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旁边的女人见钭鱼不说话，主动开口问。
钭鱼慢吞吞地说：“我叫何诺仪，你是警察吗？”
女人：“我之前是警察，我叫张洧，三点水一个有的洧。”
钭鱼点头：“你这衣服真帅。”
张洧单手提着背包，另一只手指了指衣服，炫耀：“工作服，特殊事件处理组统一着装。何诺仪，你多大了，怎么一个人来买东西？你脸上是受伤了吗，有人欺负你了？”
张洧热情洋溢，好像藏不住一点事，一咕噜吐出所有的疑惑，她有一双狗狗眼，露在外面眼睛弯弯，眼尾不笑微垂。
钭鱼隔着口罩，垂眼闷声：“二十三，我没有家人。没有，我的义眼不见了，不敢直接出门，所以才找东西遮挡。”
张洧挠头，尴尬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想抽自己。
前台说让她帮这个女孩拿东西回去，顺便打听一下女孩的情况，毕竟女孩脸色惨白，左眼覆着白纱布，没有购买记录，又是一个人，看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需要官方解决。
谁知道是这样的。
张洧干巴安慰：“没事，我妈也不在了……呃，我爸精神意义上也不在了。”
她又添了一句话：“而且，你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来是残障人士，而且，医院工作日还开门，检查更加便宜，再做个义眼，真的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她说完，更想抽自己。
钭鱼噎了一下，她提取关键词，转移话题，被动转主动：“你家里人生病了吗？”
张洧停了脚步，吃惊看着钭鱼：“你怎么知道？”
钭鱼含糊不清：“我对医院这方面比较敏感，你知道检查便宜，要么是了解过要么是自己付费过。”
张洧明白，举大拇指夸奖，情绪价值给的满满的：“你真聪明！”
钭鱼真诚地说：“对不起，我说话比较直。”
张洧：“没关系，确实，我妹妹生病了，不过现在痊愈了。”
她说到“痊愈”时候，迟疑几秒，钭鱼捕捉那一瞬间波动，暗自记在心里。
“我能问个问题吗？”
张洧很大方：“你问。”
“未知灾难开拓部门，我能报名吗？”
张洧：“你问我，你想报名？”
钭鱼深深叹一口气，局促不安：“论坛没说报名要求……”
张洧正直又有新手期的热血正义感，大四实习两个月，平日跟着师傅老警察处理最多的是日常纠纷，见惯因为钱闹起来的争执和当事人见警察后仿佛找到靠山露出的怯弱的神情，此时钭鱼神色和那些老人可怜的神色仿佛重叠，她没有脱口而出内心的想法，而是用委婉的口吻说：“没有要求，看你意愿，不过我建议最好填报志愿者。”
钭鱼疑惑看向她。
张洧：“灾拓部，也就是未知灾难开拓部门不属于特殊事件处理组，我不太清楚这个。志愿者也没有报名要求，几乎百分之八十能报名成功，虽然待遇没有正式工好，但基本都是后勤工作，胜在平稳。”
钭鱼：“我知道了，那你想过报名吗？”
张洧若有所思，回答：“没有。”
两个人没有再讨论这些，中途钭鱼加上张洧论坛号，回到小区门口，张洧还给钭鱼背包，钭鱼礼貌道谢，亮出二维码扫码进了小区。
提着东西上楼比下楼更消耗体力。钭鱼开门把东西一股脑放在沙发，揉揉肩膀和手臂。
走到镜子面前，摘下帽子，假发挂在免打孔置物架上，脱下两层口罩，张开嘴，果然牙床因摩擦变得红肿，口腔唾液一股铁锈味。
她一边漱口一边想。
今天出门，本想以眼睛发炎作为借口躲避他人的探究，但话到嘴边，直觉让她临时换了个说法，这无疑让她有了暴露的可能性，她得想个办法合理填坑。
在此过程，她不能任何消息都来自官方，不能都要根据官方的行动分析它的上一步，再推下一步，她得尽快缩短再缩短和这个世界精英的距离，解决首位问题，增强实力保全自身。
钭鱼想到了张洧，这个义眼的借口能做什么文章，张洧的热情和对灾拓部的回避，钭鱼直觉和张洧妹妹有关。
今天经过短短的一段对话她已然迅速完成对张洧的人物侧写。
张洧性格热情，开朗直率，且不擅长掩饰信息，对人不设防，套话轻而易举。张洧家庭背景和个人工作信息暂时确定，钭鱼疑心重，对他人说的话最高信四分，略过妹妹生病的隐情，回到重点，她试探的主要目标灾拓部。
张洧没有背景，后续聊天钭鱼得知她大四没有毕业，实习没结束直接转正进入特事组巡逻队，一般来说，特事组和灾拓部两者隶属官方，两者不涉及机密的消息基本互通，张洧不清楚灾拓部这一点来看，有三个可能性，一她敷衍回复，二她级别不够或她对于灾拓部不关心，三灾拓部独立且结构不透明。
结合张洧的说法以及态度，排除一、二。
特事组正式工遭遇了什么，上面给了什么任务，让张洧认为志愿者工作胜在平稳。这句话有对比性，张洧潜意识拿志愿者与特事组正式工、灾拓部对比。
所以在张洧看来，灾拓部风险很高，安全性极低，不值得报名涉险。
钭鱼漱口，洗脸擦头皮。
张洧的话只能作为参考，她明天一定会报名，她需要亲自去看看志愿者和灾拓部报名点，验证自己的一切猜测。
在此之前，她急迫需要一副假牙伪装自身。
洗脸巾贴在头皮十分清凉，凉意压住内心的燥热和焦虑，她告诉自己不要急。
中午12：23，到了饭点。钭鱼煮白粥，做一道黏糊糊的番茄炒蛋配粥，吃午饭，吃饭间，她把装左眼的瓶子放在桌上，对着混浊黏液组成表面黏膜，半透明黏膜包裹密麻红血丝的左眼入饭。
右眼很安静。
她打开内网，进入论坛。勾选附近，搜索各个类型店铺工作，大量抱怨帖出现。
奶茶、超市、电竞城、国企外企、手机……
钭鱼点击医院、手机相关的帖子，浏览半分钟再退出，来回穿插其他帖子，“无意”点进一则有关牙科诊所工作的热度高的帖子。
【#我牙呢，牙还没安上，谁救救我#】
【如题：磨牙了，但是我牙呢，哈喽，我牙呢？珐琅路中瑞口腔，珐琅路中瑞口腔，珐琅路中瑞口腔，别装死，钱我都交完了，什么时候给牙，/一张磨牙图片/】
【抱歉……我没忍住】
【抱歉，我也】
【抱歉】
【到底在抱歉什么】
【不知道，我也来抱一抱】
【人之常情】
【回复4L：看主帖你牙缝热不热】
【好热……我也抱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倒霉起来，牙缝都没了】
【喂，别笑，代入真的很绝味】
【那很美味了】
【……】
【中瑞口腔护士来了来了，很不幸告诉你，店关门，没有得到通知什么时候开门，你姓什么】
【帖主回复32L：姓徐】
【32L回复帖主：你的牙还没上瓷，还没烤】
【你的牙还没烤】
【怎么不算今日第一声爆笑呢】
【不能凑合一下吗】
【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考虑做假牙的话，可以找我，我的论坛号177**712，物美价廉，欢迎致电】
【打个广告，城中鑫洋商场二楼牙科医院，医院里面啥都卖，不求回本，能给员工发工资就好，论坛号632**742】
【好好的帖子又乌烟瘴气的】
【@管理员，全票打飞打广告的】
钭鱼看见想看的评论，进入其主页，主页头像是一张风景照，公开发布的帖子和收藏，帖子大多是出售家里首饰、衣服、玩具等二手广告，还有一些询问志愿者工资工作，求高工资工作的，标题有错别字，无意透露大致住址，拍摄的图片模糊低画质，图片背景杂乱廉价。
看出账户背后是一个急需钱的低学历的中年人。她记下编号，返回联络社交，输入几个广告的论坛号，编辑一条信息：你好，修手机多少钱？
复制粘贴文字发送给其他论坛号。
有几个号秒回，其中有那个排队的女孩报的论坛编号，回复简洁，不太像她的语气。
你把握不住的：哪里坏了？
三人行必有异端：屏幕摔碎了。
你把握不住的：五千
三人行必有异端：我手机都没有五千。
你把握不住的：世界末日，没办法>?o?
三人行必有异端：买个新手机要多少，二手的呢，最便宜的智能机。
你把握不住的：二手，最低三千，世界末日之前卖500，说出来让你心疼心疼
三人行必有异端：？
其他人陆续回，钭鱼一个个问，其中三个号回复变成红色感叹，跳出对方违反论坛规范条例，已被限制联络功能的提示，钭鱼问了一圈，沉默，戳了戳第一个号：三千的二手机保真吗？
你把握不住的：绝对保真哟/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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