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林嵩妍再也压不住喉间反复上涌的恶心感，猛地冲出了遮雨棚，朝另一边吐了起来。
竟然是食人岛……罗星五脸色惨白，雨后清新的凉风吹过，他浑身一哆嗦，迅速闪到张仰身侧。
张仰刷螃蟹的动作一顿，瞥了眼忽然一声不吭靠过来的海螺精。
沉吟片刻，觉得自己或许该安慰一下被吓到的海螺精，他声音刻意柔和了些：“你看，海里的螃蟹现在变大了好多，这下剥蟹肉轻松很多。”
海螺精从他背后冒出一个头，看了眼他手里的螃蟹，“是大了好多……不对，现在是说螃蟹的时候吗？！”
他顿觉离谱，瞪圆了一双圆溜溜的狗狗眼，对上男人一脸的温和无辜。
他甚至能在男人脸上看到一丝微不可查的殷殷期待，期待着自己的安慰能一键起效，收到意料之中的安心反应。
罗星五一腔情绪被生生哽住，“……”
算了，他好歹还会安慰自己，谁说这不是进步呢？
“我去给她泡杯蜂蜜水吧。”
张仰眼角带笑，静静地目送海螺精起身去泡蜂蜜水，片刻之后又低头刷自己的螃蟹。
在拥有绝对实力前，共情能力对他来说，暂时还是件鸡肋的摆件。
海螺精心软，幸好他记性差，不好的事情忘得快。
等林嵩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面对着阳光小帅哥递过来的蜂蜜水，差点又一次绷不住了。
这回是感动的。
“谢谢、真的谢谢……”她接水杯的双手还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导致痉挛而轻颤着。
重新坐下后，她转头看了眼一直沉默背对着这里的张仰，对罗星五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但在船上那些日子，我发现我好像不吃东西也能活……”
不吃东西也能活？！罗星五震惊了。
这怕不是什么生物，是可再生能源吧？
“除了不太需要吃东西外，我还发现我的头发变绿了。”林嵩妍下意识摸了把自己发梢的草绿发色，就是因为这抹忽然不染而绿的‘绿’，她才下定决定就是饿死或淹死在海上，也要偷渔船出去。
只要一想到留下来会被当做真口粮，她悚然的同时顿生出一股豪情万丈——出海去！大不了被鲨鱼当口粮也比留下来强！
看着双手捧着的蜂蜜水，她觉得这次姑且算是赌对了！
“那个岛不会叫金银岛吧？”
张仰收拾完海鲜，端着一盆一大块一大块的金枪鱼和一大盆虾蟹走了过来，随口问了嘴。
林嵩妍双眼猛地瞪大了些，摇了摇头，又点头，不确定道：“我逃出来前印象中好像听他们说过，你怎么知道……”
她抬头看过去，终于看清了这人一片金灿灿却藏着锋的金眸，愣了一下。
这么纯金璀璨的瞳色出现在一个人类眼底，换在海难前发到社交媒体上或许会得到无数要美瞳链接的追问，换做现在，就是不寻常的海人特征，
“猜的。”张仰笑了笑，无意深入。
见海螺精已经开始捏着小餐刀切金枪鱼片，他找了瓶蒸馏攒下来的日常淡水冲干净手，也开始慢条斯理地剥螃蟹肉。
林嵩妍怔愣的神态还未变，视线却已经跟着那瓶珍贵的淡水移动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然后眼睁睁看着放在之前岛上会为此争夺到械斗的一瓶淡水，竟然就这么哗啦啦地流在了手上用来洗、洗手？！
她就这么瞠目结舌地看着大帅逼倒了半瓶子淡水来、洗、手！
暴殄天物啊……她心中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从到陌生环境中的戒备和过往痛苦中脱离出来后，她才恍然发现这两人的生活似乎和她之前所见所闻都截然相反。
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海鲜一盆盆地下海直接捞，贵重的打火机就在火堆旁随手一扔，方便面是三包三包地煮，还带着塑封包装的玻璃杯是随手拿出来……
最重要的是，淡水是多到可以用来洗手的！
林嵩妍疑心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被救上来，当时在海里就已经没了，现在只是在她的天堂幻想中……就是这天堂太接地气了，令她一时分不清生与死。
螃蟹只剥了五只，蟹肉和蟹膏却比以往剥上几十只都要满上几分。
罗星五听完林嵩妍的经历后就有些情绪低落和走神，现在看到这盆蟹膏蟹肉，再看看手下正在剥的螃蟹，终于发现了不同。
“这是红毛蟹？！怎么会这么大？！”都快赶上帝王蟹的体格了，他真惊了。
再一看，一旁还摆着的半人高的螃蟹不正是帝王蟹吗？
不止如此，另一个盆里还有手臂长的深海琵琶虾、体型更大的波龙、足球大的雪蟹……这些平日里少见的虾蟹现在就像不值钱的贝壳一样摆了一地。
“这场雨过后，海里的生态就变了，我怀疑这些海洋生物和我们相似，种群基因发生了改变，某些种群中也存在个体突变。”张仰将他刚才在海底的见闻简单说了下，重点放在了那些外表没有发生变化，却拥有了某些特质能力的种群。
罗星五闻言，惊讶却又觉得意料之中，“毕竟人都进化了。”
同样是生活在地球的生命，如今生存环境又进一步扩大了的海洋生物居然能进化，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也不是个很意外的事。
不知怎么，他听完这件事还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这些话没有避讳林嵩妍，她听完后眼底有震惊，有意外，更多的则是她对未来生存问题的深深忧虑。
她虽然好像有一丝变异的倾向，但变异方向显然并不具有攻击性，她甚至不能自如地下水，在海里生存。
因为她根本就不会游泳！
林嵩妍这边忧虑着，那边罗星五也不遑多让，成功忧虑上了。
他磨磨蹭蹭又挨到张仰身边，也不说话，就单纯地端着一杯烧开的热水，在那吹。
“呼呼，呼——”
张仰余光瞥了他一眼，有些莫名。
剩下没有剥的虾蟹个头太大，一锅只能放一个，一锅炖放不下，但虾蟹这种东西不抓紧时间煮熟下顿就不新鲜了。
他决定征求一下另一位厨子的意见，“锅太小只能蒸一个，剩下的火烤，你想哪个清蒸？”
海螺精心不在焉，“都行、都一样……”
然后下意识瞥了眼一地的超大号海鲜，迅速改口道：“把那个帝王蟹清蒸了！”不然有失鲜美风味。
张仰嘴角没忍住上扬了下，“好，那就蒸帝王蟹。”
还没等他细问海螺精的情绪，海螺精自己先秃噜出来了。
“你下午有别的事？”他低垂着头，低声道：“没事的话，能不能再教我一下游泳？”
张仰愣了一下，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这么想下水？现在海里可危险。”他明知故问道。
他眼睑低垂，抿着笑意就这么看着海螺精苦恼纠结到一张脸皱成了白包子褶儿。
白包子期期艾艾地又说道：“我以后总要自己养活自己，不能总靠着你。”
靠山山倒，依墙墙塌。他是大佬手下的小弟没错，但也是大佬无人可用时被迫无奈选择的小弟。
万一有天，大佬又找着一个更听话的小弟呢？他岂不是要凄凄惨惨窝在这座孤岛上，连窝到寿终正寝都做不到，坐吃山空肯定是要被饿死的。
张仰心底轻叹了口气，明白了些什么，又用那熟悉的一套歪理安慰他。
“以后人再多，你也是不一样的那个，是我的第一个同伴，谁有你的地位超然？”
海螺精默不作声地抹泪。
张仰：“……”糊弄不过去了。
“那吃完螃蟹就带你下水学。”他无奈说道。
谁知海螺精不可置信道：“你真的想过把我抛下？”
张仰：“……”
他又一次体验到了百口莫辩的感觉，上次这样也是在海螺精这里。
上次是因为话少懒得回，那这回又是因为什么？太听话了？
“我没有，不是你说想学我才…”剩下的话被他吞回了肚子里，因为他意识到，争执中的反问是最没有意义的一步。
“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最后，他低声为自己正名道。
海螺精含泪瞪着他，“我只说了一句，你就要抛下我，还不是你心里早就有这个想法了，连劝都不劝我一下。”
张仰长了张嘴：“……”
往日犀利淡然的嘴皮子在这里却失了威风，被扯着胡须却不敢动弹分毫的无力感又一次重现在他身上。
最后，他带了些无奈，辛酸地说道：
“都是我的错。”
海螺精这才重新偎到了他身侧，泪珠子都懒得擦了，“可是海好深啊，我现在看着大些的浪头都觉得害怕……”
“那咱就不学了。”张仰其实心里自有考量，他侧头伸手用尚且柔软的指腹将海螺精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动作放得很轻柔。
海螺精的变异方向本来就偏向防御，在水下没有螺壳保护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攻击和逃生手段。临时学些游泳皮毛到时候情况一乱，也够呛用得上。
海螺精靠在张仰手臂上，感受着男人劲瘦肌肉下蕴藏着的巨大能量，两只狗狗眼在男人看不见的视角盲区悄悄眯成了一对狐狸眼。
不过圆圆下垂的狗狗眼再怎么使劲儿眯，也眯不出真狐狸的狡诈阴险，顶多眯出一条包子褶儿。
海螺精头顶看不见的地方，张仰不甚在意地无声笑了笑。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余光目睹全过程的林嵩妍悄么声地重新闭上了眼，假装自己聋了，没有听到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拉扯。
他们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什么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叫以退为进，步步退、步步进？
还是男人玩得花。林嵩妍叹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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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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