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航线（8）
死人干什么是从来不在岑池的考虑范围之内的。
在他的认知里，活着都打不过他的人，死了更打不过，不需要注意。
他现在觉得棘手的是另一件事——他止不住身上的血。
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流到干净的地板上，渐渐凝结成令人厌恶的暗红色。
岑池看着血流量估计了一下，照这样下去，不出十分钟，他就会失去意识，然后失血过多而死。
没有时间再犹豫，尽管现在发生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违和感，但死亡可是货真价实。
岑池随手把没什么用处的止血喷雾和绷带扔到一旁，用一次性消毒毛巾捂住伤口，打算出门去医院。
走到玄关的时候，地上只有一滩血迹和再正常不过的尸体。
那个学生睁大着眼，死不瞑目地看着天花板上璀璨的吊灯，怨毒之色充斥了整张脸庞。
岑池面不改色地拿上钥匙，越过尸体出了门。
就在门关上的下一刻，原本僵硬的尸体扭曲地动了起来，缓缓地爬到了吊灯的正下方。
原本结实的吊灯摇摇欲坠，伴着轰然一声巨响，吊灯七零八落地混合在了血肉模糊的尸体里，旁边只剩下一颗完好的头颅，带着诡谲的笑意。
那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口，嘴巴一张一合。
“……逃不掉——”
—
岑池合上门，转身走到电梯口的时候，隐约有什么破碎的声音传来，给人一种沉闷之感。
他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熟悉又陌生的防盗门，再看看依旧流血不止的伤口，还是踏上了已经闪烁着红灯的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门外走廊的景色一点一点的被拒之门外，只剩下狭小空间内白炽灯一亮一暗的滋啦声。
灯坏了。
岑池沉默地按下一楼，电梯开始下降。
因为喜欢安静，所以岑池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了高层楼。他所在的小区算是高档，电梯都有备用电源，倒是不用担心没电要怎么上下楼的问题。
就更不会考虑电梯出问题该怎么办了。
红色的数字从28一路掉到12，然后在12突兀地停住，再不动作。吱嘎吱嘎的响声从电梯的四面八方涌来，明明有通风口，空气却莫名有了一种粘稠之感。
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吧，岑池暗暗想到。
他左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咬了下失去血色的嘴唇，清醒了一下自己的眩晕，然后原本扶着电梯壁的右手开始接连不断地按紧急按钮。
一下又一下。
毫无反应。
就在他已经无法站立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呼啸声铺天盖地的传来，电梯寸寸碎裂，急速下坠。
——就像一盏即将坠落的吊灯。
岑池再也稳不住自己的身形，摇摇晃晃，一脚踏空，跌下了黑不见底的深渊。
“砰——”
—
“……”
是夜，火堆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是黑暗中唯一的点点光芒。
半倚在树旁小憩的岑池突然睁开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代表着刚刚身体受到的惊吓。
应该很多人都用过那种感觉，在睡梦中一脚踩空而后乍醒，那种后怕的感觉犹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好一会儿不能消掉。
岑池现在大抵上就是那种感觉。
但是整体上又夹杂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就好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
非常重要。
“喂？”秦疏影见岑池久久没有动作，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回神。”
岑池抬头。
这应该是在一个原始森林里，周围的树木铺天盖地，夜晚的繁星在天上闪耀，是在城市难得一见的美景。
“你进副本怎么这么慢。”秦疏影顺手又丢了一根树枝进火堆，“都快一个小时了你才醒。”
“祁哥他们还跟我们分散了，必须得早点找到他们才行。”
岑池看了自说自话的秦疏影一眼，神色淡淡，并不答话，继续打量周围的环境。
秦疏影见岑池一直不说话，自觉没趣，便也不再搭理。
总归也跟他不熟，没必要太过热情。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现在不去找他们吗？”岑池慢吞吞地开口。
秦疏影百般聊赖玩火的动作一顿，“大晚上在不熟悉的副本里乱逛，你是要找人还是找死。”
这个回答好像没什么问题。
岑池微微偏头，勉强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舒服。
“早点休息吧。”
秦疏影应了一声，让他先睡。
“你守后半夜，我现在不困。”
“好。”
于是周围又恢复了刚刚的寂静，四周再次只余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和着蝉声的一起一伏，岑池陷入混混沉沉的睡意。
秦疏影原本看向火堆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移开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岑池，直到确认他毫无意识之后。
她笑了。
那个笑容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笑容，扭曲中夹杂着痴迷，怨恨中混杂着杀意，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身下坐着的地方渐渐松软，就像一块加了水的腐烂面包，一点一点的把她往下沉。
“你逃不掉。”她朝他比划着口型，整个人已经半身入了土。
就在她感觉自己已经快到天堂的时候，一眨眼的功夫，她的笑就僵住了。
岑池睁着眼，神色是肉眼可见的冷漠和清醒——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一撑手起了身，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秦疏影”跟前——一脚踩在了它的头上。
“秦疏影”整个人就直接被摁进了土里，岑池最后还加重了几分力道，浑然不顾脚下的东西震惊的神色和有话要说的眼神。
天堂到地狱的距离，也就一眨眼。
怀着怨恨与不甘的黑雾从岑池脚底寸寸倾泻出，却再也无法对眼前的人造成伤害，繁盛的森林迅速枯朽，世界支离破碎——
岑池醒了。
这次应该是真醒了。
至少他记起了刚刚发生的所有事。
他习惯性地先把周围看了一圈——老旧潮湿又阴暗的档案室，没有队友，就他自己。
一个个档案袋贴着红色的封条，整整齐齐的摆在架子上。架子的尽头是一扇挂锁的铁皮小门，锈迹斑斑，布满着红铜色的污垢。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是既翻书后又要翻档案？
岑池只觉得这个副本真是毫无新意，却还是慢慢地朝唯二的架子走了过去。
想也知道，不找到线索就不会通关，不通关就不知道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岑池从右口袋掏出一块黑巧克力，面无表情的塞进了自己口中，然后神色微不可察地缓和了起来。
甜食真好。
因为陶醉于巧克力的时间久了些，岑池视线就没怎么动，打算吃完再去翻档案。
然后他就觉得他盯着的那块区域有点不对。
铁皮架底层的那个地方，怎么感觉比别的地方要厚一点。
要是换个人可能就过去了，毕竟视觉上的目测不是很可靠，自己眼花了也说不定。
但岑池不。
他觉得游戏总不能每次都是没有心意的翻翻翻东西找出就通关吧？真是这样的话辣鸡游戏迟早要完，换装小游戏都比它有意思。
所以他很干脆地半跪在地上，伸手进架子底缓慢摸索。
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感官，岑池一路摸过去，除了一些螺丝小突起，什么也没有摸到。
他起身，默了一下，抬腿直接踢向了档案架。
……没踢动。
面无表情伸手把档案袋哗啦啦一推的岑池在心里暗暗给祁渊记了一笔，都怪祁渊战斗力max让他忘了他自己这个弱鸡什么水平，还有回头要教他格斗技巧什么时候教！
狗东西人呢！！
轰然一声巨响之后，架子翻倒在地上。
可能是岑池最后用力过大的缘故，架子底露出的长方形暗箱直接崩了，一叠报纸从中跌出来，凄凄惨惨地散落在地。
岑池拿起那叠报纸，开始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1884年6月1日《光芒日报》，6月2日《时空日报》，6月3日……整个六月，一天一份不重样报纸，它们排版上千姿百态，内容上囊括了时政热点、社会新闻、风流艳事、招聘广告等等等等不足而一。
甚至还有一份是英语报，中国编的那种。整份报纸上全是当时流行的歌星影后、当红小生……看得岑池头都大了。
然后就是下一个三十份，1885年的6月。
岑池烦躁地揉了揉额角，只觉他当年上学都没这么认真过。
烦躁了一会儿，他又认命地抽出一份开始看。
这次是顺手从最后面抽了一份。
他当年考试的时候也这样，A选项看不下去了就先看D选项，做到第三篇阅读不想做了就先去写作文。然后调整心态回来，他还是那个考第一的爸爸。
1885年6月31日，岑池不经意地看了一下日期，确定是最后一期了，就要看内容。
头版是目录索引，他看都没看直接跳过了，从第二版开始看起。
开头就是一张放大的照片，一个楚楚可怜的外国女人，眼角带泪，直直地看着镜头。那目光，像是直接从报纸里，在跟岑池对视。
岑池感觉到搞事的味道。
就在这时，有节奏的“砰砰砰”声一下一下的传来，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诡异。
岑池仔细辨认，顺着声音，看向了那扇上锁的门。
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他把报纸放下，打算去门那边看看。
然后他定住了。
1885年6月31日，《不存在日报》。
6月，没有31日。
首发2019.6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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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内测玩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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