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冬日的阳光穿过帘纱照在人脸上，顾阳被晃醒了，想动手遮住眼睛，却感到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的手。
顾阳迷迷糊糊想把手拿开，结果弄醒了黎阑琛。
黎阑琛睡眼惺忪，意识还没完全回笼，只知道顾阳应该醒了，于是朝顾阳温柔地笑道，“你醒了？”
全然忘记自己不该出现在顾阳房间里。
顾阳的瞳孔在听见黎阑琛声音的瞬间骤然收缩，脊椎条件反射性地弓起，身体本能地往后缩，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顾阳的反应让黎阑琛完全清醒，并且察觉到他的紧张，想要安抚顾阳的手停在空中。
黎阑琛反应过来顾阳对自己只有害怕时，只得讪讪收回手，“昨晚没忍住来看你，以后不会这样了。”
为了避免让顾阳想起不好的回忆，黎阑琛只说是自己想来，没有提及顾阳做噩梦的事。
许是刚刚醒来，黎阑琛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却仍能听出他的诚恳和小心翼翼。顾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点点头。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黎阑琛忍不住试探道，“我下楼等你吃早饭。”
还是点头。
因为过度害怕，顾阳抑制不住地发抖，不停眨眼，连睫毛都在颤抖，喉咙仿佛也被堵住一般。
黎阑琛看着顾阳的样子，不敢再留在顾阳跟前刺激他，只是默默走出房间，再带上门。
顾阳察觉到黎阑琛走后，松了一口气。
现在每次看见黎阑琛，顾阳都会想起过往的种种。他不能忘记自己和黎阑琛是如何开始的，也不该贪图虚假的美好，所以后来的痛苦都是自己的报应。
是自己自作自受。
这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顾阳撑起身拿过来一看，锁屏上显示一条未读短信，来自一串陌生数字。顾阳的号码除了顾月偶尔发消息来，几乎不会有人联系。黎阑琛有事要么当面说，要么就让桐姨传话。
顾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划开屏幕，看到内容后，大惊一惊，右手死死握住手机，左手按在胸口上，开始大口喘气。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内容是：[对不起，明天下午我在广场路咖啡店等你，把底片给你。]
文字下面附了一张图片，那是顾阳午夜梦回时最深处的噩梦。那群人，他们居然还……
为什么！为什么！
顾阳感觉到体内有另一个人想要冲破身体的桎梏，要痛哭、要大叫、要毁灭一切！可是，可是不行的！会被黎阑琛听到，不可以被他听到！顾阳心理暗示自己，拼命捂住嘴，他不能哭，也不敢哭，会被发现的。
不可以！不可以！
顾阳感觉呼吸有些难受，心狠狠地揪在一起，他不受控地开始紧咬自己的手腕，口中的铁锈味让他渐渐冷静下来。顾阳看着微微渗出血的手腕发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陷阱，如果只是拿自己来报复黎阑琛，从那次绑架之后谁都看得出，黎阑琛真正在乎的不是顾阳，是高漾。
最终，顾阳也只是颤抖着手打出一个字：[好]。
他很累，累到没有力气再去想为什么。无非就是一条命，他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只有阿姐。
现在，阿姐的生活幸福美满，离哥也把阿姐照顾得很好。
离哥，会真心对阿姐吧？
会的！
再说，还有念念，到时候就算自己不在了，有念念，还有离哥陪在身边，想必阿姐不会伤心太久。
想到这里，顾阳释然地笑了。
桐姨来敲门，“顾先生，早饭做好了，下楼吃饭吧。”
顾阳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才朝门口答道，“来了”。
深呼吸了好几次，顾阳进了洗手间冲洗手腕。冷水接触皮肤，凉得顾阳打了个冷颤，却仍自虐般地让水对着伤口冲了好几分钟，直至伤口发白。
等到不再出血，把伤口上的水擦干。顾阳理了理衣袖，盖住咬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洗了把脸再下楼。
黎阑琛正拿着汤勺将粥舀到碗里，再放上调羹，一边搅动，一边将热气吹开，待到温度合适，放在顾阳位置上，抬头刚好看见顾阳下楼。
“快来尝尝，桐姨做了你爱喝的鸡丝粥。”
顾阳看着黎阑琛的动作道了声谢，拿起汤匙开始慢慢喝粥，快喝完的时候听见黎阑琛问，“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我们煮雪看梅花怎么样？”
闻言，顾阳顿了顿，抬头看了黎阑琛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继续喝着碗里已经没剩几口的粥。
粥已经见底，可顾阳还在坚持不懈做着舀粥的动作，瓷勺和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黎阑琛看着顾阳的动作，明白顾阳不想出门，便自问自答地解释，“还是改天，今天风大，免得你着凉。”
顾阳停下动作，微微抬眼观察黎阑琛脸色，知道黎阑琛看出了他的拒绝，“谢谢。”
两个字说得极慢，疏离又客气，这是一年来顾阳与黎阑琛的相处方式。两人就沉默地吃完了各自的早饭。
饭后，顾阳回屋拿了本日历，带了条毯子坐在卧室的阳台上，看了好久的日历，最后拿笔圈出其中一个数字，在旁边画了一个笑脸。
“怎么不在屋里看？化雪小心着凉。”
听到声音顾阳回过头，看见黎阑琛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叉起一块淡雪草莓送到自己嘴边，顾阳用手接过水果叉答道，“我盖着毛毯。”
“你身体没好全，还是要多注意些。”说完，拿起日历看了看，“十九号？”黎阑琛想了想，“这天是什么日子？念念的百日宴不是在九号吗？”
听到黎阑琛这么说，顾阳脸色变了变，但随即又恢复正常。
“因为十九号”，顾阳拿回日历，盯着日历上的笑脸，抬头又看着黎阑琛的眼睛，笑得一脸无害，“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
“是，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尽管顾阳把每个字都咬得清晰，尾音甚至刻意上扬，但黎阑琛还是从顾阳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疲倦。这种疲倦仿佛带着巨大的悲伤，好像顾阳整个人都没有办法再快乐了。
精神恢复正常后，顾阳做什么都很慢。说话慢，走路慢，连眨眼都比别人慢半拍。不是那种慵懒的慢，而是像在沼泽中跋涉，每一个动作都要耗费全身力气。
可他依旧会笑。只是这一次，黎阑琛觉得顾阳这个笑好像带了点解脱的意味。
解脱？
黎阑琛的心突然不安起来，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连忙上前抱住顾阳，突如其来的动作把顾阳弄得不知所措。
“你……”
“顾阳，我爱你，你不能离开我！”黎阑琛无法再次承受失去顾阳的痛苦，只能一遍遍表明自己的心意，企图留住顾阳。
听见黎阑琛这么说，顾阳无声地苦笑，表情有点自嘲，如果黎阑琛真的爱顾阳的话，那……
黎阑琛，你的爱，还蛮疼的。
顾阳忍着心痛拍拍黎阑琛的后背，顺着他的话答，“我知道。”
“我们去院子里逛逛，今早你不是说想去院子里看梅花吗？”
“降温了，我怕你冷。”
“没事，我穿厚点就行。”
“我陪你回房间换衣服。”
华城的冬天冷得刺骨，黎阑琛看着顾阳单薄的身体，将手里的羊绒围巾绕了上去，缠了两圈还不够，又挑了件防寒服往顾阳身上裹。
镜子里的人被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顾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穿了一件高领毛衣，黎阑琛却还要给自己再戴一条围巾。
即使感觉现在身体有点发热，但顾阳还是一言不发，很顺从地站在镜子前任黎阑琛打扮自己。确保顾阳不会有一点感冒的可能后，黎阑琛这才轻轻拉起顾阳的手去了后院。
黎宅的院子很大，通往后院的路两旁各种了一排宫岛罗汉松，松枝上挂满了雪，顾阳用手轻轻一碰，雪就成块成块地从枝丫落下，顾阳觉得好玩，嘴角微微扬起。
看着顾阳的样子，黎阑琛拿出相机，“咔嚓”一声给顾阳拍了张照片。
可顾阳听到快门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神色紧张就连声音都紧绷起来，“做什么？”
见顾阳反应如此之大，黎阑琛立刻把相机放低了些，安抚道，“刚才那角度好看，拍照纪念。”
顾阳还想说什么，突然回过神，意识到拍照的人是黎阑琛，不是那群人，自己现在是安全的，都过去了，没事的。顾阳安慰着自己，可下一秒，糟糕！回忆又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别急，等会儿，哥几个就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大哥，别等了，就现在！”
“是啊，大哥，我看小婊子自己都快忍不住了，我们就帮他一把！”
“对！老三说的对！我们就帮他一把，哈哈哈哈哈哈……”
彼时的顾阳，忍受着身体上巨大的痛苦，他虚弱地摇头，等来的却是衣服被撕裂的“呲啦”声，然后，然后……
顾阳按着胸口，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只得慢慢蹲下来，缓解自己的不适，却因为穿得太厚直接摔倒在地，黎阑琛见状暗道不好，连忙上前一把扶住顾阳，帮他顺气。
“顾阳，深呼吸！快！没事的。”
顾阳用力甩了甩头，紧紧抓住黎阑琛手臂，待呼吸平稳后慢慢抬眼望着他，“我、我没事。”
“可你”，黎阑琛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阳打断，“我没事，明天我想出趟门。”
在线做法，求评论~求评论~~[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礼物（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