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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与君相伴(三)

阳湖镇距离昭国皇城建业有二百余里,此地远不如都城繁华,店面装潢极为普通,有些甚至关门大吉。路边摊甚少,现有的也十分破旧。街上来往之人皆衣着朴素,他们行色匆匆,生怕多停留一会儿就会发生意外。

这个镇子上经常有人失踪,若是孩童被拐卖了还可以报官处理,偏偏失踪的都还是大人,就连官府也一筹莫展。于是乎,民间传出了许多关于妖魔鬼怪的流言,有条件的都已经搬离了这里,留下些连盘缠都凑不齐的穷苦人家,以及世代在此地立足不舍得走的。

好不容易寻找到了一家勉强看得过去的客栈,步灵霄一行人放下行李,下楼点了饭菜,向店里人打听。掌柜的极少同一天接到这么多贵客,赶忙让店小二好生招待。

这店小二平日里接触的人多,知道的消息自然不少,他又是个爱说闲话的主儿,听这些位客官问起关于人口失踪案的详细情况,立马回忆道:“这第一个失踪的,是巷口卖饼的张大哥,他家孩子才三岁,现在都是他老婆一个人带,惨哟。”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步灵霄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问道。他们所接到的新任务,阳湖镇人口失踪案,修仙界怀疑是邪祟所为。

“大约半年前。”店小二说道,“之后几乎每隔十几天,就又有一个大人失踪,现今已经有近二十个了。”

“这些失踪的人,有什么共同点?”林陌询问道。

“官府调查后发现,他们家里都有个几岁的孩子。”店小二哀怨道,“有一户夫妻俩都失踪了,那孩子只能跟着年岁已高的祖父祖母,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当真是造孽哟!”

“这么久了,城里人都没发现哪里有可疑迹象吗?”步灵霄再次问道。

“官府追查了许久,就是毫无进展,所以大伙儿才都说是撞邪了。”店小二听完直摇头,“但凡是有一丁点儿线索,也不至于让这魔头逍遥法外。”

“半年前,这个镇子是否有人死得蹊跷?”林陌寻思道。

“若真有倒还好办了,找天师来做个法事,这失踪案就此了结。”店小二好心提醒道,“几位客官,恕我多嘴问一句,还未有子嗣吧?如果有,听我一句劝,早日离开阳湖镇,莫要多管闲事,惹祸上身哟。”

“放心吧,我们都没有孩子。”严润忍不住笑道,“就算是有,我谅那凶手也奈何不了我。”

“这位客官,真不是我小瞧你,前些日子也有些侠义人士来到此地,最终都无功而返。”店小二依旧奉劝道,“其中有一位家有儿女,同样也失踪了。”

“拐卖妇女儿童的不少,头一次听说专门收集爹娘的,这邪祟当真与众不同。”严润感慨道。

严润一语惊醒梦中人,林陌闻言,推测道:“作案者极有可能是个孩子。”

“正常的孩子没有这种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大人离开,还让官府和普通修士一筹莫展。”步灵霄跟着分析道,“这个孩子,不是被魂魄附体了,就是已经化作了恶鬼。”

“大白天的,渗得慌。”那店小二打了个寒颤,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冷汗,“几位的言谈举止,看着不像是小老百姓,莫非是修仙人士?”

“秣陵步氏,听说过吗?”严润身后的一名门生自豪地说道,只见他傲首挺胸,刻意露出衣裳上的翠竹纹样,那是秣陵步氏的家纹。

“听说这家荟聚了许多修仙界的高手,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找到他们,迟早能够顺利完成。”店小二说着,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假的?这么神……”

“你等着看吧,我们一定将这个作案者找出来!”那名门生万分自信地说道。

“好家伙,我的风头都被你抢走了。”严润用手指弹了一下那人的额头,笑着打趣道。

“诸位客官要是能解决这件事儿,我请你们吃饭。”掌柜的听见他们的话,连忙保证道。他家产业都在这一带,如果这案子能够终结,阳湖镇恢复以往的安逸,生意肯定更好做了。再者,结识修仙界第一世家秣陵步氏,百利而无一害。

“哈哈,好呀。”严润笑嘻嘻地说道,“冲着这顿饭,我们也要尽力而为了。”

“我祝愿客官们成功破案,这样我也能够放心娶媳妇生娃儿了。”店小二诚恳地说道。

这时厨房里的菜做好了,店小二忙去帮步灵霄一行人端来,让他们慢用。

饱餐之后,大家开始分头行动,寻找可疑的小孩儿。整个下午都没有任何收获,步灵霄失望地走在路上,突然遇见一位老爷爷,手挎一个菜篮子,拄着拐杖,艰难地行走,颤颤巍巍。

步灵霄立马上前扶住他,询问道:“老人家这是要去哪儿?可愿让我帮您?”

“真是个好姑娘。”老爷爷摆摆手,说道:“不打紧,我出来买点儿山药和排骨,给我家乖孙子煲汤喝。”

一提到孩子,步灵霄瞬间警觉起来,她仔细察看了一番,发现这位老爷爷身上,隐约带着一股邪祟的气息。顾不得会被老爷爷排斥,步灵霄继续跟上,和他搭话:“看出来了,您一定十分宠爱您的孙子。”

老爷爷的神情里透着点悲伤,他缓缓地叹息道:“我这孙子,命苦。”

“不好意思,提到您的伤心事了。”步灵霄说着,伸手欲替老爷爷拿过篮子。老爷爷应该只是客气,这回并没有拒绝,任步灵霄扶着他。

“前两年征兵,我儿子说要保家卫国,就走了。原本他是家里唯一的壮丁,不去也没关系。”老爷爷诉苦道,“当时我没劝住,结果半年多以前,我儿子他就战死沙场了。儿媳妇改嫁去了别的镇上,留下我与孙儿相依为命……”老爷爷说着,双眼流下了泪花。

“您是说半年多以前?”步灵霄抓住关键点,确认道。和这个镇子第一次有人失踪的时间点吻合,在沙场上战死,确实不属于离奇身亡,但不可以完全排除嫌疑。

“是啊,怎么了?”老爷爷不解道。

“我是想说,您儿媳妇这么快就改嫁了。”步灵霄不想老爷爷起疑,随口说道。

“这事儿早就有苗头,是她娘家那边的一户人家,条件不错。”老爷爷流着泪说道,“我儿媳妇不愿意自己的丈夫上战场,他俩还因此闹过。见我儿铁了心,她就回娘家去了。起初还带着孙子,后来又送了回来。待我儿一死,她二话不说就改嫁了。”

“老人家莫难受,您儿子是为国捐躯。”步灵霄安慰道,“这样的儿媳妇,不要也罢。”

“好在我孙子孝顺,从来不闹腾,现在七岁了,家里没钱上学,就去私塾里帮忙扫地,闲的时候可以旁听。”老爷爷提到孙子,就不再伤心了,还露出慈祥的笑容。

“您孙子真懂事。”步灵霄跟着夸奖道。

俩人一路聊着,不多时便走到了老爷爷的家,这是间陈旧的木屋,不算大,有个小院子,里面养了鸡和鸭,种了点儿常见的蔬菜。

步灵霄将菜篮子还给老爷爷,看他忙里忙外地准备晚餐,想着既然要等他孙子回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老爷爷打个下手。

当屋子里传来山药排骨汤的香气时,老爷爷的孙子也回来了。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步灵霄,疑惑地询问道:“爷爷,她是谁?”

“今日在街上遇到的一位好心姐姐。”老爷爷笑着回答,替孙子取下背上的书箱。

小男孩看了一眼步灵霄衣服上的翠竹家纹,蹙眉回到房间里去了。

步灵霄婉拒了老爷爷的盛情邀请,说家里人等着自己用晚餐,然后离开了。但她并没有走远,只是绕到了木屋后面,透过窗户观看。

刚才步灵霄与小男孩正面相对,感觉到了非常重的邪祟气息!

小男孩房间的长桌上放有将近二十个娃娃,摆成一排,约莫手掌那么大,每一个娃娃都做得栩栩如生,仿佛是真人的缩小版。

“不对。”步灵霄心想,这应该不是普通的娃娃。那店小二的话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失踪的大人,现今已经有近二十个了。步灵霄仔细望去,那些娃娃竟然还会动!虽然娃娃小到几乎看不清,但它们真的会动!

“爹,不要离开我。”小男孩拿起一个男人模样的娃娃,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我知道你想当大家眼中的大英雄,可我更想要自己的父亲。”

步灵霄在窗边,安静地望着,一言不发。

“不,你不是我爹,我爹应该更高大一些。”小男孩扔下手上的娃娃,拿起另一个贴到脸上,“爹,孩儿今日在私塾里,学了《千字文》,背给你听。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小男孩背了一部分,放下了在他手中乱动的“爹”,用手指轻抚道:“怎么还想逃跑?说了你逃不掉的,我对你不好吗?”

然后小男孩拿起一个女人模样的娃娃,将她按在针线包上,让纤细的针刺痛她:“你不配当我的娘,我恨你。”那个女娃娃痛苦地挣扎起来,看起来有点儿可怕。

步灵霄没留神,窗户发出一点儿声响。

“谁在外面?”小男孩立即站了起来,开窗往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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