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帮破晓获取X号的真正目的?为了救那些活死人?”
檀奉灵听到盛圻尊的问题,双臂环抱,语气里难掩不满:“要不是你卖的又贵又少,我们至于这么费劲吗?”
这话明显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气,显然对盛圻尊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做派早就看不顺眼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段黑暗的历史:“五十多年前,欧洲贫民区突然流行起一种神奇保健品,价格便宜到连乞丐都买得起。可谁也没想到,这药用的越多,副作用就来得越快。”
“第一阶段,服药的人能72小时不眠不休地工作,体力充沛得像超人。贫民区的工人们疯狂抢购,毕竟在那个年代,谁不想多打几份工养家糊口?”
“但三年后,第二阶段开始了。先是味觉消失,接着触觉、听觉……到最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这时候的他们,已经成了资本眼中的完美劳动力,不会累,不会抱怨,只要给口饭吃就能一直干活。”
“最后阶段就是众所周知的僵直症。”檀奉灵的声音沉了下来,“神经系统全面崩溃,可人却死不了。就像被刻意设计成这样的活死人。”
盛圻尊抬了抬眼皮:“这就是僵直症的起源?”
“不,”檀奉灵冷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那些权贵们算得很清楚:用机器要付电费,用奴隶要管饭,但这种药呢?几枚硬币就能买断一个人的一生。”
“他们美其名曰‘人口资源优化计划’,说什么90%的底层都是'无效消耗',不如物尽其用。”
“最可笑的是,这些人变成了废品,权贵们还不放过他们。于是……”她看向盛圻尊,“又有了一个收割计划。”
盛圻尊神色沉静。这些事他大多都知道,但无论是世家权贵还是贫民乞丐,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区别,反正都与他无关。
檀奉灵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
陈锐有一点没说错,这男人就是个冷酷无情的性格,指望他产生同情心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也是她一开始选择隐瞒的原因,因为说了也是白说,搞不好还会引起他对破晓成员的注意,平白给他们惹麻烦。
盛圻尊垂着眸子,他想的是檀奉灵透露的《收割计划》连他都未曾查到,这种级别的机密,除了内部核心人员,就只有长期利益相关者才能知晓。
据他所知,破晓组织规模不小,如果这两个反人类的计划在内部广为流传,组织早就因恐慌而分崩离析。
能掌握这种机密的,必定是破晓最核心的成员。
“所以,你才是破晓真正的掌权者?”
檀奉灵也不遮掩:“没错。”
他眉头微蹙。如果檀奉灵一直是破晓的首领,那么这个以平民为主的组织为何能屡次从各方势力手中夺取X号,又为何能调动如此庞大的资金,就都说得通了。
但问题是,破晓的活动痕迹可以追溯到四十年前。
不是他小看檀奉灵的能力,但一个十五岁、出身顶级世家的少女,怎么可能坐上这个位置?
檀奉灵看穿了他的疑虑,却不急着解释,而是继续自己的叙述:“五十八年前,我爷爷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游医。那时他刚把《青囊医典》倒背如流,不甘心只停留在书本知识,就想去积累些实战经验。而病人最多却又最看不起病的地方,就是贫民区。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服用那种‘保健品’的人。”
那是个才三十出头的矿工,却已经全身僵硬如石,瘫痪在床。他的妻子挺着大肚子,还要拉扯三个年幼的孩子。
起初,檀老爷子兴奋不已,这些日子诊治的都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根本施展不开医术。突然遇到这样的疑难杂症,他废寝忘食地研究了一天一夜。
但随着病情恶化,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矿工在痛苦中逐渐变成活死人,又拖累全家为了生计不得不去服用同样的“保健品”,最终全家都坠入深渊。
而他能做的,却只有束手无策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那本医典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字迹从工整逐渐变得潦草。每一页都记录着他尝试缓解僵直症状的各种方案,但每一种最后都被划上了触目惊心的红叉。
“爷爷本想劝人们别再用永燃素,却发现根本没人听他的。”檀奉灵苦笑,“他们说,不喝就连今天的饭钱都挣不到,哪还顾得上三年后的事?”
后来檀老爷子想通了,既然阻止不了,至少帮他们减轻痛苦,就这样慢慢身边聚集起一批追随者。老爷子就把自己研究出的缓解方法传授给他们,希望一传十、十传百,让更多受害者少受些折磨。
可惜,即便檀老爷子耗尽半生奔波救治,也赶不上永燃素蔓延的速度。
等他终于明白真正的祸根在于世家、意识到自己做的这一切——无论是缓解症状还是劝阻购买——都只是治标不治本之时,他已年迈,再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对抗根深蒂固的世家联盟。
檀奉灵停顿片刻,抬眼问道:“还记得在崖湾别墅,我给你看的那张合照吗?”
盛圻尊隐约有些印象。照片中檀父英姿勃发,众人托举着一幅“日出破晓”的水墨画。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辨认沈修瑾上,其他细节并未多留意。
此时忽然明白过来:“听闻檀……岳父的水墨画颇负盛名,还曾创办过慈善基金会。难道基金会是假,寻找盟友才是真?”
檀奉灵微微点头,眉心拢了拢,似在揭开一道陈年伤疤:“父亲二十岁时,就已经跟着爷爷走南闯北,亲眼目睹了世家种种惨无人道的行径。他比爷爷看得更透彻,也更果决。最终爷爷被说服,由父亲接过这个重担。”
“随着新旧志同道合者的加入,他们将救助永燃素受害者的力量整合起来,改弦更张,正式成立了‘破晓’。”
“那张照片记录的就是最初的那批人。”
“至于沈修瑾,他母亲曾受过救助,合照时他碰巧在场,但在他母亲去世被接回沈家后,就再没了音讯。”檀奉灵的眼神冰冷,“偏偏他也是那幅‘破晓’的见证者,我猜后来他投靠柴德罗尔斯家族的投名状,就是出卖了这个秘密。”
“父亲花费九年时间组建起义军,直接对抗世家联盟。直到有一天,有消息称永燃素的源头可能来自欧洲的柴德罗尔斯家族。”
地下工厂蓦然陷入沉寂,只有机器运转的嗡鸣声。
檀奉灵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他亲自前往调查,却再也没能回来。那年…母亲难产去世,而我活了下来。”
盛圻尊一把将人揽入怀中,强硬地掰开她紧握的拳头,那粉白的掌心已被指甲掐出几道血痕。
他沉默良久,指腹轻抚着她的伤口:“所以你带走X号,是为了……”
“为了打破这个循环。”檀奉灵直视他的眼睛,“破晓组织的实验室里,躺着三千名等待解药的病人。而今天这些工人,就是最新的实验品。”
盛圻尊缓缓抬手遮住她盈满恨意的双眼,语调温柔得近乎残忍:“可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像伊甸园里吐着信子的毒蛇,在她耳畔低语:“灵灵,要想让我倾尽所有,总得拿出值得我下注的筹码。”
檀奉灵浓密的睫毛在他掌心轻颤,纤细的手指缠着男人的指骨十指相扣,漂亮的眸子含着遗憾,定定地瞧他:
“圻尊,我们离婚吧。”
最后两个字都没说完,就感到指骨几乎要被捏碎。
不等盛圻尊发作,她继续道:“只有这样,我们的孩子才不会重蹈覆辙,像你我一样生来就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她望进他骤然紧缩的瞳孔,“更重要的是,我不能拖累你。我的命运早已和破晓绑在一起,它胜则我生,它败则我死。你知道的,我从不接受失败。”
顶灯刺目的白光下,盛圻尊看清了她眼底的东西——那不仅是愤怒,更是一种令人心惊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反剪到身后,带着怒意的吻狠狠压下来,檀奉灵毫不示弱地回击,这更像是一场撕咬,两人唇齿间很快尝到血腥味。
直到盛圻尊转为轻柔的、不厌其烦的啄吻,才渐渐安抚住恼怒的小妻子。
他喘息着将人箍在怀里,体温透过衣料源源不断传来:“告诉我你还需要什么。”
檀奉灵静静靠在他胸前,听着那急促有力的心跳声。
片刻后,轻声道:“X号不过是延缓死亡的止痛药。只要这个以世家为尊的体系还在,今天解决了永燃素,明天又会有新的东西成为世家剥削大家的工具。”
她挣脱怀抱,捧着盛圻尊的脸,要他看到、听到自己的所思所想:“破晓要的不是权贵的施舍,而是彻底砸碎这个吃人的牢笼。”
“那些工人……”她指向生产线,“他们曾经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是别人的父母、子女、爱人。”
无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僵持。
檀奉灵清楚,这些话撼动不了盛圻尊分毫,但它们在她心底积压太久,如今终于将他拽入自己的阵营。稍一松懈,便不受控制地吐出了口。
盛圻尊凝视着檀奉灵坚毅的侧脸,忽地轻笑一声:“所以,我的小夫人是要当救世主?”
檀奉灵摇摇头,松开手:“我只是要让那些人知道,被他们视为蝼蚁的平民,也能咬断他们的喉咙。”
“可你也是权贵中的一员。”盛圻尊意味深长地说。
“你说得对。”
檀奉灵粲然一笑,目光灼灼:“檀家的资源能让我的同伴在这条艰难的路上住得暖些、吃得好些,甚至能少牺牲一个,多救回一个,这就是我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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