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三班确实不换人之后,裁判再次举起手中的小红旗,举的过程明显顿挫、缓慢,还一直左顾右盼看看七班再看看三班,看完三班再返回去看看七班,貌似就等着有人突然喊“停”一样。
裁判犹豫不决,但他面前的绳子早已绷直,□□得像一根粗壮的螺纹钢。绳子中心的红布条也不甚安稳,忽左忽右地暗暗较劲。
“预备!”
小红旗终于举过头顶,裁判又停顿了片刻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手臂用力地从头顶一挥而下,“开始!”
霎时,人群瞬间沸腾。
上一场七班赢得轻松,多半的原因在于二班着实够菜,对手换成谁也难逃惨败的命运。
而三班的完胜,则全然是实力的体现,这一点就连五班自己在赛后也大叹自愧不如,输得心服口服。
“你看七班的气势,好吓人呐,咱们班这回有点儿危险啊!”
一个站在两班交接处戴眼镜的同学,被身边响起的震耳欲聋的口号声震撼到了,愣是扯着嗓子才让旁边的人听见自己的话。
“喊得响有什么用?又不是比谁家啦啦队嗓门大,关键还得看重心和节奏。”另一个长脸的同学大声回应。
是的,他说得没错。
三班的拉拉队也在卖力地喊着号子,但还是被七班犹如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掩盖了过去。即便是这样,三班的队员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倒是愈加地沉着稳健。
比起七班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加油声中奋力地拉拽,三班则是不然。他们每个人都死死地握住绳子,脚扎在地面上纹丝不动,然后身体尽力地向后躺倒,形成了十条相互平行的人体线段。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三班没怎么用力气,只是用十个人身体的重量就抗住了七班的第一波攻势。
以这个姿势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三班瞅准机会,在自己啦啦队“一二一二”的节奏声中,所有人步调一致地开始缓缓地向后挪动。
七班的激情虽然还是无比地高涨,但也细腻地感知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危机正悄悄逼近。
局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异样,只觉得两个班势均力敌,甚至会因为耳边震天响的加油声,认为七班会略胜一筹。
但七班场上的队员们似乎意识到,他们与中线之间坚守了很久的安全距离,正在被一点一点地蚕食。
排头的张伦忽然想到问题出在了哪里。他一边继续用力,一边降低自己的重心,把手中的绳子向下压得更低。
在他的带动下,后面的队员也领悟了这个意图,纷纷照做。
这一招立竿见影,绳子中间的红布条停止了微小的移动,几乎一动不动地停在了半空。经过及时地调整,七班的勇士们逐渐进入了状态,扎稳脚步,开始转攻为守。
眼看大胜五班的诀窍被识破,三班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继续扩大战果吧?可是对方显然有了充足的防备,似乎已经不那么容易了,蚕食战略被迫停止。
继续消耗对方的耐力吧?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再等到合适的时机重新开启蚕食战略,也会因为己方队员体力的透支,使大家的步调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整齐划一,战术效果将大打折扣。
开弓没有回头箭,三班只能在基本保持现状的情况下,与七班展开了持续时间长达三分钟的拉锯战。
三分钟,史无前例。
上一轮的比赛中,三班对五班那场稍微费点儿劲也仅仅用了两分钟,最快的七班对二班那场甚至一分钟不到就解决了战斗。但是这里的三分钟,只是他们相互缠斗的时间,真正的争夺还没有开始。
“不好了!咱们班人的腿都已经发抖了,”眼镜同学突然疾呼,双手紧张地握起了拳头,“完了完了,这下废了!”
“谁说废了?我看时机刚刚好!”长脸同学神情泰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所说的“时机”,就是到了“黑熊精”发挥作用的时候。
只听比赛场地中传来一声悚人的嚎叫,三班便如有神助一般再次启动了这辆沉重的战车,在轰鸣声中继续扩大着自己的优势。
本来已经酝酿好反攻的七班,被突如其来的强劲神秘力量打乱了阵脚,不得不放弃一鼓作气的作战计划,疲于应对不断“前进”的步伐。
三班的拉拉队已经开始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即使没有了整齐划一的口号声,他们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毕竟本班的实力不可辩驳地跃然场上。
是啊,自打比赛一开始,七班就没有占到过任何的便宜,一直被三班拖拽着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如果换成别的班,可能早就已经泄气了,十个人心照不宣地一起撒手,心甘情愿地认个输,不丢人。
可是,没人知道七班为什么要死撑到现在,就算再不想输也没有必要把命都拼进去,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这是怎么了?”姜楠已然沙哑的加油声戛然而止,一把拉住旁边刘罗光的袖子问道。
刘罗光也注意到,刚才还边喊边拔的七班队员们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每个人都紧闭着双眼,面部表情也从刚毅变成了狰狞。
无声的狰狞,他也不曾见到过。
思索了片刻,刘罗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中顿时充满了钦佩与震惊,“他们……好像已经……忘我了!”
为什么非要死撑到底呢?有且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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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排头兵的张伦,显然发挥着旗帜一般的作用。
他总能率先觉察到对方在动作上产生的细微变化,也能根据这些变化判断出对方的战术并及时做出对抗响应,虽然无法让七班转危为安,但是迫使三班也不得不接受事倍功半的结果。
七班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是跟张伦体力加脑力的双重输出分不开的。
当他看见对面的人也都筋疲力尽,但一股无形的力量还是粗暴地抢夺着自己手中的绳索,化险为夷的灵感没有如期而至,清醒的大脑竟被一丝绝望侵入,迅速蔓延至全身。
当前的情况,已经严重超出了张伦脑力的负荷,逐渐僵化的思维给他发出终极信号:你已无计可施。
就在同时,他赶在理智彻底消失前,向身后的队员们吼出最后一条指令,“同志们,一定要坚持住啊!”
随后,张伦失去了大脑的支配,变成了一部只有拉拽功能的人形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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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夏凡第一次参加集体性质的项目,令她没想到的是,第一次就这么凶猛、剧烈。
从小到大的任何活动,老师们都极力推荐夏凡参加个人项目,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加凸显夏凡自身的能力与才华,她每次也几乎都是一枝独秀,没有人能抢了她的风头。
每次登上领奖台,她都会从各种领导和嘉宾的手里接过大大小小的奖杯或奖状,然后再被他们拉到舞台中央合影留念。
照片上的夏凡面带微笑、落落大方,谁看了都得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上两句,可谁又能知道其实她心里根本就开心不起来。
因为无论她在台上赢得了多少掌声和赞誉,回到同学们中间之后,竟不知能与谁分享这一份心情。
可能是同学们都习惯了夏凡的优秀,凡是有她参加的任何比赛,一等奖早已不再有任何的悬念。也只有颁奖的主持人会激动地带领台下的观众为她鼓掌,除此之外皆感索然无味,包括她自己。
台上的夏凡有多风光,台下的自己就有多孤独。
她经常问自己:“夏凡,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她又回答自己:“我得到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想要的呢?”
“……”
沉默了片刻,她对自己说:“其实,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希望能和他们一样。”
一支由五个人组成的文艺小团体正在舞台上领取本次比赛的最后一个奖项,也就是最具人道主义精神和情怀的“鼓励奖”。
奖不奖的对他们来说好像并不重要,五个人站在台上笑开了花,不停地向台下的同学们挥手,台下的伙伴们也都非常捧场,一会儿叫个好一会儿吹个口哨,气氛搞得像是他们得了第一似的。
夏凡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台上。
如此的激情与快乐,夏凡想象不到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如果自己在这个小团体里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对已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夏凡而言,别说五个人了,哪怕是三个人都不曾奢望过,甚至不敢尽情地畅想一番。
“加油,加油,加油……”
“夏凡,加油,七班,加油……”
被啦啦队呐喊声拉回现实的夏凡,发现自己身在一条长长的队伍中,前面有人,后面也有人。
没错,她再三确定这并不是幻觉,是自己组织起来的整整十个人的队伍,她也终于可以不用仅仅代表自己,而是带领着其他九个人同仇敌忾,为了整个七班而战。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夏凡的耳边又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是的。”
“真的不在乎输赢了吗?”
“呵,如果是为了我自己的话,就真的不在乎了。”
“……”
“但是现在,我更想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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