”
鱼雪时不死心，决定当晚再去打扰亲娘，什么宝贝这么稀奇，连说都不能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得提前知道。
无瑕殿外。
“师妹，”莲心见她笑道：“师妹来无瑕殿有何事，宗主交代过了，若师妹想宗主了便可以进去，若师妹是来问询问道恩赏的，那便可以回去了。”
鱼雪时看见眼前人有些心塞。莲心的面软心硬与对母亲的言听计从在太素宗是出了名的，母亲收徒这么久，也就云敛和莲心最得她意。两人修炼刻苦勤奋，从不停歇一天，正式拜入母亲门下后，更是寒暑不移，殚精竭力。
二人本就天赋出众，在母亲的教导下，更是突飞猛进，其中莲心比云敛入门晚些，次次比试考核败在云敛手下，虽有母亲精心教导，但修炼永远比云敛慢一步。
因此两人有些不对付，但也只是在修炼方面。
可她好像记得云敛败过一次，是什么时候啊。
“师姐，我......”
“师妹请回吧，师妹刚回宗门，还是好好休息，准备问道的好。”莲心笑容不变，上前摸摸她的头，声音轻柔，“师妹一去便这么久，宗主自联系不上你那日起，便整日担心。宗主说，这次的恩赏还未敲定，所以她也不知晓，让你别来缠着宗主了。”
原本想换计划半夜偷溜进去的鱼雪时只能罢休。
打道回府。
如今云敛不过一百四，便已是炼气化神。莲心，倒是不晓得她的年岁，听说不久前也到了炼气化神。
现在就她，在宗主手下，炼精化气，如此显眼。
乔彦去哪了？忘记问母亲了，这人现在超过她了么？应该是吧，毕竟她近百年积攒的元气都散失了。
人比人气死人。
宗内效法大道，顺应自然，从不用术法限制四季。现下已是十一月，伴着寒冷的月光走在路上，幸好有功法护体，道服单薄也不冷。微明峰多翠竹，有些微风竹叶便沙沙作响。
鱼雪时回忆着午后与云敛说的话。上月宗内有师弟因山下试炼失败找他倾诉，师弟少言寡语，往日考核多是名列前茅，但偏偏那次试炼失败被其堂主狠狠责罚，堂主因着宗门大比在即，给了他第二次机会，翌日去山下降妖，凯旋而归，才保住了大比资格。
上上月有鬼修在狐客巷出没，想要出手一个宝物，但是商榷不当，差些出了大乱子。
狐客巷，那些鬼精狡诈的狐狸精开的巷子。
离开猫儿村之前，她探到乖玉的魂魄不稳，出世太早，吸收的元气远远不够固魂，出发前她还度了二十年元气给她，也不知道够不够。但若能找到鲛人护心鳞，就能平白给乖玉稳固三年魂魄，延续她的生命。
鲛人护心鳞凡人用之能脱胎换骨，延年至五百岁，然而对乖玉却只能续三年的命。
狐客巷
能找到入口的人不多，能进来的更少。从前她和乔彦钻研了十五年之久才破了狐客巷的入门阵法，只因这巷子除了让受邀的贵人进之外，只有破开入门阵法的客人进。为此两人气了许久，因为他们没有被当作贵人。
只要进去过，往后便可来去自如。
戴面具的狐商看着面前张嘴就问鲛人护心鳞的客人，竖瞳盛满了笑意，伸手指了指。“贵人，咱这小商小贩的可没有这宝贝。”
鱼雪时顺着他的手看向昏暗的街道。
“嘿嘿，贵人，倒影街风音阁，那处，要啥有啥，就算拿不出货来，那里的人也能给贵人指个路。”
“谢了。”扔过一瓶补气丹，走向倒影街。
“哎哟，哎哟，贵人客气客气。”
狐商看着离开的背影，倒出补气丹，一共五粒上品，宝贝似得摸摸：“修者就是大方。”
拿一粒放进嘴里感受着充沛的元气释出填满丹田，心满意足地收好剩余四粒。
昏暗的街道，房顶上却挂了一盏一盏明灭的纸灯，石板路上薄薄一层积水。
鱼雪时观察着四周，掐诀凝气展风，地面积水倒影并未随着风与脚步践踏而模糊破碎。地上有一个倒影街，地下也有一个。
风音阁里富丽堂皇，不似街道昏暗阴沉。
小侍在她敲门声响瞬间打开门。
阁内的明火亮光穿过门，照亮了大半条街。
“贵人，进吧，我家主子不喜欢将光赐给外头。”小侍躬身抬手。
阁内装潢金碧辉煌，各个神山与三界的宝石珠玉堆满了角落，这大堂里只有一盏小小的琉璃灯在顶上，宝石珠玉将这一束微光折射交互，屋内流光溢彩，宛如星海。
“贵人请坐，小人请阁主去。”小侍整理好一张椅子，将面上的宝珠小心放在另一把堆满了宝珠的椅子上，拉过来，给她上了一杯太平尖茶后消失在原地。
一双眼无声地注视着椅子上的人，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半刻钟后注视消失。
“主人，客人很老实，进门后打量了一圈，现在就一直盯着茶杯，您去吗？”小侍问道。
“她是修士。”
“是，巷口的狐八说她进门就问他鲛人护心鳞，他指了这后，客人也没去别的狐商那问，直接来这了，这客人还给了他五粒补气丹。”小侍维持着躬身的姿态，气息平稳如常。
“嗒”响起书落桌面的声音。
小侍继续问道，无人回话，继而起身，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有些习惯了。
画案前坐了人。
妆花缎孔雀纹，衣角金线银丝映出一朵朵幽兰，来人屋里富丽堂皇，衣衫却附庸风雅地绣上幽兰。
“名字。”她喝了口茶，抬起脸庞，露出真容。真是一副好皮囊：蛾眉积翠黛，粉面赛胭脂，眉眼间尽是妩媚，满头珠翠衬得她雍容华贵，好似她生来就本该如此。
“鱼雪时。”她选择老实交代。
“哈哈，好，仙门中人也求物么，仙门里的天材地宝无数，却没有仙子所求之物。”女人拍手，轻笑后问，“仙子所求何物？”
“求仙问道，并非仙人。”
“仙子之于凡人与仙人之于凡人有何区别？能百年长存与仙人一般无二，对那些凡人来说，仙子已然登仙！”
鱼雪时看她，无奈重复道：“我来求鲛人护心鳞。”
“我说我有，”女人眼波流转，拿起茶杯，“那仙子要用什么来换呢。”
小侍在一旁给鱼雪时续茶。
她移目看向女人衣领、袖口，丝绦处的幽兰：“不若我问阁下想要什么。”抬眼望进女人的眼睛，“从我这里。”
女人回：“好好好，仙子看我这满屋珍奇，什么也不缺，可现下我也实在想不出要什么，不若，仙子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随即画案上澄心堂纸升起，浮现欠款两字，下方依次为太素宗鱼杳之女鱼雪时，何年何月何日何事何地，欠狐客巷倒影街风音阁阁主鲛人护心鳞一枚。
鱼雪时看着详细到微明峰的住址，就差再写个山上八十里处。
“能否将太素宗抹掉。”
“不行。”
“好的。”
签字画押，印上神识。
女人翻手取出沉木匣子，凌空送到她面前，宝盒打开。屋内流光洒在幽蓝的鳞片上，薄薄一层淡光附在鳞片上，内里似有万千精.血元气流淌，表面细碎深蓝闪银。
鲛人深居浅出，稀世罕见，出世便是稀世珍宝。传言他们生性凶残，毫无人性，与牲畜无二。
鳞片触手瞬间便知道这是真的护心鳞，磅礴的元气与精血于内里流淌，汇集了鲛人千年的修为。
鲛人护心鳞难生，自降生起，生出的护心鳞需得悉心养护千年才能算得上护心。若想夺得鳞，非死即伤，包括鲛人。族类高傲，护心鳞虽可以再生，但他们宁以死相拼也不会让出一片鳞，天底下还没有能将其生擒的人。
收好鳞片，归还宝匣。
“护心鳞我只这一枚，”她勾唇，满意地看着面前欠款，“但贵客既要的这般爽快，想必怕是少了，我既与贵客成了买卖，阁下也合我眼缘，不妨赠贵客一条无价之宝。”
女人逐渐笑得奸诈，鱼雪时面前浮现一张白纸，上写道：
【魔尊邢烛阴三百年前杀了只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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