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宜下班的时候五点半，吃了一个小时不到，这会儿也才六点半，天还亮着。陆家餐馆离纺织厂南门很近。从这里走回叶家住的楼只需十几分钟。
见叶老太这样说，章敏和叶嘉宜也没再留，跟张媒婆客气了两句，出去结了账就离开了餐馆。
叶嘉宜把自行车推出来，问章敏：“我带你？”
“刚吃饱，走一走散会儿步吧。”章敏有话要跟叶嘉宜说。
“行。”
等远离了餐馆，章敏这才向叶嘉宜问道：“你觉得小费怎么样？”
叶嘉宜笑了笑：“就那样吧。我答应来见面只是不想老听奶奶的唠叨。我年纪还小，不打算谈恋爱。”
章敏犹豫了一下：“如果你喜欢他，妈不拦你。”
见叶嘉宜不解地看向她，她解释道：“妈觉得，小费那人看着还不错。”
费浩林今天的表现确实很棒，奥斯卡都欠他一个小金人，能骗得章敏对他大为改观也属正常。
叶嘉宜懒得解释，只表明态度：“我是不会嫁凤凰男的。”
“凤凰男？”章敏疑惑看她。
“就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章敏定定地看着叶嘉宜，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凤凰男，叶东盛不也是个凤凰男吗？她最开始反对女儿跟这个费浩林见面，不就是因为费浩林的情况跟当初的叶东盛很像吗？
直到能看到纺织厂家属区了，她才开口，声音有一丝喑哑：“今天上午，我把你爸那密码柜打开，把里面的文件复印了。”
叶嘉宜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章敏没看她，继续道：“你爸用三十五万的价格拍下了鞋厂那块地。他自付二十万，借款十五万。我看到文件了，他最近好像正在办理三十万元的抵押银行贷款。”
“你说你爸有外心，我原来还不信，尤其是昨晚你奶奶说他想过继侄子，给你招赘。”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看到那些文件我信了。你爸是打定主意要跟我离婚了。否则这么大的事，他背了这么大笔债务，拍下这么大一块地，这是夫妻之间的共同债务和共同财产，他为什么瞒着我，一个字没跟我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之前提醒我的时候，我就找人去东盛服装厂打听了。”
“今天上午我去找了帮我打听的人，她们说，你爸跟设计室那个叫杨梅的打版师走得很近。杨梅就住在东盛服装厂的宿舍里；而你爸，这段时间晚上都不回家。”
说到后面，她声音变得异常艰涩。
叶嘉宜知道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章敏此时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陪伴。
她默默陪着她了一段路，这才问道：“妈，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章敏痛苦迷茫的眼眸渐渐有了聚焦，眸子里全是恨意，“我想让他们身败名裂。”
叶嘉宜没有说话。
在她看来，此时最明智的做法不是泄愤，而是如何利用此事分到更多的离婚财产。
但她不是章敏。这段婚姻是章敏的，要如何结束，她不能帮章敏做决定。
不过她这不妨碍她说起自己的计划：“妈，我打算去复读，今年七月份参加高考。”
“啊？”章敏吃惊地看着她，“复读？”
“对。”叶嘉宜点头，“我不想在东盛服装厂干了。我想读大学，另外找个工作。”
章敏回过神来。
是啊，如果她跟叶东盛离婚，而叶东盛跟杨梅有一腿，难道叶嘉宜还得留在东盛服装厂，看父亲跟破坏自己家庭的小三卿卿我我吗？那太恶心了。
这一刻，章敏深恨自己无能，不能给女儿提供工作岗位。
“可你原来学习成绩就不好，现在又已经三月底了。”她不得不提醒女儿看清楚现实。
“那是我原来不认真。”叶嘉宜道，“以前我觉得有爸在，有你在，我不用为生活操心。可现在我知道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奶奶为什么整天骂骂咧咧，爸为什么敢有外人，不就是因为觉得咱娘儿俩都靠爸养活吗？”
“嘉宜……”章敏怔怔地看着女儿，眼眶慢慢红了。
这一刻，她也下定了决心：“好，妈支持你。”
她本来还想把叶东盛出轨的事闹得满城皆知，可这一刻她改变主意了。
东盛服装厂虽然是她跟叶东盛一起创办的，但这两年她回家休养身体，是叶东盛把东盛服装厂越做越大。离婚时她想要多分财产不可能，除非她手里握着叶东盛的把柄。
而婚内出轨就是叶东盛的把柄。把柄之所以成为把柄，就不能叫破，叫破了就没意义了。
所以她得利用这个，好好地谋划一番，离婚的时候争取最大的利益，免得女儿还要为她们以后的生活操心。
“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为什么还要答应来见这个小费？”这一点是章敏没想明白的。
章敏这样问，叶嘉宜也就不瞒她了：“因为那女人怀孕了。”
“啊？”章敏大吃一惊。
叶嘉宜看她一眼：“要不然，爸爸也不会这么快下决心要离婚。”
章敏脸上一阵恍惚。
难怪了。
叶老太天天念叨，说她没给叶东盛生个儿子。叶东盛嘴里不说，其实心里也是想要儿子的吧？
现在小三怀孕了，他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要跟她离婚，也就说得过去了。
叶嘉宜继续道：“所以我想着，如果那女人知道我对费浩林很满意，要招他入赘，会不会很着急？就算她肚子里的是儿子，可如果我招赘也生了儿子，儿子还姓叶，势必要分一部分财产的。”
“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能等几个月，可我这里有奶奶催着，就算年纪不够也可以先结婚的。也不要真结，就透露这么个意思，也足够她着急上火了。”
“只要她着急，这事的主动权就掌握在了咱们手里。”
叶嘉宜说完，脸上露出忐忑的表情：“我这么想，你不会怪我吧？”
作为一个外来者，她对叶东盛和章敏都没有原主对父母那种特别深的感情。她纯粹是同情受害者，厌恶渣男和小三。
可在章敏这个作母亲的看来，没准就觉得她算计疼爱自己的父亲，太过薄凉。
要不是章敏行事果断，这些天的相处又让她感觉到了母爱，这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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