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奇怪，在这样阴森的巷子里竟然有一家花店，白木色的墙体，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颜色繁多的花种，应该都不是这个季节会开放的品种。
花香随风飘进鼻腔，从清柔变得浓烈。走进店里，围着灰色围裙的青年微笑着道：“欢迎光临。”
“我是守…”郭哲正要表明身份却被余理阻止。青年身后是一束金黄色的花，他刚才应该是在打理它。余理把视线挪了一下，道：“金徽章？”
青年愣了几秒，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黄色玫瑰：“是的，你对它有兴趣吗？”
“我挺喜欢玫瑰的，尤其是黄玫瑰，所以有些了解。”余理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都是些蔷薇属的花吗？”
青年笑笑：“你真的很厉害。确实，这里都是蔷薇属，不过玫瑰占多数，我是一位玫瑰培育师，这家店只卖玫瑰。”
“当然，蔷薇或月季也是有的，但不对外出售。”那青年不知何时剪下一只金徽章递向余理：“只赠送有缘人…小…先生？”
青年比郭哲矮一点，比余理高半个头，可能是因为余理的样貌停留在未成年，刚才青年差点想说小朋友。
余理静静地接过那只玫瑰：“谢谢，既然有缘，倒不如交换姓名，做个朋友？”
郭哲小声：“你想干嘛？”
余理向郭哲肘击，示意他不要说话。
“渐秋阑。渐秋阑、雪清玉瘦,向人无限依依的渐秋阑。有点绕口对吗？”渐秋阑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般弯，不能说好看吧，但他的笑容仿佛如沐春风，非常能给予人能量，女孩子可能会很喜欢。反正余理和郭哲不喜欢那种笑，甚至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违和感，这一点他们俩出奇的一致。
“不用那么想。我叫余理，余生的余，理性的理。这位是…”余理突然想不到要怎么简绍郭哲，盯了郭哲一会儿后道：“这是我的私人管家，郭哲。”
“啊？”郭哲的表情有点不受控制，但好像确实是一个私人管家的角色。
“看不出来你身份这么高啊。”渐秋阑尴尬一笑，试图瓦解这气氛：“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知道那是金徽章吗？”
“黄中泛白，高心翘角。金徽章是特别有特色的黄玫瑰，从它的花瓣就可以认出了。”余理答道：“这很简单。”
渐秋阑：“没错，不妨我们坐着聊？”
余理：“乐意至极。”
跟随着渐秋阑来到店里深处有一些桌子和椅子，看上去是让客人休息吃东西的地方。郭哲和余理入座后，渐秋阑就去拿下午茶和点心了。
趁渐秋阑不在，郭哲对余理问道：“你想做什么？”
余理：“听说这的玫瑰花茶和花饼不错。”
“就为这个？”郭哲好像有点崩溃。
“当然不是。”余理捏着刚才那只金徽章的花瓣，食指和拇指一圈圈地揉搓着：“这家伙可不简单。”
“为什么？”
余理手抓着玫瑰怼在郭哲脸上：“当然是…能培养出这么多玫瑰…”
这世界可没那么多闲情雅致，培养玫瑰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郭哲的脸被玫瑰上的刺弄得有点疼，听到余理的奇怪答案后抬起眼来，渐秋阑已经端着东西回来了。
两人回到正常状态，余理拿起一杯玫瑰花茶，放在面前轻轻闻了闻，抿了一小口道：“茶汤清香，入口甘甜，随后是玫瑰独有的浓香。”
渐秋阑：“你真的是在各种方面都很厉害呢。”
余理：“不敢，只是在这方面有些偏执。”
渐秋阑：“那你再尝尝这花饼。”
郭哲看着余理那细细品味和与渐秋阑交谈的样子，觉得和自己初步印象里的他差别好大，是遇上知心朋友了？
不，绝对不是。
他在反感。
尽管余理表面上很诚恳的和渐秋阑聊天，但眼神一直盯着食物，就算不吃也不想看渐秋阑一眼。
郭哲把手伸向桌上最后一块花饼，渐秋阑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连饼带盘地把它拿走，笑道：“抱歉，这个有别的用途。”
郭哲：“我还没吃…”
“待会再拿新的给你。”说着，渐秋阑走到一个窗台边，在那个相框前把饼放好，又倒了一杯热茶。
渐秋阑走回桌前，余理的茶也才喝了一半，他就给他添上，语气很温和道：“味道怎么样？好吃我再多拿点。”
郭哲觉得自己没吃他不搭理，却对余理问味道怎么样，是自己太不受人欢迎了还是怎么吗？
余理抿了口茶：“很好。但不用这么麻烦。”
“你喜欢便是好。”渐秋阑托着下巴看着余理，眼神比之前更明亮了。
余理皱皱眉，放下茶杯，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见他没反应，余理看向窗台，郭哲仔细看那张照片，是一张一个笑得很不自然的男孩和渐秋阑的合照，看上去只有17、8岁。
“长得和你不太像，你们是什么关系？”余理问道。
这和案子有关系？郭哲内心问道。
渐秋阑脸上有几秒沉了下来，瞬间又微笑道：“我的弟弟，虽然没有血缘。”
“他去世了，对吗？”
渐秋阑明明笑不出来却还在硬撑：“你真聪明啊…”
郭哲看余理的表情好像有点歉意，替他说道：“对不起啊，提到你伤心事了。”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渐秋阑假装不在意地看着他。
余理：“听说这附近有个菜市场？”
渐秋阑：“是的。”
“ ‘蟒蛇’ 。”余理淡淡地说。
“怎么突然讲无关的事？”
“你的手在抖，从刚才就开始了。”余理视线盯着渐秋阑的手，抖的频率越来越高了：“紧张到没感觉了？”
渐秋阑点下头，赶紧用另一只手压住，额头上的汗珠清晰可见。
“愣着干嘛？铐他！”余理朝郭哲喊道，此刻郭哲还有点懵：“…好。”
正当郭哲要碰到他吋，渐秋阑狠狠地打了郭哲，随后压抑着自己的慌张问：“怎么突然间这样？我做错什么了吗？”
“别装了。”余理把左腿搭在右腿上，“你早知道他是守驻军了不是吗？这是在执行公法。”
渐秋阑瞪了一眼郭哲，道：“我还是不明白。”
“那好，我这么说你明白吧：中值者渐秋阑，G政将以“王金财被害案嫌疑犯”的罪名逮捕你！”
“你有证据？”渐秋阑想试图挣脱郭哲。
“作案手法就是最大的证据。”
郭哲道：“请你配合，不然我将以G政人民法第七条强行带走你。”
余理：“听到了吗？”
渐秋阑脸上写满了愤怒，抬头看了一下余理后却妥协了：“好吧，我认罪。”
“你可真没骨气。”余理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不过正合我意。”
余理对郭哲道：“叫管理司来，废物。”
“废物？”郭哲好端端的突然被骂，虽然自己确定没搞懂事件，但不至于被骂吧？
“什么都没看出来的不是废物是什么？”
郭哲：“你说什么是什么吧。”接着就打电话给了管理司，不过一会儿他们就到了。
……
冯栩琛把渐秋阑送到车上，对郭哲道：“郭支队在这方面还是有用的，干得不错。”冯栩琛完全没有赞赏的意思，郭哲是明白的。
“这还是多亏鲤…余理。”不过这条鲤鱼真挺厉害的，几个小时不到就抓到嫌疑人且让他认罪。
是条锦鲤。
冯栩琛：“不必谦虚，那我们先走了。”
透过车窗看到，渐秋阑在静静地看着这边，准确来说是看余理。
余理瞪着压送车远去。
渐秋阑的店铺已经被G政封锁，两人也回到车上。
“你是不是要问我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
“直觉。”余理意外正经的说道。
“知道渐秋阑是凶手也是直觉？”
“是，也不是。”
“怎么说？”
“一半运气，一半推理。我在接到案件时就调查了一下，渐秋阑出身低值区，是一个低值者中的高层，在G政封锁低值区时他勉强越过界线，但他的家人全都没过。”
余理感觉自己像在跟傻子解释一样：“这使得他对家人的执念很重，尤其是他的弟弟。”
郭哲：“弟弟？那个照片里的？”
余理：“不，是有血缘的。渐秋阑有二十七八岁，在G政封锁低值区的那年，他大概只有七岁，他弟弟…大既没几个月。我看过那个照片里男孩的资料，他并不是低值区出身，是个中值者的低层，本名不详，但在4岁那年得名渐心来。而那年，渐秋阑刚好十一。”
“这有关系？”
“你是傻吗？渐心来刚好和亲弟弟同年出生，所以渐秋阑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了。渐心来，是亲弟弟的姓名。”
“明明不像啊。”
“是不像。但一个婴儿过了四年你能认出来？我想渐秋阑大概是对弟弟的执念太深，把当时落魄的渐心来当成了他。”
余理叹了口气：“跟你解释好累啊。”
“那真抱歉。”郭哲思考道：“可这只是你的推理。”
“后面发生的事证实了我的理论。”余理拿出手机跟郭哲看。
上面是余理和实习生的聊天记录。
实习生：中值区十三条街的住户说王金财的猪肉铺对百姓收费极高，缺斤少两。会在每周三开着卡车载着猪群去一个地方，且周四猪肉会变得天价。
余理：去什么地方知道吗？
实习生：不清楚，但是是往低值区方向。
余理：我大概明白了，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实习生：有，那街区里有一家店的男生经常去帮王金财，但在一周前街坊就没有看到了，后来听说他死了，尸体被分尸混在猪肉块里，送到低值区里不见了。
余理：好，谢谢。
…
郭哲：“你什么时候加的啊？”
余理：“在你智熄的时候。”
郭哲无语，翻动着聊天记录，说：“所以这代表？”
“杀人动机，渐秋阑找不到弟弟，应该听信了这些谣言，所以对王金财起了杀心。。”余理道：“这谣言是不是真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郭哲：“肯定不是吧，人肉和猪肉差别那么大。”
“好问题，不一定。”余理打了个响指表示赞赏：“记得我提的那个组织吗？”
“蟒蛇，可是…”郭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
“大量的肉，送去低值区边界那个治安混乱贫穷的地方。可以确定的是，王金财确实有因为受到势力压迫，不敢缺斤少两从而不择手段的动机在。除了非法组织那地方谁有那么多钱买肉？那个地方“行尸”又那么多，利用“行尸”也不在少数，你说，王金财，怎么没的？”
“可是你没有证据，对吧？这只是你的推论。”
余理把腿放另一只腿上，笑道：“是又怎样？他认罪了。”
G政的法律是只要认罪，调查便结束。
郭哲：“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为什么认得那么快。”
余理：“不奇怪。”
郭哲：“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有点妄想症，”余理眼神突然间变的很厌恶，“看我和他弟弟年龄差不多大，就把我当成了他，渐心来也是。”
郭哲：“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听过弗雷格利吗？渐秋阑一见到我就变得热情，却对你截然不同。我很奇怪他为什么对我有种爱幼的情感，这让我感到恶心，直到我看到那个“渐心来”的照片，我知道他一定是把某人想像成了渐心来。不过有点不同，我猜想他应该不会否认他的罪行，他已经为那个“渐心来”报仇，且他想像我就是渐心来，所以他已经不用隐藏了，因为自己的弟弟还活着。”余理说道：“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可他应该不是弗雷格利综合症，因为他并没有对我感到警惕。”
郭哲沉默了一会，有点不敢置信：“所以你利用了他？”
余理：“在面对这种案件面前，人性往往比证据更有用，前提是你的跟我一样了解人性。”
郭哲：“我不认为你这样是对的。”
余理笑笑：“可我就是对了，这不比找证据更快吗？你知道的吧？G法上面有说只有嫌疑人认罪即可。”
“不可理喻。”郭哲握紧方向盘，发动了车子。
余理也不是很高兴：“随便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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