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二十六岁。海外藤校社会学博士。现居浮路市紫辰湾,市值八千六百万,已毁。
巫晏看着早上梅故给自己发来的消息,环视自己的城郊老破小一圈,最终目光落回歪在青灰色沙发上看资料的徐行,默默念了一遍。
八千六百万,算了,赔不起。就算把假和尚和狸子精打包卖了都赔不起。
时间回到昨天,彼时徐行前脚刚表述完自己对领导的一腔热血忠心,后脚梅故的财务报表就流水一样的打了过来。
看着眼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零,面对恶鬼所向披靡面不改色的巫局长两眼一黑,差点又昏过去。
还好热心市民,不,现在是贴心下属徐同志大方的表示:“不用理赔,这都是为人民服务,只要给我再找个住的地方就成。”
巫晏看着活像五星级酒店一样的特护病房,桌子上满汉全席似的病号餐,又看了一眼虽说衣着简约但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有钱”三个大字的徐行,差点没端住:“你没地方住?”
“实不相瞒,”徐行低头,指尖扫了扫鼻尖:“我在浮路市只有紫辰湾那一套能住的地方,没想到还被齐三顺给租出去了,又碰见了这么个事……”
“我身上的钱都拿去重修房子了,那是我姥姥留给我妈的遗产,在房子重装好之前她不会再给我一分钱。”
只见徐行眉头微皱,宽阔的臂膀微微蜷起,垂着头抬起眼望向巫晏,一脸凄凄:“巫局长这么热情心善,肯定会收留我这个刚刚毕业才找到工作的可怜学生的对吧?”
见过职场潜规则的,没见过硬要被强潜规则的。
常海看向周身自带光环的徐行,伸手盘了两圈佛珠,默默为他念了一句悼词,祈祷他来世再投胎时上帝能多在他大脑皮层划几条沟。
虽然这小子运气好到上任前一天就救了领导,还直接自费修理被领导损毁的房屋,但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位面前撒娇啊!
常海一边反复祈祷他的死状不要过于难看,一边挪到沙发旁边抄起还在熟睡的黑猫打算跑路。下一秒,他看见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只见巫晏俯身凑了过去,勾唇一笑。大量的失血导致他的面色发青,和坐在床边的徐行产生了鲜明的肤色对比,仿佛巫晏整个人其实不是用血肉凝成的,皮囊之下仅有森森白骨。
徐行盯着那忽然凑近的笑脸,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心想:九幽局从不公开区域负责人的画像是对的,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了巫局长这张脸倾倒在他门下。
巫晏顺着他的动作锁定他的咽喉,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一拳,他轻声开口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浮路市九幽局局长,巫晏。”
徐行脱口而出,却不想马上就被巫晏厉声打断。
“错了。”
巫晏瞬间收回笑意盈盈的模样,抬手卡住徐行的咽喉,力度不大,却直接让他整个人都向前移送。
“我是当世唯一修习恶鬼道却还能活着的邪魔外道,”巫晏挑眉,“传说我以鬼为食,视人命如草芥,手底下的人也非人族类。”
“而现在我手里有证据可以证明,你,或者说你身后的卓明集团和目前这个案子有极大的联系,我完全可以以你为饵,等你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再一点点活剥了你。”
“就这样,你还敢让我收留你吗?”
徐行双手撑着床沿,脖颈因为被卡住而本能地后仰,眼神却分毫没有离开过巫晏开开合合的嘴唇。
“局长,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徐行伸手握住巫晏卡紧他咽喉的手腕,手指摩挲巫晏精瘦手腕的青筋:“考公务员是要政审的呀,我祖上三代可都是大大的良民。”
他知道巫晏并没用力,手便不老实地环住了他整个手腕,掂量着尺寸:“什么凶神外道,我没听说过啊。我只知道咱们巫局长为民除害,身负重伤。”
“我有什么不敢?”
巫晏完全没料到这人的反应,触电似的抽回手。但不幸的是这幅场景直接让常海怀里的黑猫看见了,那狸子精睁开眼就看见这么不得了的一幕,没等常海捂住她的嘴,就高声嚎叫起来:
“嗷——局长被这野男人非礼咦!”
这下没等她嚎完,巫晏就提前掐了个决让她闭嘴。短期禁言咒最多维持一小会,却无法禁锢住苏文愤怒的心。她当即以浑圆的身躯扑向徐行,势必要给自家人讨回公道。
“苏文。”巫晏喝止道:“不要胡闹,他是总局派下来的人。”
“原来这位美丽的女士也是咱们同事啊,”徐行笑眯眯地看向炸毛黑煤球,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蹲下身来向她自我介绍道:“你好,苏女士。我是徐行,局里新来的技术顾问。初来乍到不知道孝敬你什么好,我这就叫人去买几箱豪华猫罐头。”
苏文刚刚还炸着毛,警惕地看向徐行。直到“豪华猫罐头”出现后,立马瞪圆了眼睛喵喵咪咪道:“早说是同事嘛,同事好的喵。”
“还有这位仁兄,”徐行起身,看向常海:“看您的穿着和法器,应该是佛家弟子。我正好认识京市万寿寺的几位高僧,隔日介绍给您。”
假和尚闻言,全然不顾刚才祈祷时念叨的耶稣玛利亚了,立马端起架势:“阿弥陀佛,不敢当不敢当,那贫僧只好笑纳了。”
眼见着手下两员大将全部被这小子的花言巧语给哄得晕头转向,巫晏淡淡开口道:“那你们谁来收留他?”
“男女授受不亲,我是旧时代的猫精,封建得很呢。”苏文甩甩尾巴,轻巧地跳上床尾,表示拒绝。
“贫僧寒舍实在破旧,”常海双手合十:“局长家里不是还有地方吗?”
“我佛慈悲。”
吃里爬外的,巫晏扶额,准备打电话拨给梅故,让她走公账给徐行订酒店。还没等他说一句话,就听见梅故如恶鬼一样恐怖的财务预警。
巫晏沉默着挂断了电话,冷脸道:“定位发你了。自己带着行李滚过去。”
徐行就这么欢天喜地地住进了巫晏家。
巫晏家离局里很近,两步路的距离。由于地理因素和九幽局吊脖鬼传言的兴盛,这附近除了老居民基本没什么住户了,倒也乐得清静。
徐行就这么卷铺盖搬进来了,每天早上晨练,和公园里的老大爷遛弯。回家给领导和自己做一份爱心早餐,发现领导已经上班,再带上早餐追过去。整理整理卷宗资料和馆藏古籍,生活倒是充实。
巫晏这边则不然,那天下午他就办了出院,回到局里立马就下了通缉令,缉捕白鸦玄字“笑狐”。
这道通缉令当即引发了轩然大波,这个代号“鸦”的组织鲜少主动出现。他们虽然与现今提倡和谐共存的ISA理念不同,但很少主动袭击。这一次的性质显然不同,就像宣战前的号角,打破了一直汹涌的暗潮。
当时封锁的街区中的雪人里埋藏的残骸并不能检验出人类的DNA,却又能和巫晏在与女鬼对战时取得的赵柔的DNA重合,那就证明了那个被人炼制成青鬼的女人就是赵柔的生理学母亲——王芳。
“青鬼,据古书《山川则记》记载,形状似虫,引人来食,食之则狂。因其色青,人若食之,体态暴涨,面丑可怖。故称青鬼。”
徐行一手端着早餐,一手拿着笔记,围着巫晏转:“早年间古人对这种微生物学的概念认识不充分,所以就写成了‘鬼’,依我来说,这更像是那些江湖术士在钓名欺世,夸大吓唬人的玩意。”
巫晏对徐行的话不置可否,扭头看他的笔记。
他把那天拧下青鬼脑袋之前拍的那张合照,画质清晰,甚至能捕捉到青鬼吐出的黏液。巫晏默默地将徐行刚摆到他桌子上的蔬菜汁推远,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山川则记》中记载的青鬼和那天的东西确实相近,但攻击力明显没那么强悍,顶多是蛊虫一类的旁门左道,用来恶心人的。”
“但那天的‘鬼’明显能听懂人言。”巫晏想起青狐书生故意引他入局,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凡人间怨念不散,恩怨未了为怨鬼。怨鬼相食,可增其实力。如果只是简单的蛊虫,哪里能够听懂人言,并且渴望得到恶鬼的能力呢,从而将注意打到他身上来呢?
还有那只写满符咒的断手。
眼前仿佛萦绕着一团解不开的迷雾,所有事情的破局点都在那个死在雪夜的女孩儿身上,可她偏偏死了。
窗外白雪皑皑,一队小黄帽簇拥着一个高个儿女孩,那女孩手里举着旗子,上面写着“浮路小学研学团”七个大字,正在车站旁等候大巴。
“现在的孩子课外活动真是丰富啊,”徐行感慨,“一个班的小孩成群结队聚在一起,真是辛苦这个老师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巫晏猛地回头:“你是不是卓明集团的股东?”
徐行忙要撇清关系,但看巫晏认真的模样,从善如流道:“只是投资,我们家现在已经退出去了。教育和医疗方面也一直是别的人在管理。”
“打电话给苏文,叫她过来。”巫晏灵光一闪,抓起椅背上的大衣披在身上,一边吩咐给旁边人,一边对徐行道:“联系卓明中学的人,让他们给赵柔所在班级举办一次寒假集体活动。”
徐行夹着手里的资料,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快步走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联系当然可以,但你想干什么?”
巫晏回头,再次推开了徐行想要递到他手里的蔬菜汁:“研学团里还缺个主讲老师,话这么密还不快点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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