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环的霓虹在雨幕中晕开冷调的光斑,于舒桐的办公室里正弥漫着低气压。
“重做。”
于舒桐将提案推到桌对面,指尖敲在纸页某处,“我要的是专业。”
“明早九点前给我。”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玻璃门外同事们投来同情目光,而于知遥的注意力全在于舒桐无名指上那道淡白疤痕。
那是高三时于舒桐替她熬粥时烫伤。
于知遥突然想起十七岁的于舒桐举着烫红的手背笑:“笨的是你,粥糊了都不知道关火。”
“于知遥,你有在听吗?”
“啊……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改。”说完,于知遥就拿着方案准备离开了。
“等一下。”
于知遥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还有什么事吗?于总。”
于舒桐将机票轻推到桌前,“这次去上海见林总,你跟我去。”
于知遥怔住,“为什么是我?”
“舟敏才是你的助理,而且这个项目……”
“舟敏病了。”于舒桐打断她,“重感冒,请假三天。”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你的视觉方案是谈判关键,需要现场讲解。有问题吗?”
于知遥指尖微紧。她今早才看见舟敏在朋友圈发演唱会欢呼的视频。但此刻舒桐的眼神分明写着“不要追问”。
“没有。”于知遥接过机票,“只是没想到于总会亲自带设计师出差。”
于舒桐收回手,望向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色,“林总是重要客户,我不希望有任何差错。”
她停顿片刻,声音低了几分,“你对色彩和叙事的敏感度,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项目的内核。”
“好,我知道了。”
加班到深夜,公司里只剩于知遥屏幕亮着。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得密集起来,伴随着沉闷的雷声,寒意顺着玻璃窗的缝隙丝丝渗入。
于知遥搓了搓冰凉的手指,对着屏幕上最后几处细节,心里默默鼓劲。
“就差一点了,坚持住……做完就可以回家了。”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清冽的茉莉花香悄然逼近,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暖意。
一件质地精良的炭灰色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残留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微寒。
于知遥惊得微微一颤,蓦然转头。
于舒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神色平静,仿佛只是路过。
“别误会。”
于舒桐先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怕你感冒,会耽误后天的正事。”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又添了一句,“改不完就明天再说。熬夜效率低。”
“我送你回去吧。”
于知遥点了点头,“谢谢于总…”
家楼下,于知遥看着那辆奔驰渐行渐远。
到家后才悄然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于舒桐的外套。
于知遥竟下意识地去闻了一下,外套上还是那熟悉的香气。
于舒桐身上真的很香,每次被她抱在怀里,于知遥都会忍不住地闻,香得令人安心。
……
“进。”
于知遥推开办公室的门,拿着自己昨晚熬夜改好的方案走进来。
“于总,这是改好的方案。”
看了一遍,于舒桐点了点头,“改的不错。下次尽量一次就做好,不要再花时间去改第二次。”
“好的于总。”
于舒桐抬起头,“对了,今晚飞上海的航班HX247,九点十五分。”
“八点半公司门口等,别迟到。”
于知遥指尖微微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出细褶。
她想起昨夜披在肩头的外套和那句生硬的“别误会”,此刻却又要并肩飞行。
“知道了。”她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转身时嗅到空气里残留的茉莉香。
香港国际机场飞到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降落在浦东机场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半。
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舷窗外整个城市浸泡在混沌的水光里。
接机的车在拥堵的高架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抵达陆家嘴。
于知遥推着行李箱和于舒桐一起走进金茂君悦大堂,湿漉漉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回响。
她抬头望向挑高数十米的穹顶,琉璃灯盏如星辰坠落。
这里与香港中环的酒店太过相似,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于舒桐快步走向前台,片刻后折返,指尖夹着唯一一张房卡。
“暴雨滞留旅客太多,只剩一间至尊江景大床房。”
她顿了顿,“我联系了附近三家酒店,全部满房。”
于知遥怔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回应,于舒桐已转身走向电梯间。
“先上楼,明天早八点要见林总,没时间耗在这里。”
电梯飞速攀升至72层,三面环绕的玻璃幕墙外,东方明珠塔的尖顶隐在雨雾里,只剩模糊的轮廓。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房门“嘀”一声轻响后弹开,暖黄的灯光自动亮起。
房间中央那张铺着灰色丝绒床罩的大床先撞入视线,宽得有些奢侈,正对着一整面落地窗。
窗外,黄浦江的灯火在暴雨里晕开,像一长串碎掉的金箔,顺着江水缓缓漂向远方。
于知遥站在玄关,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于舒桐将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声音冷静地打破沉默。
“你睡床,我睡沙发。”
她指了指窗边那张看起来十分现代艺术的单人皮质沙发,长度甚至不足一米六。
于知遥看了一眼那张显然无法让人安睡的沙发。
又看向于舒桐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倦色,终于叹了口气。
“床够大。”
她抢在于舒桐反驳前快速补充,语气刻意放得轻松。
“中间放个枕头当三八线?于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会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吧?”
于舒桐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只是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
“我先冲凉。”
浴室磨砂玻璃门透出朦胧的光和水声。
于知遥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暴雨倾盆。
她无意间回头,看见于舒桐敞开的行李箱里,最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透明收纳袋。
里面竟是她们大三暑假在深圳大梅沙的那张拍立得,还有一枚褪色的易拉罐拉环。
“姐姐看镜头!”于知遥举着相机后退,浪花扑上脚踝。
于舒桐无奈地笑着去拉她:“小心摔……”
话音未落两人跌进海里,咸涩海风中交叠的指尖扣紧,快门定格下于舒桐替她擦脸上沙子的瞬间。
照片右下角还有于知遥当年用马克笔写的小字:「我的潮汐」
那晚她们并排躺在沙滩上,于舒桐用喝剩的汽水拉环套住她的手指,笑了笑。
“以后给你换真的。”
水声停了。于舒桐穿着真丝睡衣走出来,发梢还在滴水:“你去吧。”
等于知遥洗完澡出来,房间只留了一盏夜灯。
于舒桐背对着她侧卧在大床最边缘,仿佛已经睡着。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另一侧的被子躺下,中间隔着的距离几乎还能再躺下一个人。
茉莉花香和沐浴后的雪松气息在黑暗中无声交织。
深夜,雷声轰隆。
于知遥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朝温暖的方向蜷缩,却意外撞进一片温热。
于舒桐不知何时转过了身,面对着她。
“还是怕打雷?”
于舒桐的嗓音沙哑得厉害,手臂却已本能地环过她的后背,轻柔拍打的节奏与多年前一模一样。
于知遥僵着身体,呼吸间全是对方的气息。
“你没睡着?”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于舒桐的指尖无意间掠过她睡衣的襟口,“嗯。”
她忽然翻身半压住于知遥,长发垂落。
“告诉我,知遥。”她声音压抑得几乎破碎。
“当年妈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那条分手短信,是不是她逼你发的?”
于知遥没有回答而是仰起头,用一个颤抖的吻封住了所有追问。
咸涩的泪水在唇齿间蔓延,窗外的暴雨声震耳欲聋,吞没了所有理智与回答。
于舒桐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
见状,于知遥用力咬住她的下唇。
她闷哼一声,却没有推开于知遥,反而用手掌紧紧托住她的后颈,更深地回吻过去。
于知遥心脏猛地一缩,她开始挣扎,试图挣脱这个过于危险的距离。
于舒桐却不容她逃离,手臂紧紧地环住她的腰。
灼热的呼吸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沐浴后的雪松香、茉莉残香以及情动时蒸腾出的暖腻湿气。
“跑什么?”于舒桐滚烫的唇瓣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刚才不是很有胆子?”
“于舒桐你放开……”
于知遥的声音发颤,手抵在她胸口,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不放。”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放了四年,够久了。”
她的唇沿着下颌线一路向下,落在脆弱的颈动脉上,感受着皮肤下疯狂的跳动。
“那条短信,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姐姐,异地恋太累了,我们算了吧。’ ”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齿尖不轻不重地磨蹭着那块柔软的皮肤,留下细微的痛感。
“告诉我真相。”
于舒桐的吻开始变得绵密而潮湿,落在锁骨。
手也探入睡衣的下摆,掌心滚烫地贴在腰侧细腻的皮肤上。
“她到底用什么逼你?”
“没有……什么都没有。是我自己想分手而已。”于知遥一边喘息着一边说。
“骗人。”说着,于舒桐就要再次吻下去。
“别…我们不能这样!”于知遥双手用力抵住她,不再让她靠近。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现在是上下级关系……”
于舒桐冷笑一声,“上下级?你还知道?那你刚刚吻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们是上下级?”
闻言,于知遥沉默了。就在这时,于舒桐的手机响起。
她瞥了一眼,上面赫然显示着“妈妈”。
趁着于舒桐分神的间隙,于知遥立刻推开她,“你去接电话吧。”
“电话没你重要。”说着,于舒桐就凑了过去。
“你打算真的一点都不告诉我吗?”
于知遥沉默,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待到手机铃声结束,于舒桐极轻地笑了一声,带着无尽的自嘲和失望。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也没有更进一步。
于舒桐翻身躺回原处,背对着于知遥,扯过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自己。
“睡吧。明早还要去见客户。”
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冷,像裹了一层坚冰。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极力压抑的、紊乱的呼吸声,和窗外永无止境的暴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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