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似血,缓缓沉落地平线,将整个营地浸染成一片橙红。余晖如纱,轻柔地披在营垒之上,为其添了几分如梦似幻的色彩。
新兵们历经一天的艰苦训练,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步伐散漫地各自散去。
浮千楼刚将手中长枪稳稳放下,正打算去打些清水擦拭汗水,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脚步匆匆,一路小跑而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浮千楼,都督传你即刻前往营帐。”
这处营帐与兵营中简陋的大通铺大相径庭。主帐气势不凡,四周环绕着几个独立营帐,布局错落有致。虽无奢华繁复的装饰,却自有一番雅致韵味。玄关上悬着一幅水墨丹青,寥寥数笔,便勾勒出远山含黛、云雾缭绕的空灵意境。屋内,一尊玲珑的瑞兽香炉正燃着香,香烟从瑞兽口中袅袅升起,如丝如缕,在空气中悠悠蔓延,散发出淡雅清幽的香气。
浮千楼见状,不禁在心中暗暗吐槽:“都已入夏,天气如此燥热,还点什么香,莫不是要熏得人头昏脑涨。”
此时,钟诺玲正端坐在虎皮椅上,神色从容,手中握着一卷兵书,身姿挺拔如玉树,恰似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见浮千楼踏入营帐,她缓缓放下手中兵书。
浮千楼赶忙抱拳,声音洪亮地说道:“都督传唤,浮千楼前来报到。”
钟诺玲微微点头,站起身来,迈着沉稳的步伐,踱步至浮千楼身前,上下打量一番后,开口道:“今日训练,你的表现十分出众,本都督皆看在眼里。”
沉默片刻,她语调平缓却又透着几分严肃,缓缓说道:“这营中,能有你这般身手与悟性的新兵,实属少见。不过殿下虽武艺高强,脑子也得跟上才行。堂堂皇子,切不可如一介武夫般行事。如今局势变幻莫测,各方势力暗中较劲,你若空有一身武艺,却不通谋略算计,终究难成大事。”
“我?一介武夫?都督,您是不是有所误会?”浮千楼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抬头看向钟诺玲,面色瞬间涨得通红。他一时忘了,重生之后自己尚未参加科考,在旁人眼中,整日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可不就像个只知武力的武夫。
殊不知,钟诺玲正等着他这句话。
“殿下无需自惭,有道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殿下肯努力,必定能达成所愿。”钟诺玲不给浮千楼辩解的机会,紧接着说道:“本都督深知你心高气傲,然而这世间,唯有能屈能伸,方可成就一番伟业。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武艺操练,本都督会安排人教你兵法韬略、权谋之术。”
言罢,她随手将一本鎏金典籍朝浮千楼扔去,喝道:“接着!”
浮千楼目光陡然锐利,就在那本鎏金典籍即将击中胸口的瞬间,他左手如闪电般探出,两根手指精准无比地夹住书脊。
那书在指尖微微颤动,浮千楼垂眸望去,《孙子兵法》四个篆字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神秘幽光。
“身手不错。记住,每逢休沐日,带着此书前来,本都督亲自为殿下讲解。”钟诺玲呵呵一笑,转身躺回虎皮椅,目光戏谑地看着浮千楼,“且让本都督瞧瞧,殿下读书的资质是否也如同这身手一般,令人刮目相看。”
浮千楼一时语塞,奈何钟诺玲是他的顶头上司,无奈之下,强忍着心中的不服,将书默默塞进怀中,面色已恢复如常,拱手道:“在下谢都督赐教。”
……
营帐外,偶尔传来巡夜士兵沉稳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却丝毫影响不了沉浸在书中的浮千楼。
因之前受伤,钟诺玲特意将他单独安排在离自己营帐不远处的一处营帐,以便他养伤。
起初,浮千楼以习武之人的视角,专注于书中行军布阵、排兵御敌之策。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神情逐渐凝重,握着书页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书中关于战争谋略、人心洞察、局势掌控的精妙论述,如汹涌浪潮,不断冲击着浮千楼原有的认知。他仿佛置身于无数宏大的战场之中,千军万马在兵法的巧妙调度下,如臂使指,胜负在瞬息之间逆转。
当翻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句时,浮千楼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全身微微一震。他停下翻动书页的动作,目光死死盯着这几个字,脑海中思绪如潮涌般翻腾。
此刻,这本《孙子兵法》恰似一把钥匙,为他开启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引领他迈向一个更为广阔深邃的军事智慧世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内心的震撼如层层涟漪,久久难以平息。
上一世,浮千楼博闻强识,畅游书海,所览之书浩如烟海,且过目不忘。宫中藏书阁汇聚天下珍本秘籍,其中诸多罕见典籍,寻常人穷尽一生都难见其一二,而他却一一翻阅研读。
然而此刻,摆在眼前的这本书,却令他心中疑窦丛生。他敢笃定,自己此前从未见过此书,哪怕最细微的印象都不曾有过。
如此绝妙的兵书,怎可能从未听闻?而且作者孙膑,更是他闻所未闻之人。无数疑问如浓重的疑云,在他心头越聚越厚。
镇国公,钟诺,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烛火摇曳,光影在四壁上晃动。浮千楼独坐案前,眉头紧锁,目光落在那本《孙子兵法》上,心中的疑团如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击,思绪在脑海中飞速运转,镇国公钟诺的身影不断浮现,这个神秘的人物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影卫。”他突然压低声音,打破了帐内的寂静,那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从幽深的古井中传来。
刹那间,原本静止的帐幔无风自动,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地而来。
黑影动作敏捷且轻盈,几乎未发出过多声响,唯有衣摆带起一丝细微的沙沙声,仿佛一片落叶飘落。黑影来到浮千楼身前,单膝跪地,头微微低垂,恭敬而沉稳地说道:“主上。”
浮千楼神色冷峻,他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扣在案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营帐中格外清晰。随后,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眼前的黑影,缓缓说道:“去查清楚,镇国公钟诺从军前是何方人士。”话语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周围的空气。
略微停顿片刻,他又继续说道:“再留意他从军之后,有无密切来往之人,无论是朝堂官员,还是江湖人士,但凡与之有频繁交集的,都要一一查清。”浮千楼深知,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关乎重大,钟诺的过往和人际往来或许隐藏着解开谜团的关键线索。
黑影听闻,微微点头,领命之后便准备悄然退下执行任务。然而,就在黑影身形刚动之时,又被浮千楼叫住。
浮千楼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切记,此次行动切不可打草惊蛇!镇国公绝非等闲之辈,稍有不慎,便可能暴露行踪,坏了大事。你行事务必小心谨慎,不可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黑影心领神会,再次点头,随后如同一道黑色的幻影,迅速消失在营帐之中,融入了茫茫夜色里,只留下浮千楼在营帐内,继续陷入沉思,等待着未知的答案。
……
接连几场淅淅沥沥的雨,如轻柔的纱幕,悄然落下,仿佛为闷热的天地拉开一道清凉的帷幕,暑气在不知不觉间淡去了许多。
清晨时分,第一缕曙光还未完全穿透薄雾,起身外出晨练,便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凉风,如温柔的手,轻轻滑过肌肤,令人神清气爽。太阳似乎也贪恋这难得的凉爽,躲在云层之后,迟迟不肯露面。如此情景,不难察觉,玉门关的夏天正悄然离去。
随着天气逐渐转凉,军中年轻将士们接到指令,需前往苍狼山巡逻戍边。
苍狼山山势雄伟,连绵起伏,若要翻过山脊,至少得耗费三天两夜。因此,将士们被严令禁止翻越整座山,最多只能在山脚下巡逻。每天,以十人编为一队,分批绕山巡逻。
“嘿哟,楼哥!”王强双眼放光,满脸期待地凑到浮千楼跟前,“今儿你上山巡逻,能不能顺手给咱抓几只野兔回来呀?大伙都念叨好久肉味了,肚里的馋虫早就闹翻了天。”
浮千楼神色平静,言语简洁:“不带捕具,带匕首。”在他看来,捕具笨重,在山林中穿梭不便,而匕首轻巧灵活,近身周旋时更能发挥奇效。况且同队兄弟中总会有人携带捕具,无需担心借用问题。
王强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满脸失望。浮千楼看在眼里,望了望天色,秋实狩猎之时渐近,这才缓缓开口:“过阵子一起去,定能捕到。”
王强抬起头,眼中满是狐疑:“楼哥,你这话靠得住不?”浮千楼没有回应,只是神色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出发。
今儿巡逻完后便可回营休沐,浮千楼心中还有一堆关于兵书的疑问,打算“请教”都督。他暗自“哼”了一声,且看钟诺玲有没有本事为他解惑。
山林中荆棘密布,地势复杂,浮千楼特意揣上那柄短小精悍的匕首。这匕首刃口锋利无比,在密林中可轻易切割藤蔓,若有幸捕获猎物,处理起来也十分便捷。
他将匕首稳妥地别在腰间,又紧了紧绑在腿上的护膝,这才顺着一旁的土路,迈向拴马的地方。
其余四人早已在那儿严阵以待。他们与浮千楼并非同一拨训练的伙伴,彼此不算熟悉。
看到浮千楼走近,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抬手指了指马棚,瓮声瓮气地说道:“兄弟,赶紧去挑匹马,咱这就出发!”
浮千楼微微点头示意,快步走进马棚。他的目光在一匹匹骏马身上逡巡,最终锁定在一匹毛色漆黑如墨的马驹身上。这马驹身姿矫健,四蹄有力,正昂着头,喷着响鼻,透着一股不羁的野性。浮千楼伸手轻轻摩挲马鬃,安抚着它的情绪,随后敏捷地翻身上马。
五人一行沿着蜿蜒的山路,朝着云雾笼罩的苍狼山缓缓进发。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星星点点的光影,马蹄踏在铺满松针的路面上,发出轻柔的簌簌声,仿佛在低吟着一首悠扬的山林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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