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说的是云淡风轻，半点没说自己让管家翻箱倒柜找自己诗作没找着，跑去拿了孙女李汀兰的诗作充数。
反正孙女文采诗作虽是自娱自乐，却着实都不错，楚长生若是能学个七八成，科考就没问题，若是实在学不成，背个七七八八，考场上用用也成，反正没人知道，知道的也不会乱说。
楚长生尚不知诗作是李汀兰的，也暂时不明白李凤台这个老师的良苦用心，只感谢一番后，又关心了下老头身体，叮嘱少冬天跑水边钓鱼的车轱辘话，离开。
她没有直接出府，而是脚步几转，去了府中东边一个颇大的偏院。
院中有一株老梧桐，因为冬天的缘故，只剩下虬劲枝干，晃眼一看张牙舞爪好似八爪鱼，尤其是每一个“爪爪”上还挂着点东西。梧桐不远处，有一口井，井边是大木盆，木盆边上蹲着个小少年，正在洗衣服。
楚长生走进院子时，还没敲门，小少年却已经似有所感，扭头看了过来。
一双猫眼，干净纯粹，就好像真的不曾有过委屈和不满一样。
时隔月余不见，本来还稚气满满馋蛇肉的小男孩儿，突然就好像长成了小少年，高了不少，脸上也褪去了纯然稚气，唯有这双眼睛，似乎亘古不变。
“……师兄。”楚长生唤。
裴砚辞点头，然后垂头，继续洗衣服，很认真，认真地不像是在洗衣服，而是在做什么了不得大事情。
楚长生其实搞不明白李老头为何收了人做徒弟又不教，不教就算了，还把人突然就丢一个院子里，一副随便死活的样子。
也好在，没人过来这院子，也就没人欺负，裴砚辞似乎生活的还很习惯，很适应的样子，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随便找个地方一蹲，蘑菇一样，不注意都没人发现。
但，一个是可以自由出去蹲着当蘑菇，一个是被困在这小院子，楚长生总觉得，前者蘑菇就蘑菇吧，好歹是自由的，现在是自由都没了，还要自己洗衣做饭，打理房间，虽然有人提供米面粮食，但……
这跟养猪有什么区别？哦，还是有区别的，猪不用自己煮猪食，只需要吃和睡！
“师兄。”楚长生是有些不忍的，上辈子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小楚村官，经历过福利院并不那么美好的短暂生活，但却记忆深刻，又因为曾经淋过雨，但终究有人给打了伞，所以心存善念。
所以本能上，她就偏向裴砚辞，只旁敲侧击问过李老头无果，又实在不好跟那老头跳脚，怕对方比自己跳的更高……
所以现如今便想着用一种和缓的方式帮助一二。
毕竟，裴砚辞长得多好看啊。
这么好看的小少年，楚长生在心里酝酿了下，想要有感来一句类似于“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备注）”，又或者《洛神赋》中“翩若惊鸿，宛若蛟龙”之类的，要不就李太白那种“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也行，她不挑。
但，她酝酿了好一会，一句都没能憋出来，就觉得小少年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合起来，长得一看就是未来残不了的美人胚子。
靠！
楚长生骂了句自己遗传到的“无诗”基因，蹲下身，平复好心绪，看着正在搓洗衣服的小少年，问：“师兄，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帮忙，可以么？”
“什么事？”裴砚辞问。
“唔，老师的生辰就在明天，但我准备的礼物还缺点什么，想要师兄帮忙掌掌眼。”
“我？掌眼？”
“嗯，对！你毕竟比我先入门，肯定比我更了解老师喜好，所以想要麻烦你帮忙参谋参谋。”
裴砚辞再次抬头看向楚长生。
楚长生立马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看回去，以此表明自己绝对没说谎时，主动看她的小少年又迅速低下头，继续搓搓搓，等搓的差不多了，就用通红的手拧干，先踩着大木盆，一一晾上梧桐枝干上，再收了盆，进了屋。
楚长生：“……”
楚长生不确定裴砚辞这是不是就是拒绝的意思，闷葫芦不开口，鬼知道他想什么？但出于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就站在院子里面，等。
等冬日最后一丝光亮被淹没，她已经在思考要不要走人时，房门竟再次打开，走出一个换了身衣服和装扮的小少年。
他还背了个大大的包袱，似乎是在搬家。
楚长生愣了下，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再次唤了声“师兄”，便提步带路，走出院子。
有家仆看到裴砚辞跟着楚长生离开，却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靠近，尤其是在有一个机灵的迅速去通知了老太爷后，所有人就这么默认楚长生将裴砚辞带走。
府门前。
依旧是管家亲自送楚长生出门，他还帮忙搬了一个书箱进牛车，说：“这是老爷给楚少爷准备的，里面的诗作都是好的，也都没其他人读过，盼楚少爷能有所进益。”
这话？
这还有深意啊。
楚长生怀疑老师是暗戳戳在点自己，但，她要是想要当抄子，何必抄老师的歪瓜裂枣，宋明清还有现代那么多牛逼诗，各个都翘首以盼等她垂青呢！
哼！
瞧不起谁呢！
楚长生心里嘀嘀咕咕一番，上牛车前，又避开人，小声跟管家说：“我给老师准备了礼物，需要师兄帮点忙，所以带师兄去我那住几天。”
管家笑，也跟着压低声音，“老爷交代了，裴公子自有命数。”
“啥？啥玩意？”楚长生有心想要问管家这话什么意思，奈何管家不愧是世家养出来的管家，嘴巴该松的时候松，该紧巴的时候，紧的比蚌还要紧，似乎生怕被人偷了大珍珠似的。
哼，可恶！
楚长生上了牛车，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裴砚辞，也盘腿坐下，在牛车晃悠悠中，回想今日份功课。
诗这玩意看来和她已然无缘，既无缘就不能继续强求了，毕竟强求也求不来……唉。
至于科考上，那关键时候，抄子就抄子吧，命运攸关转折点，大不了等快噶的时候，留下手稿放棺材，算是给这些大诗人证明下原创身份……
但有了这短板，其他就必须更好，更牛逼！
楚长生是个有成算的，深知撞了南墙再后悔纯纯是耽误时间，只，原想着以后一笔好字 好诗，卖出去定然是大钱！但现在诗不行，就得发狠冲冲字了，干脆把研究诗的时间放在练习字上。
草书，楷书，馆阁体这种算什么，她当年可是练过瘦金体的，这可是宋徽宗出了名的字，以后就归她啦！
反正这世界宋朝都给蝴蝶没了，那既然这样，她练习出来了，自然就是她的！字又不是诗，凭本事写出来的，谁写归谁，大不了不叫瘦金体，叫“长生体”，没毛病！
楚长生想着想着，露出个属于成年人虚伪笑JPG~~
牛车很快到了家，因为早先楚长生就跟花嬷嬷提过裴砚辞的事情，所以，花嬷嬷见突然多了个小少年来，也没觉得奇怪，反而很是顺势多端了几盘糕点出来。
花嬷嬷说：“今儿个嬷嬷跟乡里乡亲唠嗑，晚了点准备膳食，长生公子和这位裴公子先用糕点填填肚子吧。”
楚长生知道定是因为自己邀请了裴砚辞的缘故，嬷嬷要去加个菜什么的，自然不会有意见，而另一个闷葫芦，更不可能有意见了。
甚至于，裴砚辞人都到了楚家老宅，从头到尾都没问一句，他要帮忙掌眼的是什么东西。
而楚长生呢，先吃糕点，吃完糕点，吃晚膳，填饱肚子就按照惯常遛弯散步一刻钟，是消食也是放空大脑，再然后，就到了她钻书房的时间点了。
书房中。
今日份主要任务：练书法！
一边练书法，楚长生还一边麻烦王老仆帮忙读诗——名为李老头的，实际上是李汀兰的诗。
约莫亥时末，花嬷嬷来催休息。
楚长生放下笔，甩甩左右两只手手腕，洗漱一番，上床睡觉，又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
楚长生早起练了半个时辰腿脚功夫，又沐浴一番，时间差不多了，还记得今儿个是老师生日，让王老仆提前把自己准备好的软沙发搬上牛车，因为占地方，她就跟王老仆一起坐在车外，晃晃悠悠走了。
王老仆：“……”
王老仆是个不喜欢多话的，毕竟太监想要活得久，就一定要管得住自己嘴，但。
王老仆如今就很有一种把楚长生当孙子，不，孙女的自觉，这宝贝孙女突然领了个男孩子回家，这这这……
“咳。咳。咳……”
“王伴伴，你喉咙不舒服么？要是不舒服，那今天到了李家你就去医馆……”
“咳，不是。”王老仆犹豫再三，还是放任自己嘴巴开合，“小公子，您突然带了个男孩子回来，是……有什么原因吗？这个男……不，是这位裴姓公子，您……有什么想法？不，什么安排？”
备注：引用《汉书·外戚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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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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